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历史唯物主义视域下空间和伦理伴随着人类社会存在了漫长的历史,同时,人类对空间和伦理概念的认识也都伴随着社会实践的历史变迁而变化。只有清晰地认识空间和伦理概念才能更好地把握空间伦理的基本内涵。马克思恩格斯用历史唯物主义的方法对传统文化中空间与伦理概念进行批判与发展研究,更突出空间与伦理的实践性和社会性。总体而言,本书所涉及的空间和伦理都是在历史唯物主义视域下界定的,它们都属于人类实践层面的内容。空间和伦理都是广义层面的概念,历史唯物主义视域下的空间是人类全部社会实践形成的结果,既包括了物质空间和社会空间,也包括了身体空间、城市空间和全球空间。伦理是指那些在人类社会中对生产和生活起到良好的规范作用的价值秩序。因此,空间伦理是指人类在一定空间中进行社会实践形成的具有规范、引导作用的价值秩序,它表现出历史性、实践性和价值性的特征。总之,空间伦理是朝着善治目标而发展的。
空间在日常生活和学术研究中都占据重要地位,但是我们在使用时却未加区分和辨别空间的特定内涵,导致空间理论中空间使用比较混乱。空间成为一个被提及时都知道,但却无人能够言说清楚的概念,这种对空间的模糊认识也增加了界定空间伦理内涵的困难。在空间发展史上,哲学、宗教学、物理学、数学、马克思主义等学科都对空间的性质、地位有一定的认识,形成了不同的空间观,比如形而上的空间形式、宗教空间、几何空间、物理空间等。由于学科不同,所以目前对空间本质的把握还没有形成一个相对统一的观点。
首先,历史唯物主义中的实践性空间不同于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客观空间。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空间是人们活动的必要客观因素。人类和空间在客观上是共存的,人的自然生命基本遵循四季轮回的自然规律,也遵循天地宇宙的演变逻辑。《管子·宙合》曰:“宙合之意,上通于天之上,下泉于地之下,外出于四海之外,合络天地以为一裹。” [10] 即在古代中国天人合一的观念里天地万物都在时间和空间之中,并共生为一个生命共同体,所以,空间既是天地万物生存发展必不可少的容器,同时也是天地万物中的有机部分。总的来说,空间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甚至是一种位于更高层次的关于宇宙、自然界、社会与人生的存在, [11] 客观的空间环境长久地影响着中国人的认识论和生存论观念。
在历史唯物主义视域下,空间所隐匿的那些社会性、实践性、价值性的东西逐渐被凸显出来。马克思认为任何人类的实践活动都离不开空间,人类对世界的认识活动和改造活动给自然空间深深地烙上了人的自由意志和价值观念的痕迹。人们将自然空间改造为“第二自然”即社会空间,用以表达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在历史唯物主义视域下讨论空间范畴,其实讨论的是在经济、政治、文化、生态等因素共同作用下形成的社会空间,以及在空间中人的生存状况和阶级关系。所以,历史唯物主义视域下的空间范畴不只是天地宇宙代表的客观空间环境,而且是指与人民群众相互融合为一体的空间存在。
其次,历史唯物主义中的社会空间不同于西方传统文化中形式或物质属性的空间。总体而言,在西方文化中对于空间的认识基本有两条线索:一条是形而上学的空间认识,一条是实践论的空间认识。在形而上学中空间和时间是先天存在的认识形式,“从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到笛卡尔和康德,都是把空间看作一个客观的、同质的载体或者说容器” [12] 。而在实践论中空间不再是先天形式而是经过人类社会实践形成的结果,它表达着人类作为世界主体的主观能动性,空间成为理解人类存在的重要方式。从古希腊哲学到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这段历史中人们对空间概念的认识经过了几次重要转折:古希腊时期的形而上空间观、中世纪的定位空间、近代物理学的绝对空间以及当代社会实践空间。
