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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保障地缘经济利益的手段

德国学者海纳·穆勒莫巴齐认为,在世界的地缘经济格局中,欧洲、北美和东亚三足鼎立,这三个区域在价值体系、宗教信仰、语言、凝聚力等方面最有影响力,在今天乃至未来的世界中居于主导地位。 这实际上揭示了地缘经济虽然强调以经济为主导,但涉及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宗教等多个方面。因而,从保障国家保障地缘经济利益的方式或手段来看,也涉及多个方面。

一、经济手段

当代国家保护本国地缘经济利益主要通过贸易、产业、金融等手段进行。站在战略的态势看,地缘经济集中在对区域或者世界经济主导权的争夺,对高科技及人才的争夺,对世界能源和市场的争夺,以及围绕世界经济运行规则的制定和修改。 归根结底,国家地缘经济利益的维护主要取决于在国际政治经济体系中的话语权甚至主导权,以及全球资源的配置能力,这也正是各国展开激烈博弈的领域。

从经济竞争和资源配置的基础性手段来看,市场的机制和力量构成地缘经济的基础。市场经济是当今世界各国公认的比较有效的经济发展模式。 作为国家地缘经济的微观主体,跨国公司和企业成为今天世界经济舞台最为活跃的因素。在市场力量得以充分发挥的条件下,价格、供求、竞争等机制引导这些公司和企业的行为,使之有效地将各种生产、分工、交换、分配等活动有效地组织起来,形成完整的经济体系。经济全球化使各国经济相互依赖、融合,并使市场经济在世界范围得以整合。跨国公司和企业高效的经济组织、完善的生产和交易系统成为经济活动和经济利益跨越国界的主要渠道。因此,培育市场力量并参与世界市场,是保护民族国家地缘经济利益和经济安全的最基本的手段。

从争夺经济利益的主要方式来看,占据全球价值链的高端和全球经济治理的主导地位是地缘经济的高级形式。在经济全球化时代,世界各国成为国际分工和世界市场的组成部分,在全球价值链中所处的环节以及在国际经济秩序中的话语权大小,直接决定着各国在世界利益分配格局中的地位和所能获取的资源量。由于平台竞争在现代经济的竞争中居于中心的地位。包括金融平台、信息平台、技术平台、商务物流平台、创业平台等各类平台构成今天国家经济甚至国家集团经济的核心竞争力。从世界主要经济体的情况来看,平台的体系和质量决定着经济体本身是否能够占据价值链的高端,是否拥有主导权和话语权,是否能够真正地引领未来的经济发展。因此,各个国家尤其是主要经济大国,围绕本国货币在世界货币体系中的地位和策略、本国金融市场的影响力、世界或区域贸易和投资的规则、产业技术基础和科技创新能力等构成平台经济的基本要素,无不展开激烈的竞争。但同时世界日益融为一体,相互的合作也必不可少。例如美元、欧元、人民币、英镑、日元等世界主要货币,对于维护稳定的、健康的国际货币体系,乃至稳定世界经济负有共同的责任,也有共同的利益所在,毕竟各个国家都是世界经济体系的组成部分。可见,围绕全球价值链的高端和全球经济的治理权而出现的“竞争中有合作、合作中有竞争”的现象,是各个国家维护地缘经济利益的新常态。

从适应国际经济环境的策略来看,融入世界市场,积极参与区域一体化,借助地缘集团的力量增强竞争力,是地缘经济的现实体现。地缘经济优势的塑造,从根本上说是当产业技术基础夯实以后,产业链延伸到一定程度后水到渠成的结果。借助一体化的区域合作机制,通过本区域内的贸易与投资便利化,以及货币金融政策等方面的协调,区内国家可以为本国的产业发展和经济结构的升级营造较为有利的区域性环境。包括投融资渠道、政府服务、贸易政策、基础设施、文化交流等一系列因素在内的环境塑造,产业发展在微观层面往往会表现为企业成长、企业业务范围不断拓展、新领域新企业不断涌现等方面;在宏观层面也易于形成经济增长、贸易扩大、金融市场繁荣的局面。特别是在当代,科技创新、商业模式创新层出不穷,海量数据、信息爆炸、市场环境瞬息万变成为世界经济的又一新常态,各国借助地缘条件加强合作是适应新变化、新挑战、新机遇的又一途径。从这里来看,区域经济一体化或经济集团化将是各国保障本国地缘经济利益最务实的手段之一。

