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财政之沿革

第一节
古代之财政

我国财政之可考者，始于三代。 《禹贡》简要，《周官》详备，而于出入多寡之数，均无征焉。汉晋租赋，皆出于田亩户口，历史无所入细数。李唐以后，始有岁入之额可稽。天宝间租税庸调，每年计钱粟绢布丝绵，约5 230余万端疋 屯贯石。元和两税，榷酒斛斗盐利总3 515万1 228贯石，较天宝少三分之一。而凤翔、鄜坊、邠宁、振武、泾原、银夏、灵盐、河东、易定、魏博、镇冀、范阳、沧景、淮西、淄青等十五道七十一州，不申户口。每岁赋税，倚办止于浙江、东西、宣歙、淮南、江西、鄂岳、福建、湖南八道，是唐之岁入不止此。当其时，供京师用者。以今江苏、浙江、安徽、江西、湖北、湖南、福建为取办之地。而诸方镇所养之兵，其费尚不与焉。此唐代岁入之大概也。

宋代岁入，至道时1 200万，皇祐时3 900万，治平时4 400万，熙宁时5 600万，其后岁入愈多而用愈匮。南渡后，川陕四路，岁入即至4 000万，则全国岁入之多，可知。而在正赋外者，有经总制钱、月桩钱、板帐钱，尤不可数计，增缩皆以本州县官主之，与今之地方税略同。此宋代岁入之大概也。

明代岁入之数，见史志者，万历时，夏税米麦，460万5 000余石。起运，190万3 000余石，余悉存留。 钞，5万7 900余锭。绸，20万6 000余疋。秋粮米， 2 203万3 000余石。起运，1 336万2 000余石，余悉存留。钞，2万3 600余锭。屯田，63万5 000余顷。花园仓基，1 900余所。征粮，458万4 000余石。粮草折银，8万5 000余两。布，5万疋。钞，5万余贯。各运使提举大小引盐222万8 000余引 。岁入之数内，承运库，慈宁、慈庆、乾清三宫。子粒银4万9 000余两，金花银101万2 000余两，金20两。广惠库河西务等，七钞关，钞2 928万余贯，钱5 977万余文。京卫屯钞5万6 000余贯。天财库，京城九门，钞66万5 000余贯，钱243万余文。京通二仓，并蓟密诸镇，漕粮400万石。京卫屯豆2万3 000余石。太仓银库、南北直隶、浙江、江西、山东、河南，派剩麦米，折银25万7 000余两。丝绵税丝农桑绢，折银9万余两。绵布苎布，折银3万8 000余两。百官禄米，折银2万6 000余两。马草，折银35万3 000余两。京五草场，折银6万3 000余两。各马房仓麦豆草，折银20余万两。户口盐钞，折银4万6 000余两。蓟密永昌易辽东六镇，民运改解银85万3 000余两。各盐运提举余盐、盐课、盐税，银100万3 000余两。黄白蜡，折银6万8 000余两。霸大等马房，子粒银2万3 000余两。备边并新增地亩，银4万5 000余两。京卫屯牧地，增银1万8 000余两。崇文门商税牙税，1万9 000余两，钱1万8 000余贯。张家湾商税2 000余两，钱2 000入百余贯。诸钞关折银22万3 000余两。泰山香税2万余两，赃罚银17万余两。商税鱼课富户历日民壮弓兵，并屯折改折月粮，银14万4 000余两。北直隶山东河南解各边镇麦米豆草盐钞，折银84万2 000余两。诸杂物条目繁琐者不具载。岁入但计起运者，存留不与。此明代岁入之大概也。

第二节
清代之财政

迨至清代款目綦详，岁出之数可与岁入之额，互相参照，视诸前代为有进焉，兹分述如下。

一　顺治时之财政

顺治中整理财政，厥有数端。一、为宽恤民力，如蠲免地粮内新加之辽饷、练饷、新饷及盐关两款内新加之各款是。而钱粮之浮收，州县落地税之名目，柴炭钱粮之私派，皆垂为厉禁。二、为撙节政费，如裁省京堂、及各府推官、各县主簿等缺，并归并各省道府州县缺是。三、为清查税款，如严查隐漏、清厘屯田、整顿积欠，是。综其出入之数，时有变迁。七年以前，海宇未安岁入无定，征以礼科给事中刘馀谟之疏，每岁钱粮所入，为1 485万9 000余两，国用所出，为1 573万4 000余两，约不敷银87万5 000余两。出款中以兵饷为最钜， 计1 300余万两。各项经费，只200余万两，是为顺治初年岁出入之概要。八年，征地丁银2 110万142两有奇，米豆麦573万9 424石有奇，较诸初年所征之数为多。十七年，征地丁银2 566万4 223两有奇，米豆601万7 679石有奇，盐课银271万6 816两。此外草与茶之数，尚未计入。然其时云桂广福之藩军协饷，每岁所需，常在五六百万两左右，是入数固增，而出数亦加矣。

