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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仁第四

原文 子曰:“里[1]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

今译 孔子说:“与有仁义的人住在一起是非常美好的,如果你选择与不仁义的人同住,怎么能说明你是明智的呢?”

张居正讲评 二十五家为一里。仁是仁厚的风俗。择是拣择。处是居处。孔子说:“人之居处甚有关系,不可不择。若使一里之中,人人都习于仁厚,在家庭,则父子相亲,兄弟相爱,在邻舍,则出入相依,患难相恤,没有残忍浮薄的人,此乃俗之至美者也。这等的去处,不但相亲而善,可以养德,亦且各守其业,可以保家,但有见识的人,必然择居于此。”若卜居者,不能拣择仁厚之里而居处之,则不知美恶,不辨是非,其心昏昧而不明甚矣,岂得谓之智乎!夫择居不于仁,尚谓之不智,况夫存不仁之心,行不仁之事,则其为害有不可胜言者矣。又岂非不智之尤乎!此圣人立言之意也。

张居正讲评译释 孔子说:“居住的地方对一个人很重要,不能不慎重选择。如果周围一里内民风淳朴,人们在家父子亲近、兄弟友爱,在外邻居间相互依靠,遇到困难相互帮助,没有残忍轻薄的人,这就是最美好的地方。这样的地方,不但让人喜欢,还能够修养人的德行,并且这里每个人都能够忠于自己的职守,保全自己的家庭。有见识的人,一定会选择在这种地方居住。”如果没有选择在民风淳朴的地方居住,就会变得不分善恶、难辨对错,内心昏庸愚昧、不明是非,这怎么是明智呢!选择居住在不仁厚的地方,尚且可以说只是不明智,假如内心不仁厚,做出不仁义的事,那么产生的危害就难以用语言说清楚了。这难道不是特别的不明智吗!圣人所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呀。

原文 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2],不可以长处乐。仁者安仁,知者利仁。”

今译 孔子说:“没有仁德的人不会长久处于穷困之中,也不会长久处于安乐之中。仁德之人安于仁道,明智之人善于利用仁道。”

张居正讲评 约是穷困。乐是安乐。安是自然合理。利是贪得的意思。孔子说:“仁之在人,乃本心之天德,人能全此德,而后中心有主,不为外物所摇。若那不仁之人,私欲锢蔽,失其本心,中既无主,则外物得以移之。使处贫贱困穷之时,起初或能强制。久之,则愁苦无聊,凡苟且邪僻之事,无不为已,岂可以久处约乎?使处富贵安逸之地,暂时犹能矫饰,久之,则志得意满,凡骄淫奢侈之事,无不为已。岂可以长处乐乎?”惟仁者之人,纯乎天理,无一毫私欲,其于这仁道,不待勉强,而心与之相安。处约处乐皆相忘而不自知也。所以说仁者安仁。智者之人,中而定见,无一毫昏昧,其于这仁道,深知笃好,而求必欲得之,处乐、处约皆确然不易其所守也,所以说,知者利仁。仁、智之分量虽殊,而其能全乎仁则一,此所以久约而不滥,久乐而不淫也。

张居正讲评译释 孔子说:“仁是一个人天生的美德,如果一个人能够保全仁德,内心就会有主见,不会受到外界的人或事物影响。如果一个人不仁义,内心被私欲禁锢闭塞,就会丢失本心,失去主见,很容易被外部事物影响。如果一个人短时间能勉强保持贫贱的生活,时间长了就感觉苦闷无聊,做出许多不正当的事,这种人怎么能长久处于贫困中呢?如果一个人短期能在富贵安逸的环境里自我约束,时间久了就志得意满,做出许多骄奢淫逸的事,这种人怎么能长久处在安乐中呢?”只有仁德的人,遵循天理,没有任何私欲,他们不需要勉强就能保持仁德,不管是处于贫困还是处于安乐,都不会在意,所以说仁德之人安于仁道。聪明的人,心中有坚定的信念,没有一丝愚昧,他们深刻了解并且内心喜爱仁道,所以一心追求仁德,不会因为贫贱或富贵就改变自己内心的想法,所以说明智的人善于利用仁道。仁德和智慧虽然差别很大,但如果能够用仁将它们统一起来,就能够在贫困时不越轨,富贵时也不骄纵。

原文 子曰:“惟仁者能好人,能恶人。”

今译 孔子说:“只有仁德之人才能正确地喜爱他人、厌恶他人。”

