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谈到一个小人物:鲍力学。
对于这个小人物的出生,以及之后一大堆子的事儿,德海语塞,幸好那位朋友施以援手,使这个故事的开头坐稳了一个像样故事的开头。
对于人生,莫大的遗憾是最甜蜜的,一去不复返的时光是在无知中度过的。人们逗他,他发笑,但脑子里是空白的,不知为什么或什么东西引他发笑,只是感觉到开心,好玩吧,就笑了。脑子里可留不下来乐的印象。叫人不胜提防的是,紧接着这个笑,很可能是“哇”的一声哭,同样在脑子里过一过的感觉都没有,譬如说,只是给个逗他的鬼脸吓着了,或是给个虫子螫了。但无论是笑还是哭,他的婴儿阶段,和他以后的日子比起来,总归是幸福的,因为没有烦恼。这个福份,说实在,鲍力学是有的。
在出生之后的开头日子里,最早吸引这个孩子的是棒棒糖,既是吃的,又是玩具。但即便尝到甜头,主要还是当作玩具,不一会,就扔到地上去了。
“这是糖呀。”母亲说,去捡它,放回到他手里,但又给扔了。也难怪,他把棒棒糖和他的关系简单化了,简单到把它扔了了事。
吃糕饼,包子,他似乎也有点特别。人家说,馒头吃到豆沙边,意思是接下来好吃的来了,好不容易呐。但力学这孩子,馒头的皮子和馅子,哪个更好一点于他似乎没有什么感觉。
“粗茶淡饭他倒爱,以后不怕贪吃而吃穷。嘿嘿,倒是从小养成的……”母亲如是解读他的异相,还眯眯的笑。父亲瞧着,不说话,随后折叠起报纸,扔在桌子上,走了,把半杯冒着热气的咖啡也搁下不喝了。过了年把,力学的玩具不再是吃玩两用的棒棒糖,而是真正的玩具,一个铁壳的,在发条驱动下不断蹦跳的青蛙。不用说,发条是由大妈帮他拧紧,他只是吃惊地看着它乱跳罢了。
又大了一些,开始识字了,从笔划最少的“人手足刀尺”学起,母亲笑眯眯地伸出一张上写“人”字的卡片给他看,念个人字,念它六七遍,认好了,也点了点头,说是要去小个便,回来了,母亲又笑眯眯地给看这个“人”字卡片,要他念。他却呆呆地瞧它,似乎隔了个大年,又认不得了。“这是个什么字呀,乖乖?”母亲不甘休,再试试。力学摇摇头,叫乖乖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