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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电影点评与升华

《庄周梦蝶》的故事中,庄子睡觉中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美丽的蝴蝶,开心地飞舞在花丛间,然后梦醒了。他在回味梦中的美妙时突然意识到,自己到底是人,梦见自己变成的蝴蝶?还是其实自己本来就是只蝴蝶,梦见自己变成了人,所谓的梦醒只不是入梦罢了……

在影片中,莱奥那多饰演的柯布在自己创造的层层梦境中度过了几十年,他也曾面对和庄子一样的困惑,到底何为现实?何为梦境?所幸他的信念一直没变过,梦境中再美好,也要回到现实中,因为那里有自己所深爱的一双儿女。但是他的妻子茉儿却没有那么坚定,梦境中的随心所欲让她沉沦了,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不愿自杀并坚信自己处于的世界就是现实。不得以,柯布往妻子的潜意识中植入了“这不是真实世界”的想法,如愿和妻子回到现实。但是当垂垂老矣的灵魂重回年轻的躯体,她又困惑了,退缩了,在植入观念的影响下,她从高楼上坠落,在对想象中“现实世界”亲人们的眷恋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柯布伤心万分,对妻子怀有深深的愧疚,他继承了妻子的图腾,从此不愿再造梦,梦境中也多了一个总是跟自己敌对的投射茉儿。他无时无刻地在忍受着内心的折磨,影片中从开始的无能为力,拼命压抑到最后的面对接受,柯布也完成了对自己的救赎。

区分现实和梦境的“图腾”(电影《盗梦空间》截图)

柯布和斋藤是理智的、现实的,能够舍弃梦境中的一切美好回归现实,而茉儿和“梦之家”里那些沉沦于药物创造的梦境中的人们却是逃避的、可怜的。但是能时刻分清现实与梦境的又能有几个人呢?特别是当现实中求而不得的一切在梦境中可以轻松获取时,当荣誉、财富、爱情等等都在眼前唾手可得时,又有几个人不会就此沉沦呢?《盗梦空间》是集科幻、爱情、动作于一体的电影,导演成功地做到了面面俱到。但是导演不仅仅满足于炫彩华丽的科幻和动作对视觉的强烈冲击,用加重男主感情戏码的方式来进一步升华了电影的内涵。残酷的现实和美好的虚幻,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不仅如此,导演还巧妙地设计了死亡才能回到现实的剧情。如果所有的一切都只发生在梦中,在梦中结束生命对真实没有伤害。那么对造梦师而言,就意味着死亡的威胁只存在于梦中,即使醒不过来也并没有什么好害怕失去的,那岂不是很好么?但是影片中设定如果梦中的死亡不能够让真实的自己醒来,就会陷入意识的边缘或迷失的领域中,将混沌变成自己的现实,心中充满遗憾,孤独地老去,直至迈向黄泉路。这个假设让一切都变得有紧迫感,生死也变得十分重要,也让动作场面更加扣人心弦,大大加重了情节的压迫感。

电影中不断深入的梦境中,灵魂在不断地苍老,梦里的时光流逝飞快,当观众看到柯布们使用镇静剂安静的进入梦乡,但梦境却依旧是那么精彩的时候,观众们也恍惚进入到他们的梦境中,一层一层的梦境,让人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当看到梦境中斋藤那苍老的容颜,才发现梦境中那些流逝的光年,以及梦境中无止境的时光才是最让人贪恋的。影片的结尾处,如果陀螺停止了转动,那么柯布就身处于真实世界。如果陀螺转动不停,则柯布仍旧处于梦境中。结果电影停在了陀螺将停未停的时刻,导演故意留下这样一个悬念,让观众忍不住去思考:自己现在生活的世界是不是真实的?

影片中对于“种梦”的设定也是令人拍案叫绝。通过进入梦境在对方脑海中植入预设的想法,使对方在回归现实后接受甚至坚定不移地相信这是自己的想法,这种手段就是“种梦”。“种梦”这个名字取得多么贴切啊!在潜意识中植入一个小小的想法,就像种下一颗小树苗,待它长成坚不可摧的参天大树,观念也牢不可破。影片中的逻辑是,造梦者必须在多重梦境里反复植入这种想法才能达到预期的目的。柯布团队认为,要完成“植入”任务的最好方式是引导,而非强硬植入(某些电影中的广告植入真应该好好看看此片)。

柯布在以往对茉儿的观念植入上失败过,所以这次倍加谨慎。因而所有的布局都是引导菲舍自己去打开装有父亲遗嘱的信封。秘密所在的位置都是符合心理暗示的,比如保险柜、密码箱等,这是盗梦团队事先设计好的。但是保险柜与密码箱里面的东西,也就是菲舍脑海里具体的秘密,是菲舍潜意识中自我投射的。所以菲舍在梦境中看到了父亲对自己的爱。保险箱中珍藏的,不是壮大家族企业的宏伟计划,也不是解散公司让自己重新打拼的遗嘱,而是幼时想象中父亲曾经做给自己的风车。菲舍原谅了父亲现实中的无视,反而将梦境中父亲临终前的表现视为真实的记忆,欣欣然接受了解散公司的提议。