二、政治和外交手段

尽管地缘经济学正不断兴起,地缘经济在世界舞台中的影响正不断上升,但地缘政治仍是影响民族国家行为的重要因素,政治与经济之间的相互作用也并未发生本质的变化。尤其是当今世界各国的政治行为和外交政策越来越务实灵活。例如,存在领土争端、政治上比较冷淡的国家之间可能在经济上往来密切,而经济上联系较少的国家之间也可能在政治、安全上相互依赖。各个国家之间在一些领域的竞争完全可能与在另外一些领域的合作共存。在经济手段日益成为保障国家地缘经济利益重要手段的今天,政治和外交手段的重要性仍然不可小视。

首先,地缘政治的影响始终存在。尽管电子商务、金融等依托互联网平台和信息技术的产业对区位条件的依赖性下降,经济发展甚至出现在空间上分散化的趋势,但是金融中心的所在仍然对世界经济影响甚大,电子商务的物流通道、贸易航道、能源运输通道等都依赖于交通基础设施和油气管道。各国无不运用各种政治和外交手段,包括建立各种区域性组织、双边战略伙伴关系等,以确保本国与世界各地人员、物资和能源交流的畅通。

其次,政治关系和经济关系总体上是可以实现相互促进的。在目前世界形势下,整个世界融入了一个市场经济大竞争的时代,激烈的竞争要求各国动用外交手段为本国企业开拓市场。 能源和原材料的供应、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的进口等也有赖于国际上的良好政治关系作为保障。绝大多数国家都致力于通过与其他国家的政治接触乃至实现政治互信以保障本国的地缘经济利益。对外援助、扩大投资、低息贷款、减免债务等经济上的优惠政策有助于优化本国的国际形象,并成为推动政治关系的润滑剂。经济上的密切关系通常也会使国与国之间的政治关系产生了较为坚实的利益基础,甚至在存在领土争端或重大战略冲突的情况下,也有助于将政治冲突的控制在一定的限度内,并为政治对话扩大了空间。

最后,经济上的矛盾也需要通过各国政治上的磋商和协调以缓和或促进解决。由于国际经贸往来日益密切,各国的经济利益不断突破领土疆界,形成以本国为中心的地缘经济圈,这样各个“圈”势必发生重叠,难免会存在不协调和冲突;并且,在各种国际经济组织中,各国也时常产生矛盾,或是争夺组织中的话语权和规则制定权,或是建立新的组织以削弱原有的组织。但同为世界地缘经济体系的组成部分,在根本利益一致的前提下,各国政府间往往可以通过的政治和外交活动建立双边或多边的对话机制,以较低的代价实现利益的协调。

三、军事手段

军事手段实际上是政治手段的一种极端表现形式。在当今经济全球化不断深化的背景下,任何一个国家要想摆脱地缘经济因素的影响来扩大自己的实力都是不可能的;但是,一个国家将自己的发展战略完全依赖于地缘经济上,而忽视加强自己的军事力量,又将是不切实际的。 在地缘政治仍发挥重要影响的今天,对抗性思维在国际政治、经济活动中仍有很大市场,制海权、制陆权、制空权始终对于掌控世界局势发挥着无可替代的作用。尽管爆发世界性战争的风险已经大大降低,但军事手段从来都是国家安全的有力屏障,武装力量也是国家在保障地缘经济利益中可供选择的途径之一。就地缘经济而言,运用军事手段至少表现为这样几个方面:

其一,确保本国的能源供应,甚至对能源资源的控制。俄罗斯地缘经济学家科切托夫认为:“地缘经济成为寻求世界性问题解决的巨大场地,其中最核心的就是能源问题。” 这在客观上揭示了能源对于世界经济的重要性,能源问题也几乎成为所有国家的核心利益所在。而对于能源产地的控制、能源运输通道的掌握、国际能源交易秩序的维护都需要军事手段做后盾,必要的军事保护和适当的战略威慑必不可少。

其二,确保在对交通要道、战略要地的争夺中取得优势。除了能源之外,诸如粮食、矿产等战略资源也是任何国家生存和发展的必需品,而且分布或生产也很不平衡。随着人口增长和经济发展,对这些资源的需求又在不断上升。更何况,在跨国经济活动日益频繁的今天,贸易商品和人员的交流也呈上升趋势,也是国家经济利益的重要来源。因而,拥有资源的战略要地和运输资源、商品、人员的通道成为地缘经济的焦点。当这些或是面对其他国家的竞争时,或是面对恐怖主义和海盗等犯罪活动的威胁时,显然离不开军事手段的保护。

其三,发挥军事经济共同体的作用。在世界发展到地缘经济的模式下,武装力量将在军事经济共同体内与经济内容相结合。 这种军事经济共同体可以体现为两个方面。一是军事力量在护卫能源、资源领域的商业项目中发挥作用。二是国防采购、武器出口使得军工产业带动本国上下游产业发展。要维护本国的地缘经济利益,正确协调地缘经济因素和国家的军事职能之间的关系至关重要。军事经济共同体的存在让国家的地缘经济利益与军事手段能至少在部分领域产生融合的趋势。