张居正讲评 惟字解作独字。仁者是纯乎天理而无一毫私意的人。好是喜好。恶是憎恶。孔子说:“好善恶恶,天下之同情也。人惟心有私累,是以好恶鲜有当于理者。独是那仁人,其心至公而无私,故有所好也。必其人之贤而可好者,而后好之。好,当于理而无私,这才是能好人。有所恶也,必其人之不肖而可恶者,而后恶之。恶,当于理而无私,这才是能恶人。”夫好人恶人惟仁者能之,可见人当以仁为务,克去己私而后可。至于人君之好恶,其于进退用舍关系匪细,尤不可不先纯其心于仁也。

张居正讲评译释 孔子说:“喜爱善良,厌恶邪恶,这是天下人共同的心理。人都会被私欲拖累,所以很少有人的好恶是根据道理的是非。只有仁德的人,内心公正无私,所以他喜欢的人,一定是值得被喜爱的贤德的人。只有符合道理而没有偏私的喜爱,才是正确地喜爱他人。他所厌恶的人,一定是应该被厌恶的不成才的人。只有符合道理而没有偏私的厌恶,才能叫作正确地厌恶他人。”只有仁德之人才能正确地喜爱他人、厌恶他人,由此可以看出人应该把仁德作为自己最重要的东西,要去除掉自己内心的私心偏见。至于君主的爱好、厌恶,关系到大臣的任免取舍,所以更要先保持自身的仁德。

原文 子曰:“苟志于仁矣,无恶也。”

今译 孔子说:“如果立志于仁德,就不会做坏的事情。”

张居正讲评 苟字解作诚字。志是心所专向的意思。孔子说:“人性本善,而所为有不善者,皆不仁之念虑之也。若其心能专向于仁,而欲以克去已私,复还天理,而一时察识虽未能精,践履虽未能熟,亦可保其必无为恶之事矣。”盖天理人欲,不容并立,心既专于天理,又岂有纵欲灭理之为乎?孔子勉人为仁之意如此。

张居正讲评译释 孔子说:“人的本性是善良的,之所以成为坏人,都是因为受到邪恶的念头影响。如果一个人能够专注于仁,除去自己的私欲,返回善良的天性,这样即使短时间达不到明察识别,做不到熟练行动,也能够保证不做坏事。”天理和人的私欲不能够并存,既然专注于天理,又怎么能放纵欲望、抑制天理呢?这就是孔子勉励人们立志于仁德的原因。

原文 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

今译 孔子说:“富有和显贵是每个人都想得到的,但是不以正当的方式达到目的,就不能去享受;贫困和卑贱是每个人都厌恶的,但是不以正当的方式摆脱它,就摆脱不掉。”

张居正讲评 道是道理,当然。处是居处。去是避去。孔子说:“人之所遇,有顺有逆,然取舍之间,贵于审择。且如富与贵这两件,是人人所愿欲,谁不要得而处之?然有义存焉。不可苟得,若是理上应得的,虽处之亦无不可,设使无功而受禄,无德而居位,不应得富贵而偶得之,这便是无故之获,有道者所深忧。君子见利思义,决然辞之而不处也,其能审富贵如此。贫与贱这两件,是人人所厌恶,谁不要避而去之,然有命存焉,不可苟免。若是理上该得的,其顺受固不待言,就是学成而人不见知,行修而人不我用,不应得贫贱而偶得之,这也是适然之数,于身心上无损,君子乐天知命,决然处之而不去也,其能安贫贱如此。”审富贵则可以处乐而不淫,安贫贱则可以处约而不滥,非修德体仁之君子,其孰能之?

张居正讲评译释 孔子说:“人的遭遇,有顺境有逆境,重要的是做出取舍。人人都希望得到富裕和显贵,有谁不想变得富贵呢?但是因为义的存在,让人不能用不正当的方式获得富贵。如果符合道义,拥有富贵的生活也是可以的,假若没有功劳就获得俸禄,没有德行而居于高位,这就是不应该得到富贵却偶然获得,是不劳而获,是被品德清明的人深刻忧虑的事。看到利益就会思考是否符合义,如果不符合义,就坚决推辞,君子就是这样对待富贵。所有人都厌恶贫穷和卑贱,谁不想远离贫贱?但是命中注定的贫贱就不能随便免除。如果根据道义应该贫困,自然应该顺从地接受。学业有成却不被别人了解,品行端正却不被重用,不应该得到的贫困却偶然得到,这些也都是应该要经历的,对人的身心不会有损害。安于自己的命运而没有任何忧虑,接受贫困的生活毫不躲避,君子能够这样甘于贫困。”谨慎对待富贵的生活,在安乐的生活下不放纵自己;安然对待贫困,即使生活贫穷也乐观面对,除了修养德行、躬行仁道的君子,谁能够做到这些?