所以说,无论是盗梦还是种梦,都是创造出一个让目标展示意识或潜意识中真相的情境或氛围而已。人本主义取向心理咨询时,倡导以来访者为中心,创造出真诚一致、积极关注、共情的咨询氛围;认知取向心理咨询中,识别并纠正来访者的歪曲认知,继而引导其“种下”正确的观念,从而达到改善不良情绪与行为的目的,都与这种“种梦”的思想不谋而合。

本片导演通过强大的特效手段展示了许多他对人体极限、大脑功能的设想,例如进入别人大脑中窃取信息或植入想法,通过分享来设计、创造别人的梦境等。影片中的造梦师们个个能力超凡,不仅能够在潜意识中构造出各种宏大的场景,还能在各层梦境之间穿越。最厉害的一点在于,他们始终知道如何去控制梦境。

过去的20 年间,好莱坞的特效制作水平与日增强,如《阿凡达》、《头号玩家》等都曾是特效制作的里程碑,但是结合运用极致的特效和逻辑结构的铺陈,来完整地呈现人脑中的意识的影像确实不多见。影片中炫目的特效将神奇的梦境展现的淋漓尽致,也让观众看的目眩神迷。例如将整个城市折叠成180 度的名场面、彻底摆脱地心引力的巨型水柱和人体、上下死循环的“潘洛斯楼梯”等,绝对是开创性的。

在现实中,这种类似造梦的装置已经被发明出来了,只是还不像电影中那么神奇罢了。两年前,麻省理工学院的神经科学家亚当·豪尔·霍洛维兹(Adam Haar Horowitz)和同事们研发出了“定向孵梦”(targetted dream incubation, TDI)系统Dormio [2] ,也就是俗称的“造梦机”。它主要由两部分组成,一个是高度敏感的睡眠追踪手套,另一个是能播放音频的机器人。实际上,Dormio主要是为了激发创造力而生的。

众所周知,人类的睡眠分成好几个阶段。在进入到深度睡眠之前,我们会先经历一个半睡半醒的状态,这种状态被称之为睡眠临界态(hypnagogia)或临睡幻觉阶段,很多微梦境都会在此时产生。据称在微梦境中的人会被激发出无限的创造潜能。历史上许多科学家都声称他们从中找到了灵感或理清了思绪。比如德国有机化学家奥古斯特·凯库勒,他就是在半梦半醒中看到分子们在跳跃、最后组成了一条头尾相连的蛇,由此发现了苯环结构。而Dormio装置就可以实现这一操作——延长临睡幻觉,控制微型梦境。

睡眠临界态是最适合将与提示关联的记忆融入梦境的时段。“这种状态下的意识是游离的、松散的、灵活的、分散的,”霍洛维兹说道,“这就像是让意识放空,又忽然地让它浸入——由新的感觉支配推拉着,如同身体浮起又下沉,思维有时受掌控,有时又不受。”睡眠临界态不仅有类似于快速眼动睡眠的脑电波和体验,也能让人听到并处理听觉信息。这两点使“定向孵梦”得以结合听觉提示塑造梦境。

实验中,首先受试者在入睡前会被要求戴上睡眠追踪手套。它可以通过测量肌肉张力、心率以及皮肤电传导来分析睡眠者到达了哪个睡眠阶段。一旦检测到受试者进入到了“睡眠临界态”阶段,旁边的机器人就会启动,用非常低微的声音播放事先协议好的音频。利用这种方式,音频可以将指定的语句植入到测试者的潜意识中,让人梦到指定的场景。随后应用程序会在过程中多次(次数由使用者决定)短暂地唤醒使用者达到引导性催眠的目的,并促使他们说出他们睡觉时脑海中的情境,从而形成一份口头梦境报告,可以通过蓝牙同步到手机或电脑端。实验结果显示,虽然不是每个受试者都能够顺利地梦到音频中引导的场景,但音频播放或多或少都成功地干预到了他们的梦境。

为了测试该系统的有效性,总共有49名受试者参与了试验。他们被分为睡眠组(25名)和清醒组(24 名)。当Dormio给睡眠组受试者的提示是“记得去想一棵树”(“remember to think of a tree”),大多数梦境报告(67%)显示他们在睡眠临界状态中提到了树。而当Dormio给睡眠组被试的提示是“记得去关注你的想法”,只有3%的梦境报告提及了树。清醒组被试得到提示“记得去想一棵树”后,52%记录想法的报告提到了树。而当提示是“记得去关注你的想法”,记录想法的报告完全没有提到树。这说明Dormio有效地实现了“定向孵梦”。

不仅如此,受试者在这个过程中迸发的创造力是惊人的!机器人会给睡梦中的受试者下达指令,要求他们想象“兔子或叉子的替代用途”,并让其根据提示语撰写出一个创意故事。结果这些受试者都展现出了清醒状态下根本想不到的脑洞和创意,撰写创意故事的时间也平均延长了158秒。一名受试者在醒来后称:“我觉得自己在一个虚无缥缈的地方,所有那些想法都存在于此,一切似乎合情合理。”相信随着科技的进步,在不远的未来,我们完全可以随意创造并控制自己的梦境。