二　康熙时之财政

康熙承开国之后，区夏渐宁，民物较阜，其理财之纲要，为后世所称道者。一、为整饬报销，如定限一年，清查各省采买米石，凡浮多者，将其价值追完。又如稽核兵马钱粮舛错之数，清结各省奏销钱粮驳查之款，处分驻防绿旗官兵米豆草束价值之浮折皆是。二、为减缩国用，如裁南赣郧阳巡抚等缺，暨三藩平后各省之兵额，屡次删汰是。三、为节省宫费，如各宫杯帐舆轿花毯之属，咸摈勿用，及减省木柴红螺炭之额数，光禄寺及工部之用费是。综其出入之数，随时代而变迁。元年，征地丁银2 576万两有奇，米豆麦612万石有奇，盐课银273万两有奇。然出款之兵饷，则增至2 400万内外，以入抵出。军费外之用款，仅有300余万，较诸顺治季年，入款虽无大异。而出款已相悬绝，是为三藩未叛时代。十四年，三藩叛后，入款骤绌，地丁视元年减500余万，盐课亦减数10万，其由改折漕贡、裁节冗费、稽查漏赋、核减军需、量增杂税、酌加盐课、暨裁俸、停工、开捐等所筹之款，只二三百万，仅乃得支。乱平，渐复旧规。罢新税，给俸禄，如故。二十一年，地丁银较元年增数10万，盐课无甚增减，而旋又用兵于罗刹及准噶尔，施工于河堤，用款未尝稍减，是为三藩叛而复平时代，嗣后秦陇鄂湘蜀粤闽广滇黔等省，咸以兵燹之余，蠲全赋一年或二年，灾赈仍如旧制。三十二年，复普免漕粮一次。四十九年，又免地丁全额一次，其所以兵役屡兴，赋税屡减，而国用得继者，盖在斟酌缓急，而款无虚糜耳，是为休养民力时代。逮及季年，入款较增，计地丁2 879万，两盐课337万两，关杂等税300万两有奇，米麦690万石各有奇。以入抵出，有盈无亏，故库储尚有余银800万两。然外省之亏空，有至五六十万者。功令虽严，卒未禁绝。至若六十一年十一月，令以关差改归地方官，又令以盐务亦归督抚，是亦财政分权之因革，与后世集权之旨不同耳。康熙朝之荦荦大端，不外是矣。

三　雍正时之财政

雍正御宇，政尚严刻，固与康熙时之藏富于民，财不聚而丰者有别。然综核名实，不少假借，计臣鲜能自便私图，其所以整饬之者有三。一、为稽考关税盐课，二年，令关盐各差，严禁苛求，力除加派，务使舟车络绎，货物流通，则税自足额，课自盈余，于是各关以赢余报者相属，而缺额盖寡。二、为清厘陋规耗羡，六年，令督抚确查历年未除之陋规，将无妨于国课民生者入公，余悉裁革，其耗羡则各省额定有差，如江苏并匣费盐规各款计之，四川等省，则并盐规各款计之，而官吏之养廉， 赖以取给焉。三、为追缴亏空，当时江苏一省，积欠800余万两，官侵吏蚀，竟居其半，其余各处火耗差徭，恣意科派，视赢收为应得，以渔利为长技。故雍正初年，首以查办亏空为要，限满不完，从重治罪。综此三端，是清初之财政，夙以节俭宽大为本。至此，一变而为剔抉精严矣，其元年之岁入，计地丁3 020余万两，米豆麦412万余石，盐课426万两，后又加耗羡300余万两，关税盈余200余万两，共4 000万两以上。此外尚有杂税茶引诸款，未经计入。然入款虽视顺康两朝为增，而出款亦加，如青海之平定，苗疆之征抚，准噶尔之讨伐，往往一役糜库金五六千万。他如改土司为流官，易卫所为郡县，以及增兵额，设官缺，析置府州县，给与文武官之养廉名粮。更张愈多，所费益钜，而财用卒以不匮。盖其整理考核之精，有足多者。