古希腊时期的空间观主要表现在柏拉图的哲学思想中。柏拉图根据理念论认为国家是放大的个人,个人是缩小的国家,它们在内部结构上是同构的,它们拥有同样的结构划分,这样的空间观是理性抽象的、形而上学的。中世纪空间观是定位的空间,在基督教的宗教意识中上帝的彼岸性和人的此岸性之间存在绝对的空间和时间鸿沟,人对上帝的信仰也只能通过特定的教堂空间去传达。近代物理学对空间的认识摒弃了人为的定位功能,将其视作绝对的空间,它是同质的、静止的、无限的,不依附于任何事物而独立存在。但是,笛卡尔和莱布尼茨则反对这种观点,他们认为空间必须依附于某种实体才可能存在,空间作为事物的一种属性而存在。空间认识论在康德哲学中再次发生了转变。康德认为空间是一种先天形式,它不是经验所得的概念,“空间是外感官的形式,即感知一切外部现象的先天直观条件” [13] 。由此可以看出,在历史唯物主义和实践唯物主义观点形成之前,人类对空间的把握要么是抽象的思想形式,要么是纯粹物质的自然属性,几乎没有关注到空间的实践性和社会性。
当“空间转向”运动发生之后,空间成了人文社科研究新的视野、方法和对象。人们对空间的认识已经超越了机械的物质性空间,空间成为人类存在过程的另一种表达形式,通过空间即不同位置的关系可以构建和反思人类的社会关系。当代主体存在于不同关系之中,比如横向的关系、纵向的关系以及横纵交错的关系,这些关系构成了不同的社会空间,空间不再是同质性、普遍性的形式,而是充满差异性和多样性的关系总和。关于此观点,列斐伏尔提出了“空间三元辩证法”;福柯提出了“异质空间”;索亚则批判继承了前人思想并真正提出了一切都汇聚在其中的“第三空间” [14] ,这些观点都指向了一种多样化、差异性的空间存在。空间的丰富性基于人的丰富性而成,从人这个主体的实践及其形成的社会关系出发,我们可以通过微观到宏观的递进关系更好地构建以人为中心的空间结构以及空间与人的关系。
最后,本书研究的对象是历史唯物主义中的空间概念。本书研究的空间范畴限定在这种差异性、多样性、实践性的社会空间层面,而不是古希腊空间、宗教空间、几何空间。立足历史唯物主义,空间本质上是人类社会实践的结果,它以物质客观空间作为基础,由此延伸出更加复杂、多样的社会空间。物质空间和精神空间的二元对立关系不利于我们解释世界和认识世界,必须要形成超越二元对立关系的空间观念,将物质空间和精神空间当成一个有机整体,这就是提出社会空间的重要意义。空间意味着多种关系交织形成的一个整体,多种因素和多元主体被交织在一起,无法脱离空间对其的规定。也就是说,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在真空之中独立生活。人总是处在一定的关系中、生活在一定的空间里,以我们自身为认识的出发点,构成了主体与自我的关系,主体与他者、群体的关系、主体与人类的关系。这些关系形成了微观空间、中观空间和宏观空间的主要内容。
马克思恩格斯的伦理思想,既包括了对个体道德的探讨,也包括了人类解放的终极伦理目标,在伦理中个体与人类达成了一致。马克思恩格斯的伦理思想主要通过批判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与异化劳动,将人类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阶级矛盾的枷锁中解放出来。与中西传统文化中的“人伦”思想和“德性”理念相比而言,马克思恩格斯的伦理思想更强调现代社会的公平、正义、自由的秩序。一般情况下,人们将伦理与道德两个概念混同使用,不必详细区分。但从理论考究来看,伦理与道德两个概念之间既有关联之处,又有不同之处。
首先,历史唯物主义中的现代社会伦理概念不同于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人伦”。在中国传统文化语境中,伦理是“伦”和“理”的结合。伦在古代中国话语体系中第一种解释为“人伦”,即“同类之次”,“辈也”,即基于“礼”的宗法等级制度的人际关系和秩序,这种人伦中表现出的秩序正是“理”之所在。第二种解释为“凡音者,生于人心者也;乐者,通伦理者也” [15] 。两者相通是指伦理与音乐的内在要求都是各因素之间要达到和谐有序。从以上概念解释可知,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伦理的根本是“人伦”,伦理是发生在人类世界中的,而不是物体之间、动物之间的关系,同时伦理“一定是以某种秩序呈现”出来的和谐关系。在中国传统社会中,伦理是一种先天的秩序关系,它对人们的行为和思想起到一定的规范和制约作用,即在中国古代社会主要“以礼义伦理教训人民” [16] 。但是传统伦理中有十分明确的以血缘和君臣为主要内容的等级特征,亦即传统文化中的“礼”之内容。总的来讲,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伦理就是指以血缘关系、亲疏远近为“人伦”核心内容的具有明显等级特色的社会秩序。