最后,关于影片的情感部分,柯布与妻子茉儿的感情无疑是真挚且持久的,但是最后造成这样的悲剧。茉儿在恍惚与不信任间坠下高楼,柯布在内疚与敌对中痛苦不堪,仅仅是因为命运的捉弄么?分析其深层原因来源有两方面,一是柯布的自负,他的确是造梦师中的佼佼者,也是他首先完成了创造多层梦境和“种梦”的实践。但是前所未有的成功除了给他带来极度的自信外,还有对自己的能力无所不能的认知,此时自信膨胀成了自负,无法意识到妻子的转变。

柯布深爱着妻子,但是忽略了妻子的感受,当妻子在梦境中创造出一双儿女时他没有制止,当妻子因无法分辨现实与梦境而痛苦时他也没有安慰,甚至当妻子回到现实后,仍然坚信自己在梦境中时他也仅仅是用简单的方法来处理。他始终坚信自己能控制一切,所以在妻子的潜意识里种下了“这不是现实”的念头。妻子是回来了,但是这念头犹如诅咒一般深深扎根在妻子的脑海中。最终妻子去追寻想象中的真实世界去了,因为那里有她深爱的丈夫和儿女,而柯布则只能带着对妻子的愧疚苟延残喘地活着,一遍遍忍受着潜意识中投射出来的茉儿对自己行动计划的破坏,最后终于克服了自己的“心魔”,如愿和儿女团聚。

第二点就是妻子茉儿的占有欲,她曾期待与柯布建立起完全属于他们二人的爱情世界,期待相伴到永远。但是她强烈的占有欲,让柯布喘不过气来。茉儿也越来越不满足,将孩子、家庭都在梦境中完美复刻。几十年过去了,深爱的丈夫还在身边,可是她已经不愿离开了,现实中年幼的儿女与自己的记忆中相差甚远,她已经彻底沉沦了,已然分不清是在自己建造的梦境世界还是现实世界中。柯布为了让她回到现实而给她种梦,结果她的身体是回来了,心却依旧在梦境中。最终她选择和柯布一起离开这个世界,但是柯布不愿,她就自己离开。相信她坠下高楼的那一刻,在柯布苦苦的哀求声中也是绝望的吧。

我们在为柯布和茉儿相濡以沫几十年的感情感动的同时,也不禁感慨这种强烈占有的爱。越完美的爱越恐怖,没有边界的占有就是“吞噬”。而深层次的爱应该是成长与分享。成长是双方各自的成长,分享就是双方尊重彼此的存在,也珍惜彼此不同的分歧,并努力尝试解决差异,才是真正地爱对方。相爱彼此的世界是有交集的,也是可以同化的,但双方一定会有不同甚至永远无法融合的东西。不要强迫对方进入自己的世界,更不要试图“吞噬”掉对方,承认彼此的存在,尊重对方的自我,这样才能获得真正的长久。

但是也不可否认,真实的感情最能牵动人心。导演认为仅仅依靠梦境或记忆的创意来完成电影是远远不够的,他发现爱情的情感元素是亘古不变的唤起观众共鸣的好办法。只有加强主角的心理和情感背景,无论在影片中制造多么奇幻的设定,多么离奇的故事走向,观众们也都能接受。比起其他的科幻电影,《盗梦空间》更注重情感和心理方面的内容,对真实与虚幻的探讨也令人寻味。影片中的每场梦境都具备严格的逻辑,每一个梦的起承转合也都有凭有据,每个片段之间都有紧密关联,让观众非常佩服,是部难得的佳作。

思考: 如果现实世界中真的有可达到如影片中神奇效果的“造梦机”的存在,你如何分辨现实和梦境呢?

回答:

1. 我会去问所在世界中的熟悉的人,很多关于我的事情,如果他的回答和我记忆中的内容不一致,那就可以判断是在梦里。(历史学专业,大三,小L)

2. 既然是造梦,肯定是造美梦了。那我就在那里生活一段时间,如果我发现所有的事情都特别好,特别顺,那肯定是做梦了。(金融学专业,大二,小Y)

3. 每个家庭里都会有过世的亲人,比如曾爷爷曾奶奶等,如果我在那个世界中看到已经死去的亲人,那肯定是在梦中。(文物与博物馆学专业,大三,小Z)

4. 可以在清醒的时候训练自己,比如捏住自己的鼻子,感受那种窒息的感觉,平时多做几次就可以熟悉这种感觉,这样等无法判断是梦境还是现实的时候,扭住鼻子,如果有窒息的感觉就是现实,如果没感觉就是梦境。(软件工程专业,大二,小H)

[1] Stephen Laberge, Lucid Dreaming - A Concise Guide to Awakening in Your Dreams , USD: Sounds True, 2004.

[2] Adam Haar Horowitz, Tony J Cunningham, Pattie Maes, Robert Stickgold, Dormio: A targeted dream incubation device, Consciousness and Cognition , 2020, 83: 102938. UNJ1oHz3qF68jD9kzM6pvCIVarjLAT8bGkWR1AD6SXTXlk9p6Wz0ty6bzWmDqpp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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