四　乾隆时之财政

乾隆鉴于雍正综核之严，举国悚息，故一以宽大为治，初政即下诏悉除前朝之逋赋，其时承平较久，上下日习于豪侈，耀武游宴，史不绝书。隳祖宗质朴之风，开叔季奢靡之习，而财用日增矣。稽厥践祚之始，库藏仅2 400余万两。迨归政时，增至7 000余万两。而其出入相抵之余，尚能财货充牣者，皆开源与综核之功也。盖其开源之道，约有五端。甲、为开捐，若灾赈、河工、军需等所开之捐例是，然甘省竟以此酿成大案。皋兰等县，侵款至100数10万之多。乙、为报效，若庆典、军饷、河堤各款，大半取盈于两淮之盐商，粤东之洋商，其数不下数千万是。丙、为生息，若鲁省，因城工借帑200万，年得息银24万是，其后各省公用之款，取资于此者，十盖八九。丁、为摊廉，若工程饷糈、例难核销之款、及弥补亏空赔累之项。咸以此为挹注，所谓按廉捐摊归款，是。然往往所摊有浮于养廉者，流弊滋多。戊、为盈余，若粤海关，自40余万，四十一年收数而增为117万。五十九年收数是举一可例其余矣。已、为加价，若盐斤之酌加半文、一文、或数文，是。初虽因事而设，后遂循以为例，此开源之效也，旋以各省蠧蚀亏空之弊，驯又成风，乃于被查各案，峻法相绳，纪纲得以少饬，贪吏有所惮而不敢为，其彰彰者，厥例匪尠。甲、为平余，若十年，陕西布政使慧中，请裁撤征解钱粮平余之奏，诏曰：各省皆然，不独陕西，其明证也。乙、为匣费，若五十三年，湖广总督舒常，奏称准盐行销湖广，商人按引捐输，名为匣费。 汉口店商，任意开报，浮费日重，获利维艰，配运莫先。现令全行禁革，是乃雍正中归公外之匣费可知。丙、为陋规，若六十年，闽省总督伍纳拉，以收受盐务公帮陋规银14万而处死。然关杂各税额外之款，未能悉禁征收者之不入私橐也。丁、为浮收，若粤省以征粮浮收，逮治历任粮道，苏省句容高邮，以浮收丁漕，谪及总督，实则各省皆然，特发觉者少耳。戊、为亏空，若山西巡抚和其衷，湖南巡抚李因培，皆因代属员弥补亏空，或弃市，或赐尽，而追还者绝少。证以末年尹壮图，参各省亏空之奏，鲁之国泰案，有二百数十万，闽之伍纳拉案，有250余万，他如浙之200余万，滇之百余万，其侵蚀之钜，实所罕闻。此综核之效也。以上两端，系当时财政充裕之原因，故其时宽免之典，不绝于书。十一年，全蠲直省钱粮2 824万有奇，于三年内轮免一周。自是三十年、四十五年、六十年，咸普免漕粮一次。三十五年、四十三年、五十五年，咸普免钱粮一次。而蠲缓摊征，尚不与焉。此外特支之费，为数颇钜。七年，江皖被黄淮之灾，工赈至千万。四十八年，豫省河工，用款至千余万。修缮各省城工，发帑500万。陕甘增兵所需，岁加200余万。而收台湾，则800余万。定金州、平准回，则3 300余万。此宽免及特费之情形也。而综其岁出入各款，在五十六年，各省实征银4 359万，实支银3 177万，以收抵支，实余1 182万，则其时财力之宽裕可知矣。

五　嘉庆时之财政

嘉庆之初，特普免钱粮一次。然是时宇内稍稍多故，而财力渐不如前矣，其涉于入款者，则有三端。一、为整饬积习，如先后谕令查仓库、催旧欠、整盐务、裁新疆用款、减军需报销等是。二、为开捐事例，如三年，照川运成规，加一成，开楚川事例，以济红苗教匪之军需。十年，又以兵费河工乏款，开豫东事例，以裕国用，先后共收7 000余万是。三、为特款所入，如生息、加价、捐输、及各项公摊，而蜀省之捐输津贴，见于七年明谕者，共收80余万是，其涉于出款者则有四端。一、为河工军需，如曹工决口，历届支款，共数千万。南河每年抢修各工，辄150余万。而川楚教匪之乱，用款至2万万。黔苗艇匪豫东等役糜款率至钜万，皆是。二、为生银输出，如叠次谕旨，谓外商输运纹银出洋，岁百数十万，实则其时鸦片流行已盛，漏卮之大，当在千万以外是。三、为历年民欠，如十七年，外省积欠钱粮杂税，至1 900余万之钜。苏皖两省，各有400余万是。四、为漕运亏耗，如南漕运京，州县、旗丁、渡黄、盘坝、起驳、交仓，各有用费，输纳之漕一石，其公私所耗，辄至数石是。他若规复旧制者，则有一，如乾隆四十六年，增兵之案，至嘉庆十九年正月，所用已逾7 000万以外，过于前之所存。诏议酌裁增设各项是，宽免市恩者，亦有一，如二十四年，遇六旬万寿，普蠲积欠。川黔两省无民欠者，免钱粮十之二。凡请沙田增赋，漕粮加耗者，咸谕驳之，皆是，其岁出入之数，当十七年时，入者4 113万有奇，出者3 510万有奇。虽出入相抵，尚有盈余。而其入款，视乾隆季年实征之数，减至1 300余万，盖极盛之后难为继。清代士夫，辄以乾嘉并称，讵知丰啬不侔乃若此云。