其四,利用军事战略或武装冲突,制造紧张氛围以限制或打击地缘经济竞争对手。扩大在某一区域的军事存在,以形成战略威慑,可以使竞争对手的地缘经济利益受到直接的压力。借助领土争端、民族冲突,在军事上支持一方并打击或防范另一方,能够借以限制甚至破坏竞争对手所在区域经济的一体化或集团化。在竞争对手的地缘经济圈范围内制造小规模冲突,或是直接参与战争,也可能会造成金融市场的恐慌,以确保本国货币的国际地位和本国金融市场的影响力(特别是大宗商品的定价权)。所有这些都是在对抗性思维主导下,利用军事手段打击对手,确保本国地缘经济利益的表现。

四、其他手段

地缘要素还涉及历史、文化、宗教等多个方面的因素,因而保障地缘经济的手段也涵盖这些领域,至少包括:

(1)文化交流。各个国家之间在历史文化方面差异较大,即便是地理位置相邻的国家之间往往也存在交大的差异。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对各自战略、倡议或理念的理解,容易在区域经济整合过程中造成不必要的质疑和猜测。一个国家本国地缘经济利益的维护,除了各国的利益需求和优势互补以外,还应充分运用自身的深厚文化底蕴和文化影响力,与其他国家加强文化领域的合作,在提升文化软实力的同时,以文化交流作为消除不信任和疑虑的“润滑剂”。在此基础上,文化交流完全可以成为各个国家之间增进互信、实现平等协商与互惠互利的又一途径。

(2)宗教宽容。宗教信仰是关乎绝大多数国家和人口的大问题。人类世界有着众多的宗教信仰,也面临着纷繁复杂的宗教问题。宗教问题往往也与民族问题、领土问题、政治问题交互错杂,常常使一定地缘范围内的国家之间的相互间关系错综复杂。因宗教问题而引起的战争、恐怖袭击、民族冲突屡见不鲜。这给许多国家和地区的经济发展,也给许多跨区域的地缘经济计划的实施,带来了障碍。因此,能够比较成功地维护本国地缘经济利益的国家,通常采用宗教宽容的方式,以开放性的政策对待各个民族的各种宗教,以极具包容性的姿态与不同宗教信仰的国家以地缘为纽带,实现经济整合,推进双边甚至多边的互利共赢。

(3)大国责任。在人类面临的诸多共同问题,如气候问题、人口问题、资源问题、贫困问题、妇女问题、恐怖主义问题等,需要各国共同的努力与协作。但其中大国的责任尤为重要。政治、经济、军事等领域居住主导地位的大国,对今天的国际秩序和世界地缘经济体系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大国凭借自身在国际事务中的分量,在诸多人类共同问题中承担相应的责任,使自身得以发挥影响力,并树立良好的国际形象,同时当本国所提出的地缘经济战略或者倡议时,也更加为其他国家所理解和支持,甚至还会在国际上拥有更多的追随者,这样更利于地缘经济利益在更广泛的范围内得以实现和扩大。

(4)民族和解。民族问题往往有着深层次的历史、政治和经济原因。但民族冲突无疑是破坏经济一体化和各国利益的原因之一。人类的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在民族冲突激烈的区域内,国家地缘经济利益难以保障。而实现民族和解则是,保障甚至扩大国家地缘经济利益的有效途径。例如,二战后,欧洲的德国与法国等其他国家实现和解,为欧洲战后的和平稳定与繁荣发展奠定了坚实的政治基础。尽管欧盟经济前景不容乐观。但欧元仍是世界第二大货币,欧盟依然是世界最大的经济体之一,依然在世界地缘经济版图中举足轻重,在各种国际政治经济组织或机制中拥有较高的话语权。而实现了与周边国家和解的德国,依旧保持了强劲的国际竞争力,其经济影响力和参与各种国际事务的能力举世公认,其地缘经济利益得到了充分有效地保障。

(5)科技进步。科学技术是经济实现内生增长的必要条件,也是民族国家占据全球价值链高端的前提。民族国家维护地缘经济利益时,还应重视科技进步的作用。通过科技手段,增强国际竞争力,提升产业技术水平,这也是在世界地缘经济体系中,获取有利位置,增强话语权的有力保障。 3B/rK90rDLCN5sF4kLq5S2qJoqefGqxQJm5f0nkBSLPA7f1w8FNLmTaFssvGWQZ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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