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力学回去说了，把项老师关照的“无论如何来一回”说了三遍，是在晚饭后，让他们打了饱嗝之后才说的。力学虽然不登大雅之堂，与功课一样，学不会鉴貌辨色。但从这家子的日常生活经验知道，也从自身感受里懂得，在吃饭前说不开心的话是犯忌。这犯忌就是叫大家，围着饭桌的所有人倒胃口，没心思吃饭了。父亲会光火，扔报纸，敲桌子；哥呢，讥讽的神情又会堆到他的胖脸上。这使他的胖脸更显眼，更难看，在灯光映照下，给人以某种怪物的形象，或是一匹豺狼似的，会狞笑的豺狼，力学看了心里打冷战；母亲呢，就像自个儿犯了大错似的，眼睛不敢看人，缩起身子低下头，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那里才是个避风港，风平浪静的。

令人遗憾的是，这些都不是小力学的想象，小脑袋着了魔生出来的，正像前面说的，生活中不知碰到多少回了。一切起因当然是他的愚笨，不争气。

“我没空。银行里的事情已经够我烦的了，今天摊开说了吧，弄不好，这饭碗都会丢，全家都去喝西北风吧，哪有心思去学校开什么家长会。”父亲说了，用毛巾胡乱地擦嘴，厌烦地，“啪”的一声，把它扔在桌上，好似毛巾为难他，跟他过不去似的，全家都为之一震。

迟疑了一会，父亲的眼光转移到母亲身上。母亲咳嗽一声，侧过身，看着小儿子说“力学呀，项老师是这么说的吗。她说什么‘无论如何’，是这样吗，一定得去？”力学不敢吱声，只点头。他听出来，母亲声音有些发抖。 WPg6mWrh55KnhQ4fgxNrAvVZN1zRyjKYHmj4JHgaapm6pJV21tDvboZJxUu8wL7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