原文 “君子去仁,恶乎成名?”

今译 “如果君子抛弃了仁德,又怎能成就名声呢?”

张居正讲评 孔子说:“审富贵,安贫贱,不徇欲恶之情,而惟要之于理,这是仁之道。而君子之所以为君子异乎人者,以其有此实也。若于富贵则贪之,于贫贱则厌之,但徇欲恶之私情,则舍去此仁,而无君子之实矣。何以成其名叫做君子?仁之不可去也如此。”

张居正讲评译释 孔子说:“谨慎地对待富贵,安然地接受贫困,不想着做坏事,遵循义理,这就是仁德。君子之所以成为君子,和常人不一样,就是因为有这些品质。如果贪图富贵、厌恶贫困,总想着做坏事,就会失去仁德,就不符合君子的作为了。又怎么能有君子的名声呢?这就是为什么君子不能抛弃仁德。”

原文 “君子无终食之间[3]违仁,造次[4]必于是,颠沛必于是。”

今译 “即便是一顿饭的时间,君子也不能违背仁德,不论是在最危险的时刻,还是在颠沛流离之际,都应该遵照仁德去行事。”

张居正讲评 终食之间是一顿饭的时候。违是违背。造次是急遽苟且之时。颠沛是倾覆流离之际。是字解作此字,指仁而言。孔子说:“去仁不可以为君子。”所以君子之为仁,不但处富贵贫贱不去也。自至静之中,以至应物之处,自一时之近,以至终身之远,其心常在于仁,未尝有一顿饭的时候,敢背而去之。虽造次之时,急遽苟且,当那等忙迫,他的心也只在这仁上。虽颠沛之际,倾覆流离,遭那等患难,他的心也只在这仁上。夫当颠沛造次而其心犹在乎仁,则无一时而不仁矣!所以说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夫君子存养之功,其密如此,由是以处富贵贫贱,又岂有不得其道者哉!此君子之所以成其名也。

张居正讲评译释 孔子说:“失去了仁就不能成为君子。”君子的仁德,不只是在富贵贫贱时不动摇。在平静的情况下,待人处事,不管时间长短,都能在内心保持仁德,即使只是一顿饭的时间也不敢丢失内心的仁德;即使在遇到危险,本应该急切慌张的时候,也一心求仁;即使是在遭遇颠沛流离的苦难时,心里也只想着仁。在危险和颠沛流离的情况下心里依然想着仁,这就说明每时每刻都遵循着仁德。所以说即便是一顿饭的时间,君子也不会违背仁德。君子在存心养性上做出了这么大的努力,那么在富贵贫贱的情况下,还能做不到遵循道义吗!这就是君子能够名声卓著的原因。

原文 子曰:“我未见好仁者,恶不仁者。好仁者,无以尚[5]之;恶不仁者,其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6]乎其身。”

今译 孔子说:“我从来没有见过喜爱仁德的人,也没有见过厌恶不仁的人。爱好仁德的人,没有比这样的人更好的了;厌恶不仁的人,当他施行仁德的时候,不允许不仁来影响自己。”

张居正讲评 尚字解做加字。孔子说:“天下之道有二,只是仁与不仁而已。仁之当好与不仁之当恶,谁不知之。然我看如今的人,都未见有好仁者,与那恶不仁者,何以言之?盖我所谓好仁者,非寻常喜好而已,必真知仁之可好,而好之极其笃,凡天下可好之物,无一毫可以加之者,这才是真能好仁的人。我所谓恶不仁者,非泛然憎恶而已,必其为仁也,惟恐不仁之为害,而恶之极其深,务要私欲尽绝,不使一毫不仁之事加在他身上,这才是真能恶不仁的人。此皆成德之事,故难得而见之也。然为仁在我,欲之即至,有志于仁者,可不知所以用力哉!”