六　道光时之财政

道光一代，为有清由盛而衰之枢纽。在嘉庆时，中原不靖，出款骤增。然海疆乂安，无须筹及赔防各费，至是而司农动以国用匮乏告矣。其关于岁入者，有五。一曰、清厘，如二年，户部奏催各省欠解银632万，三年，又奏催历年未完杂税，银231万。十九年六月，户部奏查明积年欠解银数，除盐务悬引及帑利等款，分别展缓外，计有2 940余万两之钜。请饬各省，应解者解，应拨者拨，不准通融掩饰是。二曰、稽核，如三年，户部奏近三年出入比较清单，言岁入每年皆有缺少。而岁出之额支则无减，活支则有加，且各直省或以熟为荒，或以完为欠，或征多解少，或例外增支，请饬力除积弊。整顿盐务、开税、铜政，以裕国计是。三曰、豁免，如三年四月，免福建剿办台匪，军需摊扣未完银179万两。七月，又免河南摊川楚二成军需，银649万两。合之各省所免，约在千万以外，并以淮商引课滞销，停止报效，前后蠲缓，数逾千万是。四曰、兴利，如增垦新疆之田地，议更奉天之盐法，改南漕之河运为海运。禁私铸、禁小钱、议铸银元是。五曰、捐款，如苏州藩库，收捐监银376万，安徽收174万，云南收47万，合各省计之，约在5 000万以上。合历次特开之捐例计之，为数尤钜。临时之款，多于此筹拨是，其关于岁出者有四。一曰、军需，如回疆张格尔之役，糜款1 116万。粤浙海疆之役，亦有千数百万是。二曰、河工，如王营减坝钜工，拨款460万。祥工牟工，拨款均钜万。历年河工，自例支外，多者500余万，少者400余万是。三曰、赔款，如鸦片一役，订约江宁，偿款2 100万是。四曰、拨款，二十一年，户部奏各省办理要政，一年有余，用款2 100余万。除动支地丁盐课关税外，实拨内务府广储司、及部库，银730万两，是外若生银之流出者，岁3 000余万。银库之亏短者，近千万。而设官增兵，耗糜之款，尚不与焉。夫入既如彼，出复如此，财用之不给宜矣。综其出入之款，以二十三年计之，入者，如地丁盐课关税等，共银3 714万，出者，如各项内外经费等，共银3 150余万，其中由部库拨放者，岁900余万。而事出非常、不可预计之款，尚不在内。此道光时左藏渐绌之略情也。

七　咸丰时之财政

咸丰继位，府库已绌。而东南洪杨之变，西北英法之役，掷款至钜。论者多谓其时财政，各省皆自专之，不知军事紧急，奏报延迟，有未可以常理律者。而自雍正以来，度支出入之定程，迄是不能确守矣，其恃以应急者：一曰、厘金，三年，雷以諴于江苏试办抽厘各省踵而行之，军饷之取资于此者，十盖八九，所入当岁在千万以上。二曰、漕折，军兴后，湘鄂等省，皆改漕粮为折价，岁提归公及节省之款，每省率七八十万，其川省之按粮津贴，为数亦钜。三曰、捐输，各省永广中额一名，捐输在30万以外，合而计之，约逾1万万。而加会试中额，及广中额一次，并加府州县学额，亦均定有捐纳银数。至各省新办之日捐、铺捐、团练捐等，尤不可以名计，其关于军费者，如金陵之克、热河之狩，拨饷2 700余万。合前后计之，业在数万万以上。而得以月计者，江南大营，则50万。浙省供皖南防军，则30万。湘鄂供出境之军，则数10万。至北路征军、及各省自办之团防，咸未与焉，其关于差徭者，如直鲁晋豫陕甘诸省之差徭，川滇夫马局之岁费，多者数百万，少者亦百万，其后议减，而见诸章奏者，谓初尚十倍于今，则繁重可知，其关于鹾政者， 如因淮盐路阻之故，川盐东行，潞盐南下，以亏抵盈，尚足相剂。惟苗沛霖、李世忠，屯兵江淮，或自捆盐行销，或强收盐税，则已妨及盐政矣，其关于泉币者，如行钞票、铸大钱、铁钱，往往强人使用。而流通阻滞，商业衰歇，遂由社会经济，而影响于国家经济。初时计臣持之甚坚，盖未知其失也。他若于山西等省预借地丁，只行一年。而减俸、减饷，则所得无多。采矿、开垦，则虽图速效。张皇补苴，时逾财政之常轨。然亦曾以督征不力，或收数短绌，而谪降各省藩司多人者。舍本逐末，其收效盖亦仅矣。至岁出入之数，因军事倥偬，册报缺略，重以西邻东犯，仓卒出行，其全豹固莫得而窥也。

