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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人以群分”,指的是气味相投的聚在一起说说他们之间的事或是跟他们不一样人的那些事。他们之间的事认为在理或大可包容,而跟他们不一样的人和那些人做出来的事便一致认为大不是的了。

他们会扮出鄙夷不屑的面孔或现出愤怒的神色来为他们认为的大不是助力,甚至认为跟他们交往简直是耻辱。我也注意到,普通人和普通人说话,会越说越多,跟喝酒一样不断滋生出乐趣来,而普通人跟高贵人说话,且不说机会不多(不及回避或偶而为之),还会惹得两厢不自在;所以我们几个,谈得拢的,便时而在一起天南地北,海阔天空的议论起来。照理,议论没禁区,但既然大家都是普通人,他们还是习惯于,局限于,或者说本能地谈及他们熟悉的人,自然也是普通人喽。这似乎有点过于严格的遵循“人以群分”这一指导原则来展开谈话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我是乐以参与的,尽管故事是他们的,说的是他们知道的人和事。我是个听众,他们才是说书人。

方德海是我初中的同学。因为常在一起玩,所以分别之后日月的积累并不影响彼此清晰地记起对方来。

记忆当然不得不停滞在初中年代,所谓清晰也不过较之于其他同学在头脑中的存在突出一点罢了,因为过去的岁月好比下沉的地层,眼前是看不到的了。它带走了记忆,一并埋入地下,深深的,不经发掘,它是永远见不得天日了。

德海长我二岁,但身体比我好多,进入老境之后,还游泳跑步,坚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三年前我见到他那回,才起了变化。

首先是面容的改变,比较显眼的是眼袋增大,原本我没留心过,可能本来就有,只是浅了些,对尊容无大碍。这回给我看的是二个泡泡儿,再也掩饰不过去了。

人老,眼神最容易流露。由于世故积蓄甚深,错综复杂的情感就由它来表演了。他的眼睛里好像含着泪。这削弱了眼神应有的精神投射的光辉。这个恼人的感觉从见面叙旧到席终人散一直保持着,没有改变。古人诗云“双袖龙钟泪不干”,写的大概就是这个样态吧;其次是体格,没了往日的健硕;再次是步态,“走过来一阵风似的”人们常这么说他,也看不到了。

但是,话要说回来,一味任他老去,德海还是于心不甘的。最不示弱的是他的脑力。脑力强健与否体现在对过往的记忆中。回忆的精到莫过于细节的分明。这个,他做到了。

德海的人生路途崎岖不平,好像老天始终没有打算让他走上一段平坦大道似的。很多人守道不变,我指的是一职终生。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倒确是这样,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吧。他把它献给了新疆建设兵团。这也是他一直引以为荣的一段时光。之后,他就趟进浑水摸鱼了。自然,要用三百六十行来形容,未免引人发笑,但一旦说出行行业业的众多,还是叫人咋舌,可惜的是都是不经眼的鸡鸣狗盗的玩艺儿。虽说鸡鸣狗盗之徒也能干出改变历史的宏业,但德海是沾不上一点边儿的。但凡有经历,便有受益。要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历史长河中数得出能有几人,而且多为后世无聊文人附会上去的,无非说明他们本是龙凤胎,世事暗昧不明,一时沦落,最终总会翻身爬上去的,但受益实在,在德海身上最能体现的,一是乐观,二是故事多。

他的故事,我是喜欢听的。喜欢,因为它发人深思。发人深思的故事并不多,因为人们往往把故事与兴趣划等号,好像没了兴趣,诸如离奇、恐怖、曲折、刺激,故事就一文不名了;又有,人们要寻觅的是开心,碰到心存芥蒂的故事,就会大喝一声:“闭嘴,真扫兴!”甚至怀疑说故事人是否怀有恶毒的本意来,于是把他斥之为牛鬼蛇神或是类同牛鬼蛇神的人物。这样一来,很遗憾,好故事就给淘汰尽净了。

德海则不然,不是么,这回,也就是三年前见到他那回,他又带好故事来了。可惜,他这个故事,是个残本,亏得世上的事有凑巧,他故事中的人物,有个朋友,熟悉得如同亲身经历一般,但单看的话,依然是个残本。如果把他们说的合到一块,编辑起来,那真称得上珠联璧合了。

我很难记起这个故事的开头,因为时间太久远,只记得方同学很激动;那位朋友倒少有激动,但故事情节生动丰富,所以直到今天,它没在我头脑里淡去,更说不上消失了。 wxztLXE2qqdjU9j4hcXueTpbVn/St9+KTfbfdYyXLrdiP/AHU6WoAd39Uvl8btt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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