与封建社会的等级秩序伦理不同的是历史唯物主义中平等的、正义的实践伦理。历史唯物主义中的伦理思想发生在资本主义社会中,通过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交往方式的批判,为实现现实的个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全人类解放的根本目标而努力。马克思恩格斯揭露批判了“资产阶级的奴隶主道德、金钱道德和利己主义道德” [17] ,在解构资本主义伦理思想的同时也建构起了现代社会中以自由、公平、正义精神为核心的人类解放伦理目标。这个伦理目标立足于无产阶级身心受到剥削压迫的现实条件,即从阶级对立关系的物质生活出发思考因资本、阶级所引发的伦理问题。换句话说,在马克思恩格斯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思想既包含了对资本主义的道德批判,也体现了他面向未来的道德理想” [18] 。所以,在历史唯物主义视域下,道德、伦理范畴是人类社会关系秩序井然的价值规范。
其次,历史唯物主义中的实践伦理也不同于西方传统文化中的个体德性。伦理的英文单词是“ethics”,“起源于希腊文‘ethic',这个词最初表示习惯恒常的住所、共同的居住地” [19] 。所以伦理又被理解为经过共同生活而得出的风俗、习俗等行为规范,指向了个体对其生存环境、历史文化、生活方式、交往理念的认同。在西方伦理学史上有元伦理学、规范伦理等分支。关于认识伦理有两条路径,一条是以柏拉图为代表的理性路径,以“善”的终极目标构建理念世界,每个部分或因素处在自身的位置,发挥自己的功能使得整体能够和谐有序,这就是伦理关系的实现。另一条是以亚里士多德为代表的实践路径,讨论了实践领域内个体的德性、勇敢、节制等美德。古典哲学的研究将伦理关系看作最高的善、和谐,或者“中和”。这种与人相关的伦理实践观点为马克思恩格斯面向现实的伦理思想奠定了基础。历史唯物主义中的伦理思想正是立足于人类社会的伦理反思。
历史唯物主义中伦理思想不同于“人伦”道德,也不同于个体德性。它是面向人类社会实践的价值,更侧重伦理的社会层面价值,更强调平等的、正义的精神。马克思恩格斯的伦理思想是对先验性、理念性的伦理原则的批判,强调道德伦理是从社会存在中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辩证关系中生长发展的。马克思恩格斯的人本思想和伦理思想对当下社会依旧具有启示意义,伴随着时代条件,伦理思想也在不断发展。在历史和现实的辩证关系中,人类解放和自由发展依旧是当代社会追求的终极目标。要推动人类社会的伦理目标,就要坚持历史唯物主义中的批判精神、解放精神和实践精神,用它们指导人类去协调个体与群体、城市与乡村、全球与区域的关系。历史唯物主义视域下的空间伦理思想既要应对具体空间的特殊伦理问题,也要解决空间伦理的理论建构问题。因此,在历史唯物主义中伦理是指人类社会实践中形成的价值规范。
最后,历史唯物主义中“伦理”与“道德”概念的关系辨析。要辨析清楚伦理概念,除了从伦理本身在不同环境中形成的内涵去考察之外,还需要辨析与其相似的“道德”概念之间的联系与区别。在历史唯物主义中伦理(ethics)始终都与“道德”(nomal)紧密相连,甚至混用,这是因为个体是社会的一部分,所以道德和伦理就会混淆在一起。但是仔细考察,发现伦理与道德之间还是有所区别的:“‘伦理’一词主要是指称客观的宗法等级‘关系’范畴;道德、德性属于‘伦理’中角色个体的内在精神。” [20] 从关涉对象来讲,伦理关涉的是社会,而道德则关涉的是个人;从内在核心来讲,伦理的核心是社会关系及其秩序,而道德的核心是个体的德性;从实践作用来看,伦理起到对社会整体的规范作用,而道德则对个人行为起到积极引导作用。但立足人类社会广义角度来看,伦理包括了道德内容,道德离不开伦理,人只有在伦理之中才能明白自身的道德责任和义务。同样,人只有树立了个体道德,才能构建良好的社会伦理秩序,达到个体与社会的良性互动。因此文中所涉及的是广义层面,以及包括个体道德的伦理范畴,主要指整个人类实践中以善为目的形成的规范性价值秩序,伦理本质是向善的、好的。