八　同治时之财政

同治即位于多事之秋，中原则兵戈云扰，台湾则邻邦失欢，而军需之钜，实为前此所未有。然在军务倥偬之际，颇多恤民之政。一、为停罢烦苛，如三年，之罢山东亩捐、江南粮捐、草捐、花捐，布捐是。二、为核减浮赋，如三年，浙省奏减杭绍嘉湖浮收，银57万两。五年，苏省奏减苏松常太浮收，米37万4 000余石，又浮收钱207万6 000余串。皖赣及宁属，亦均因之核减，约岁为民省银钱，总在数百万以上是。三、为改定收数，如从前州县征漕，私改折价，一石折价，有收至二十千文者。至是，鄂则核定，每石不得过6 000文。鲁则奏定每石收钱6 000文。苏亦奏定每石年内收4 500文，年外收5 000文。江西则更定每石收钱3 420文。河南则每石收银3两。皖省则每石收银2两2钱是。以上三端，皆系当时恤民之政。惟初定江浙，继平齐豫，迨于末年，陕甘云贵，悉奏敉平。每因军费之繁，而财用告匮焉。湘军四案、五案、及剿捻第一案，共银3 000余万。苏沪一案、二案、及淮军西征两案，共银1 700余万。滇省历年各案，共银1 460余万。闽军援浙及台防等案，共银六七百万。合而计之，必在数万万以上。综其末年岁出入之大略，入者，则若地丁实征2 000万有奇，漕折200万有奇，盐课盐厘等800万有奇。常关税200万有奇，海关税1 200万有奇，厘金1 500万有奇，川省按粮之捐输津贴，180万有奇，共为6 000余万，较道光时，尚盈20余万，其岁出，约共7 000万左右。内新增用款，除防军外，为长江水师，岁100数10万。闽省船厂，岁拨数10万。神机营，岁100余万。税务司经费，岁100余万。甘肃各军之饷，岁拨至800万。后以台湾事起， 又急海防，而赔日本者40万。至各军协饷之解不足额、及欠而未发者，尚不下数千万焉。当时内外财政，同一竭蹶，只知筹款相抵，补救于一时。而顺康雍乾间，制节谨度之风，已邈不可睹矣。

九　光绪时之财政

光绪一代，度支出入之数，为自少递增之关键。初年，西陲多故，法越失和，用款浩繁，艰于筹措。然其时经常之收支，年仅8 000万内外也。中年，海防孔亟，中日开衅，事前筹战守之费，事后增赔偿之债。支出之数虽增，新增之款无着，故收款仅8 800余万，而出款已增至1万100余万。迨其季年，拳匪祸作， 赔偿450兆。 旋以筹办新政，需费益巨，就地筹款，借事补苴。收支之数，递加至2万万以上。而其出入之额，所以岁有增加者，亦时运使然也，兹分述如后。

