一
图腾亲属关系

那么，图腾具有哪些含义呢？通观学术界对图腾的研究，图腾的含义主要包括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是亲属，即视某物象为亲属。这一含义又可以细分为两类：一是视某物象为祖源性亲属；二是视某物象为非祖源性亲属。

首先来看视某物象为祖源性亲属的情况。一些学者提到了物对人的这种祖源关系。比如，苏联学者海通认为：相信群体起源于图腾物是图腾崇拜的核心观念之一。 ^[1] 马林诺夫斯基认为：人类对图腾物的意趣，是希望将危险、有用或可吃的品类加以控制，于是相信我们有能支配它们的能力，相信我们与它们同源，相信我们与它们存在共同的要素。 ^[2]

其次来看视某物象为非祖源性亲属的情况。比如，法国社会学家涂尔干说：图腾动物被它的人类同属称为朋友、大哥。说到底，人和动物之间的关系更像把同一家族成员联系起来的关系。由于这种亲属关系，人看到图腾动物是有益的伙伴，认为可以信任他们的帮助。 ^[3] 苏联学者托卡列夫认为：图腾崇拜最本质的东西是相信人类群体与某种动物存在血亲关系的观念，正是这种血缘亲属观念形成了图腾崇拜最重要的、似乎是神秘的一面。 ^[4]

第二是标志，即视某物象为族群的标志。比如，维柯说：“在美洲印第安人中间，图腾或图腾符号用来代表某某家族，用处和 ‘端词’其实一样。” ^[5] 摩尔根也说：“在鄂吉布瓦方言中，有 ‘图腾’一词——实际上往往读作 ‘多丹’——意指一个氏族的标志或图徽；例如，狼的图形便是狼氏族的图腾。” ^[6] 雷诺总结的12条“图腾崇拜法”中的一条便是部落和个人必须以图腾动物命名。 ^[7]

第三是保护神，即视某物象为族群或个人的保护神。英国人朗格著的《一个印第安译员兼商人的航海与旅行》中说：野蛮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图腾，即自己所钟爱的精灵。他们相信这精灵守护着自己。他们设想图腾采取这种或那种兽类的形态，因此，他们从不杀食他们因为图腾采取了其形态的那种动物。 ^[8] 雷诺所总结的12条“图腾崇拜法”中的一条便是：图腾动物能够保护和警告它的部族。 ^[9]

以上这些图腾的主要含义可分为三类：一是视某物象为亲属，二是视某物象为标志，三是视某物象为保护神。那么，图腾的这些含义是如何产生的呢？它们是同时产生的吗？有没有一个中心含义能够统摄其他含义呢？如果找出了其中居于统摄地位的含义，我们就可以以此为逻辑的起点，去分析它是如何产生和发展的。于是，我们可以继续追问：亲属、标志和保护神这几者间的关系是什么？它们间是谁决定谁呢？或者换句话说，正是因为图腾的哪一含义导致了其他含义的产生呢？我们相信，图腾的这些含义应该不是各自独立产生的，它们间应该存在源流关系。

可以来对这种关系做一个分析。首先，族群为什么要以某物象来命名呢？我们现在不知道命名对原始人们的意义何在，但这种命名应该要有一个基础。如果某种物象与族群不存在某种联系，那用这种物象来命名族群就变得不易理解，也将失去意义。那这种联系是什么？既然族群因为这种联系而用某物象为自身命名，那这种联系应该就会显现出来，并且它可能是一种重要的联系。既然这样，那我们推测：某物象与族群的亲属关系是这种命名的基础所在。正是因为某物象与族群存在亲属关系，所以族群才用该物象命名自身。其次，族群为什么会视某种物象为保护神呢？同样的，如果某种物象与族群之间不存在某种联系，那这种物象为何要保护族群呢？族群又为何会寻求这种物象的保护呢？所以我们推测：某物象与族群间的亲属关系是该族群视该物象为保护神的基础。于是，亲属关系成为了图腾最终的指向和核心要素。也就是说，正是因为图腾与族群间的亲属关系，所以氏族才将图腾视为标志和保护神。那么，接下来，我们可以试着去探讨一下这种亲属关系。

但在研究这种亲属关系之前，必须先弄清楚亲属一词的含义。我们发现，对原始人们而言，亲属一词的所指与现代社会亲属一词的所指不同。亲属关系由亲属称谓体现出来，亲属称谓属于语言的范畴，而语言不是从来就有的，是随着社会发展而发展的，是随社会的需要而变化的。多位学者的研究表明，原始氏族中的亲属称谓是有其独特含义的。

摩尔根深入研究了原始社会的亲属制度，他指出最原始的亲属称谓是群指的。他认为：波利尼西亚人的亲属制度是最原始的，在这种亲属制度下，所有的不论远近亲疏的血缘亲属，一律归纳到父母、子女、祖父母、孙儿孙女、兄弟和姊妹这几种亲属关系中的某种之内，他们不知道有其他的血缘关系。 ^[10] 何星亮先生也认为最原始的亲属称谓是群指的。他对哈萨克族、柯尔克孜族和汉族的亲属称谓做了研究后认为：按老、中、幼划分三等亲属制是最古老的亲属制。也就是说，原始人们用父母的称谓来称呼老年人，用兄弟姐妹的称谓来称呼中年人，用儿女的称谓用来称呼幼年人。 ^[11] 在澳大利亚土著中，其亲属称谓也具有群指性。托卡列夫对澳大利亚的亲属制度进行了研究后指出：澳大利亚人的亲属称谓，如父亲、母亲、舅父和妻子等，具有“群”的意义，它与我们的亲属称谓是完全不同的。对澳大利亚人来说，任何陌生人，在经过详细询问之后，也可以成为他们的儿子、舅父、外甥和父亲等。澳大利亚土著除了血缘亲属关系外，不知道人们之间的任何其他关系。 ^[12]

可见，原始亲属称谓具有群指性的特点。它与现代社会的单指不同，它是一个复指概念，即具有“群”的意义。 S0pDlymKc5vmz/+3ADK1wzCSvYYlK4ZpV06aqQW0HuOKZeOCD8FI2JD6g0iVVi3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