历史唯物主义中关于“伦理”与“价值”概念的关系辨析。元价值理论是“价值”的价值研究,研究什么是“价值”这个问题。这是我们讨论空间伦理所具有的价值的基础,价值只有与人发生关系的时候才能凸显出来,一个物品本身是无所谓价值的。本书认同价值存在于主客体的关系之中,与某一客体同人的需要、兴趣、利益等联系在一起的价值概念界定。从根本上讲,空间的本质也是关系,本书更多强调的是一种社会关系化的空间,所以空间伦理正是对以善为核心的价值的具体实践方式。善是元伦理中不可还原的概念,也是人类价值中最高的价值。空间伦理的基本问题就是人类如何在空间中实现善治目标的问题的解决,追问空间如何实现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将元价值融入对空间伦理的概念、基本内涵、根本目标等论证过程中,为空间伦理的合理性、合法性、科学性做出进一步的完善。在空间伦理的重构过程中,实现人民群众个体的自我完善、激活社会的生机活力以及增进人类的共同福祉等价值目标。
在历史唯物主义视域下,空间和伦理都是人类社会实践的结果。空间是人类社会实践的承载者,伦理是人类社会生活实践中形成的有助于平衡社会关系的价值秩序,“当我们思考伦理时,我们将重点放在人们衡量自己的生活以及在其中找到意义的价值和规范” [21] 。空间与伦理之间有着深刻的内在关系,“以伦理学的相关路径来看待空间问题,不仅符合空间研究的诉求,也应和了空间本身的特性,同时更是联结‘空间’与‘人’之关系的核心视角” [22] 。所以,不管是从空间本身的特性出发还是从人的生存出发,空间伦理的提出都是必要的。空间伦理指人类在一定空间中进行生产和生活实践需要遵循善的价值和应有的伦理规范,亦即在空间中人应该如何处理好与自身、与社会、与人类关系的回应。空间伦理既包括空间本身发展中不平衡非正义问题对伦理的诉求,也包括空间内人与人之间的伦理关系,从根源上来讲,这些空间伦理问题都与人的存在紧密相关。
空间维度为反思元伦理学和传统规范伦理学提供了新思路。传统的元伦理学主要关注的是对伦理概念的论证,它忽略了伦理的实践应用功能。伦理精神不能独立于人的生活世界形式与过程之外存在,而要在不同的空间中通过实践,增强伦理理论的生命力和适应力。空间作为理解伦理的维度,有利于反思元伦理的抽象概念和传统伦理学体系。元伦理学以探究伦理概念为主要内容,因而忽略了人们在日常生活世界中所形成的微观的、实践的伦理。空间伦理是对伦理理论的实践把握,空间伦理的核心是实践性,而不是抽象性,要在不同层次空间之中构建起不同的伦理规范,这才能说明空间伦理的现实价值。因此,空间伦理的研究指向了微观空间、中观空间、宏观空间中的具体伦理问题和伦理关系。
空间从作为认识对象到作为研究方法和思维的转变意味着空间的重要性不断凸显,目前已有研究仍旧处在一种方法论或认识论层面,尚未深入到价值论的层面。伴随着资本和权力而进行的空间生产和空间建构有一个明显的缺陷,那就是空间内对人自身真实需求的忽视和压抑。空间的资本化、权力化、技术化并不是空间自身的结果,而是人们对这些因素的不合理应用导致的问题。人始终是空间实践和空间治理的目的,而资本、权力、技术等只是人们构建善的空间的手段,我们不能本末倒置。但是人作为主体也时常会被资本、权力、技术所支配和裹挟,那么如何恢复人在空间中的主体性地位,构建一种具有价值意义的伦理空间或重视空间治理的伦理维度,正是人们在时空中自我解放所要面对的问题。
空间伦理是善的价值原则和伦理规范在空间内的统一。空间伦理是空间与伦理的内在结合,辩证地看包括空间的伦理性与伦理的空间性。空间的伦理性强调价值对空间的引导规范;伦理的空间性强调空间对于伦理实践的重要性,主要说明一种伦理关系通过空间来实现的过程,“伦理关系存在的前提是社会关系和社会互动,社会关系和社会互动要求人与人、人与群体之间具有某种类型的联系……而这又要求他们置身于同一空间之中” [23] 。伦理的空间性,也就是伦理的关系性和社会性,伦理关系必须在人与人的社会交往中形成。伦理因主体的不同而具有不同的内容和要求,通过空间的划分、分配、建构来达到伦理对人和社会的规范作用。