甲　光绪初年之财政

二年，户部奏陈整顿丁漕之收数，撙节防营之开支，稽核盐关厘金之交代。盖以新增各项，日见短绌，而旧有各款，又半属虚悬，故拟浚财源而节浮糜也。然西征之饷项，晋豫之赈务，均亟待支拨，以便迅赴事机，实已节无可节矣。五年，户部又奏旧有入款供支应者，实无盈余。而新增之厘金、捐输，既为各省及西征之军所耗，海关各税，复为购办机器，及布置海防所蚀。国用之出入，业经相悬。而王先谦所奏，近年入款，共五千七八百万，（略谓旧有之款，如地丁杂税盐款杂项等，共4 000万，今只二千七八百万，新增之款，如海关1 200万，盐税300万，货厘1 500万）出款共四千四五百万，（略谓原支之款，如兵饷、河工、京饷、以及各省留支共4 000万，今只支二千四五百万，特别之款，如西征津防两军，约1 000万，各省防军，约1 000万）酌剂之间，尚有赢余，非确论也。五年，减苏省江宁府浮粮十之一。六年，以伊犁之争，几开兵衅，司农上筹饷之端十：一曰、严催各省垦荒；二曰、捐收两淮盐本；三曰、通核常关税；四曰、整顿各项厘金；五曰、清查州县交代；六曰、严核各省奏销；七曰、专提减成养廉；八曰、催提扣减平余；九曰、停止不急工程；十曰、核实颜缎两库拆价。而第二项之票，本年可捐银五六十万两。第七项之减廉，年可提银六七十万两。第八项之减平，年可解银四五十万两云。十年，法越事起 ，计臣又以裕源节流之说进，经营搘拄。时虑匮乏，若其特别之入款，则有四：一曰、实官捐例，如于五年停止后，旋又于十年续开新例是。二曰、税捐增收，如关税，年有所盈，赋税厘金，亦均溢额是。（其故在洪杨乱时，田多荒芜，迄是逃亡渐归，农功复旧，盖所谓溢额者，不过视前之减收者增多，如以承平时之赋额较之，固未见其多也，至厘金之加，亦因商业自乱后由静而动也）三曰、垦荒设关，如奉吉两省之开荒设治，烟台条约之添设海关是。四曰、整顿盐务，如四川之改办盐务是。而特别之出款，则有六。一曰、军饷，如征西之款，计二年迄四年，请销2 600万，其后约岁需800万，及法越之役，约共糜款3 000万是。二曰、赈款，如山西、河南、陕西之灾赈，约需3 000万是。三曰、河工，如历次所修各工，用款近千万是。四曰、海防，如南北洋岁需防费，约共拨500万是。五曰、偿款，如俄人归还伊犁之约既成，约偿600余万是。六曰、杂款，如赎回松 沪铁路，约30余万，及教案之赔款是。此出入之无定者也，而为前所未有者，则惟外债。盖我国之有外债，滥觞于咸丰季年，以其时上海商埠，防务紧急，故就近向外人商借也。迨是时左宗棠移师西征，乃屡贷外款。法越事起，粤省所借尤多。按诸十一年户部所奏，将来偿还新借各款之本息，须三千数百万两，是为数并非绝钜，然在当时已诧为罕见。矧此尚有旧借各债，未经计入也。综计出入，以光绪十年户部奏颁各省汇报出入册，核岁入常例，征收之目十，曰地丁、曰杂赋、曰地租、曰粮折、曰漕项、曰耗羡、曰盐课、曰常税、曰生息。新增收之目四，曰厘金、曰洋税、曰新关税、曰按粮津贴。本年收款之目四，曰续完（丁漕各项均有）、曰捐输、曰捐缴、曰节扣，岁出常例之目十七，曰祭祀、曰俸工、曰兵饷、曰驿站、曰礼宪、曰廪膳、曰科场、曰常恤、曰采办、曰办漕、曰织造、曰修缮、曰河工、曰公廉、曰杂支。新增开支之目四，曰勇营饷需、曰营局经费、曰洋款还借、曰息款，计共收银8 234万两有奇，支银7 817万两有奇。而钱数粮数之收支不与焉。此光绪初年财政之大概也。

乙　光绪中年之财政

光绪乙酉，法约告成，兵事幸息。财政之局，为之一变。户部议令各省就报部有案之兵勇各饷，3 400万内。每省酌减30万，以为加练京兵之需，旋又议加海军费以固疆防，合奉吉黑之练饷，及其他各款计之，所支约近千万。然如将关税与洋药税厘之增收，以及节减之勇饷等项相抵，尚无不敷之虑。十三年，郑州河决。户部上议款之策六：一曰、裁撤外省防营长夫，二曰、暂停各项军械及船只之购置，三曰、变通京兵所领之各项米折，四曰、酌调附近防军以资工作，五曰、捐输盐商之请奖，六曰、预缴二十年之商课、及汇号捐银、免领部帖，嗣以第二第四，窒碍未行。二十年，朝鲜役起，军用繁钜，息借洋款商款。及和议既定，又借外款以赔日本兵费，盖岁出之增于前者，2 000万。二十二年，户部续上筹款之策十：一曰、核扣养廉。二曰、盐斤加价。三曰、茶糖加厘。四曰、当商输捐。五曰、土药行店缴捐。六曰、裁减制兵。七曰、考核钱粮。八曰、整顿厘金。九曰、裁减局员薪费。十曰、重税烟酒税。二十四年，以续付日本赔款，复又抵借外款，其后新政繁兴，需款益多。二十五年，户部又上筹款之策六：一曰、盐票盐引捐输。二曰、土药加收三成。三曰、核减解款汇费。四曰、酌增田房契税。五曰、烟酒加倍征收。六曰、颜料缎疋折价。以上历次筹款之策，外省奉行，颇多变通，故其收效亦不一致。而其间财政上兴革之事颇多。关于特别之入款有八：一曰、捐例，如郑州河工、及海防捐例，实官概以六成上兑，所收在数千万以上是。二曰、借款，如二十年，中日战役起，息借商款1 000余万。又和局既成，又以交还辽东半岛，与赔偿日本兵费之故，借俄法英德之款，并其他外款计之，约在3万万以上是。三曰、公债，如昭信股票， 约一千数百万是。四曰、税收，如十六年议榷土药税，收入甚旺，旋定加征之制，令在出药就近地，每百斤缴足60两。又令典当7 000数百余座，岁各纳税50两，计征银30余万是。五曰、扣平，如就旗绿营兵饷，1 000四五百万内，每两减平六分，年扣银八九十万。及原发库平银之勇饷，改发湘平银是。六曰、平余，如赣省，令各属每地丁银1两，加解平余银7分。每漕粮1石，加解折价平余银1钱，旋又推及各省，以备偿款之需是。七曰、提款，如先后奏提关税厘金之中饱，及银币、矿业、招商，各局之余利是。八曰、筹款，如各省新政所需，率皆就地由盐斤加价，或酌提平余、漕余、陋规，各项内筹集是。凡此皆关于特别之入款者也。而关于特别之出款则有五：一曰、增摊，如四国借款。（俄法英德）派之各关者，约有的款1 200万。而派之各省者，全赖自筹是。（所谓自筹者，大率由减廉、减成、减平、节饷，以及加税、加课、加价、平余、漕余、税余，各项内筹集）二曰、河工，如河南郑工，以及山东决口各工，约共3 000万左右是。三曰、赈款，如顺直奉苏皖江浙等省，以及山西边外各灾，约共数千万是。四曰、军务，如甘肃平回之费，约千万。中日之役，约近6 000万。新增宋庆等军之饷乾， 约800万是。五曰、赔款，如武穴等教案，动辄钜万。而日本偿款，多至2万万是。凡此皆关于特别之出款者也。综其出入之大端，以二十五年收支数核之。其入者，则若地丁实征2 400万，耗羡250万，漕折130余万，漕项110余万，盐课盐厘加价1 340余万，厘金1 600余万，各项杂款100余万，关税2 660余万，土药税厘180余万，计共8 800余万。其出者，则若各省留支，约910余万。（内计地丁500余万，耗羡250余万，杂税160余万，以供俸食、公廉、采办、修缮、驿站、祭祀等之需）各省旗绿兵饷，约1 300余万。防练新饷，约1 800余万。海关经费，约360余万。内务府经费，约100余万。铁路经费，80万。甘肃新饷，480万。东三省俸饷，约100余万。海军经费，约500余万。出使经费，约100余万。鲁豫河工费，220万。直省永定河工程费，30万。筹还外款，约2 000三四百万。京饷800万。边防经费，约200余万。筹备饷需，约200万。拨解加放俸饷，及旗兵加饷，约300万。计共1万万100余万，出入相抵，共亏1 300余万。惟入款之内，间有零星之款未经列入。而实际所亏，当不及前列之数。此光绪中年财政之情形也。