空间上的远近对我们形成统一的风俗和伦理原则有重要的影响。人们生活的空间距离越近,就越容易形成具有共识的伦理精神、风俗习惯和语言风格;而空间距离越远,则生活习惯就差异性越大,比如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中国南北方人民生活环境的巨大差异造就了南北方不同的生活习惯和风土人情。同样,西方人文地理学派也以人地关系为研究对象,阐述了不同地方和气候环境会直接影响人们形成不同的性格、习惯和心理。比如法国启蒙思想家、社会学家孟德斯鸠认为,“炎热的气候使人的力量和勇气委顿;而在寒冷的气候下,人的身体和精神有一定的力量使人能够从事长久的、艰苦的、宏伟的、勇敢的活动” [24] 。这说明人的品格的形成与其生活所在的客观环境有一定的相关性。
另外,人的品性与社会空间结构紧密相关。人化的社会空间结构比自然空间对人的认知和行为更具有规范性和引导性,宗族血缘伦理在家庭空间中实现,而社会交往伦理主要在公共空间实现。血缘关系要在公共空间获得认可是不合理的,也不符合公共空间强调人与人之间的公平与正义的要求。通过空间安排来实现性别的平等,不再将女性限制在厨房、家庭之中,女性也拥有平等的人格和社交权力,性别平等是建立在尊重性别自然身体差异性上的平等,而不是绝对化的公平。 [25] 本书更侧重于社会空间的伦理研究,因为对比家庭空间,社会空间更为复杂和多样,社会空间是开放的,它包括了很多流动的主体,因此社会空间对伦理关系的需求也是动态的、多元的。
空间伦理也因具体涉及的社会关系不同而有所不同。通过前文依据伦理关系将空间划分为微观空间的身体、中观空间的城市和宏观空间的全球三个层次,可知它们中所表达的伦理关系是有不同侧重的,所以形成了具体的身体伦理、城市伦理和全球伦理。在当代这些空间伦理都遇到了新的问题,需要重构空间伦理,实现空间善治。重构的身体伦理是指要在人的身体空间中激活主观能动性,恢复身体达到一种健康的、良好的、能动的状态,促进自我的积极认同。城市伦理是指在城市空间的发展要遵循人文、和谐、正义的伦理精神,增强人民城市生活的幸福感,实现社会的和谐生机发展。全球伦理是指在多元因素并存的全球空间中要重新思考全球与地方的发展关系,树立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来解决全球地理不平衡发展和相互冲突的现实问题,在合作互助的发展中增进全人类的共同福祉。
为了说明空间伦理,还需要对相关概念进行辨析。第一,“空间伦理”与“时间伦理”的辨析。空间与时间都是人类存在的必要条件,经过人类的社会实践把物理空间和物理时间变成了社会空间和社会时间,因为涉及人这个主体,因此,社会空间与社会时间都有了伦理本性。时间的价值是人的价值,我们常说,时间就是金钱,而现代人又将金钱财富视作人生的意义,所以“财富成为人生存意义的唯一根据,时间的价值只能转化为财富的价值来衡量” [26] 。只有从时间的缺乏和压力中解放出来,当代人才能真正地自由和全面发展。因此,时间伦理就是要破解因时间资本化对人类价值的消耗,关注人们在过去、现在和未来的社会中如何实现持续性的发展,恢复人生存论意义上的时间意义,而不仅仅是时间的金钱意义。总之,时间伦理与空间伦理都是人类实践中的伦理反思,但是它们却关涉人类存在的不同维度。时间维度和空间维度对于人类存在缺一不可,因此,研究空间伦理的时候并不意味着否定时间伦理的研究价值,而是在肯定时间伦理重要性的基础上侧重空间伦理的研究。从空间和时间的辩证关系中,空间伦理也伴随着人类历史时间的发展有了新的内容。
第二,“空间伦理”与“空间正义”的辨析。在研究空间伦理时不可避免地会联想到空间正义,因为空间正义也表达了空间伦理的要求。从广义而言,伦理范畴要大于正义范畴,正义是伦理的必然内容,属于伦理的内在要求;但伦理不仅包括正义精神,还包括了平等、和谐、公正、有序、人文等多种精神。因此,根据伦理与正义的关系,可以得出空间正义是空间伦理的必然内容,空间伦理是空间正义的发展目标。空间正义是指“社会正义以空间物化方式的形塑,是其立体表征” [27] 。这是“一种符合伦理精神的空间形态与空间关系” [28] 。具体要求我们用伦理精神规范空间生产过程中的非正义问题,空间伦理除了要解决不平衡、非正义的空间生产问题,还要解决空间中人与人的社会交往问题,实现人们对美好生活和美好社会的向往。综上所述,空间正义是空间伦理内容的核心部分,但是空间伦理还内含了更多“善治”的要求。空间伦理是人类在空间实践过程中进行空间占有、分配、改造、交往等时形成的价值体系,核心问题是如何实现人类在空间中更好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