丙　光绪末年之财政

光绪中叶，屡经兵事，岁出骤增。洎乎庚子执政，复酿拳匪之祸。 事平，赔偿八国军费4万万5 000万。额数之钜，为有历史以来所未见。第一期付款，由部款提充者，共300余万，派之各省者，共1 800余万，幸能如期无误。是时户部又上筹款之策，其目有八：一曰、裁减虎神营、骁骑营、护军营津贴。二曰、裁减神机营经费、及步军营练兵等口分。三曰、停止官吏及兵丁米折。四曰、酌汰沿海沿江各防费，并勇营、练军、绿营等费。五曰、试办房间捐输按粮捐输。六曰、酌提地丁收钱盈余及剔除中饱。七曰、盐斤再加价4文。八曰、土药茶糖烟酒厘再加三成。原议所述减出增入后可得之款，为数颇钜。惟各处仍有未能照行者，二十九年以练新军复派各省练兵经费。而设大学堂，立巡警部，派专使等经费，又皆摊之各省。盖岁出之加于初年多矣，各省之办新政，大率就地自筹。而巡警教育两项，用费最钜。奉天一省警费至300余万。湖北一省拨提地丁钱价盈余充学费者，至60万。若各省认摊之赔款，四川于按粮津贴捐输之外，又有赔款新捐。苏闽浙鄂豫陕新等省，于丁漕例征外，有曰赔款捐者，曰规复钱价者，曰规复差徭者，曰加收耗羡者，名称虽殊，而加取于民者则同。盖至是而加赋之名，亦不避矣。练兵经费摊解之始，多提铜元余利，其后以铜元为害，复议停铸。而原指供军费者，改以土药统捐溢收之数以抵补之。英日美葡商约之成，有裁厘加税统一币制之议。加税之议未就，而设银行及造币厂之谋，相继施行，需费颇钜。综其岁入之增于前者，为粮捐（如按粮收捐之类）、盐捐（如盐斤加价、盐引加课、土盐加税之类）、官捐（如官员报效之类）、加厘加税（如烟酒土药之加厘及契税加增之类）、杂捐（如彩票捐、房铺捐之类）、实业余利等项。出款除赔款外，各官署新增之费，为数亦钜，其介于出入之间者，则为铁路借款，应债本息虽多，而入款亦渐旺。至岁入岁出之数，自光绪十年户部改定各省汇报出入册以后，各省收支数目，虽视前为确，然外销各款，仍未列入。庚子而后，军政两费及赔偿等款其额较诸以前竟增倍蓰 ，所入亦如之。于是例报之数，遂不足据。三十一年户部又印出入表，视例册为多，仍非实数。迨三十四年简派财政监理官分往各省清理财政，乃有月报季报年报之制。外销之款，纵未能悉列无遗。然经此厘剔，隐匿渐少，兹就其报册稽之，岁出入均在2万万以上，视光绪中年相去已甚，如以顺康之世相较，则为八与一之比矣。此光绪季年时财政之情形也。

十　宣统时之财政

光绪末年，岁出入皆在2万万以上。逮宣统纪元，又增十之三。岁入为26 321万两有奇，岁出为26 989万两有奇，以收抵支，稍有不敷。三年试办预算，凡有三数：一、为各省汇报之数。二、为度支部减核之数。三、为资政院修正之数，其经度支部核减者，岁入，为29 696万余两，岁出，为38 135万余两，入不敷出约8 000余万两。经资政院修正者，岁入为30 191万余两，岁出为29 844万余两，收支相抵，略有赢余。惟汇报之数，不尽可凭，复核之数，亦嫌未确。而修正之数，但求适合，终非信案也，兹列表1-1-1、表1-1-2如下。

表1-1-2所列核减与修正两数，均视元年为增。然量为损益，削足适履，在所不免 。至四年预算案，岁入，为35 077万7 408元，岁出，为35 636万1 607元。以元折两，视三年出入之数稍减，此其大较也，其内中央经收经支之数，约在19 000万元左右。虽以国债时增，应支本息之数较巨。而军政两费，亦视旧时有加矣，兹列表1-1-3如下。

以上两门，岁入，为18 973万9 101元，岁出，为19 532万3 300元，相抵不敷558万余元。岁入，各款内，以解款之数为最巨，即各省以入抵出所盈之数，详见各省岁入岁出亏盈表内。当时盐关两税，留存各省，故能解此巨额，与今日盐关两税另储备抵外债者不同。而各省所解之款内，向分解京各款、及洋款、赔款，三项。在初额数较少，旋因事筹款，逐渐增多，解京各款，由普通税拨解者，约26 659 174两，由盐关两税拨解者，约10 707 344两，总计37 366 518两。洋赔两款，由普通税款拨解者，约27 236 657两，由盐关两税拨解者，约19 754 043两。以上两项，共为84 358 018两，折合银元，为126 537 270元。至宣统四年预算案，增至174 902 441元，较诸前数为尤增。此外入款，官业收入，为数较多。杂收入，次之。其余各项，不过零星之数而已。至岁出款内，以度支费，为最巨。国债费，计73 135 881元。皇室费，计15 370 461元。补助地方费，计18 982 222元。国库预备金，计900万元。前列数项，共计116 488 564元，而纯粹之度支费，仅19 541 330元。此外出款，陆海军费，为数较巨。各省协款，次之。至其他各费，多者，约300余万，少，仅100余万耳。

次论各省之财政。岁入，为33 594万748元，岁出，为17 236万6 021元，如奉、吉、黑、直、苏、皖、鲁、晋、豫、陕、闽、浙、赣、湘、鄂、川、粤、桂及顺天、归化城等处，以入抵出，计盈余17 490万2 441元。此款应拨解中央，作京饷洋款赔款之用，如甘、新、滇、黔、热河、察哈尔、乌里雅苏台、阿尔泰、西藏、伊犁、科布多、库伦、绥远城、川滇边务、塔尔巴哈台等处，出入相抵，共不敷11 327 714元。此款系中央应协济边疆之款，兹列表1-1-4、表1-1-5、表1-1-6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