张居正讲评译释 孔子说:“天下只有仁和不仁两个道理。仁的美好和不仁的邪恶,有谁能不知道呢?但是我看现在也没有人喜爱仁德和厌恶不仁。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我所说的喜爱仁德,不是很平常的爱好,而是要真正地知道仁德的好处,真诚地喜欢仁德,对任何事物的喜爱都比不上对仁德的喜爱,这才是真正的爱好仁德的人。我所说的厌恶不仁,不是平常的厌恶,一定是为了仁,害怕因为不仁而产生不好的影响,就深恶痛绝不仁,要把私欲摒弃干净,不让一点儿不仁影响到自己,这才是真正的厌恶不仁。这些都是品德高尚的贤人的行为,所以很难见到。实现仁德,完全在于自己,只要一心求仁就行了,想要实行仁德的人,不能不知道怎么努力啊!”

原文 “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见力不足者。盖有之矣,我未之见也。”

今译 “有人能够在一天之内将自己的力量用在实行仁德上吗?我从来没有见过力量不充足的。也许有这样的人,只是我还没有见到过。”

张居正讲评 孔子说:“好仁,恶不仁,是成德之事,固难得而见之。然仁本各具于人,惟人不肯用力,故视之为难耳。若有人焉,当蔽痼之余,兴悔悟之念,一旦奋然用力于仁,凡仁之所在,务精以察之,而决以守之;凡不仁之所在,务精以察之,而决以去之。这等勇猛精进,则志之所至,气必至焉。自可驯致于成德之地。固未见有力量不足,做不将去的,然人之气禀不同,或者亦有那昏弱之甚、力不足以副其心者,但人必求仁,而后能与不能者可见。当今之人都是因循怠惰,不肯求仁的人,则谓用力而力有不足者,果何从而见之哉?”孔子此言,所以责人之自弃者,词愈婉而意愈明矣!

张居正讲评译释 孔子说:“喜爱仁德、厌恶不仁是品德高尚的行为,本来就很难见到。本来人都具备仁德,只是因为人们不肯努力,所以认为很难实现仁德。如果有人在解决问题的时候,幡然悔悟,开始奋力去追求仁德,凡是应该做到仁德的地方,都通过精心考察来坚定地保持仁德;对那些没有做到仁德的地方,也精心考察,并且坚决丢弃。如果有这样勇猛前进的气势,就一定可以实现自己的志向,自然可以慢慢实现仁德。我没有见过因为力量不足不能实现仁德的情况,确实人的天赋气质不同,也有昏弱无力的人,但是人一定要为实现仁德而努力,努力后自然会有结果。但是现在的人都懒惰怠慢,不肯去追求仁德,反而推脱说力量不足,从哪儿看出来力量不足就不能追求仁德呢?”孔子的话,是对那些自我放弃的人的责备,虽然表达得很委婉但是意思很明显。

原文 子曰:“人之过也,各于其党[7]。观过,斯知仁矣。”

今译 孔子说:“人们的过错,有他所属的类别。只要观察他的过失,就能够了解他是不是一个有仁德的人。”

张居正讲评 过是差失。党是类。孔子说:“凡人心术之邪正难知,而行事之差失易见。世之观人者,但知以无过为仁,岂知有过亦可以观仁乎?”盖人有君子,有小人。君子的人,存心宽厚,就有过失,只在那厚的一边,必不苛刻。小人的人,立心奸险,他的过失,只在那薄的一边,必不宽恕。其党类各自不同如此。人惟律之以正,而不察其心,固皆谓之过而已。若观人者,因其过而察之,则过于厚的,必是忠爱的君子,而其为仁可知矣!若过于薄的,便是残忍的小人,而其为不仁,又何疑哉!此可见取人者,固不可以无过而苛求,亦不可以有过而轻弃也。是道也,在人君尤所当知,盖人材识有短长,气质有纯驳。自非上圣大贤,孰能无过?顾其立心何如耳。小人回互隐伏,有过却会弥缝。君子磊落光明,有过不肯遮饰。故小人常以欺诈而见容,君子或以真率而得罪,是不可不察也。且如汉之汲黯,面折武帝,是他狂戆之过,然其心本是爱君;矫诏发粟,是他专擅之过,然其心本是爱民。仁者之过,大概类此。人君若以此体察群臣,优容小过,则人人得尽其用,而天下无弃才矣!

张居正讲评译释 孔子说:“一个人内心的正邪很难被看出来,但是在行事上的差距很明显。人们考察别人时,只知道把没有过错当作仁德,怎么知道也可以通过一个人的过错来了解他呢?”人可以分为君子和小人。君子心怀宽厚,即使有过失,也是因为忠厚,不需要受到苛责。小人内心奸诈,他的过失一定是因为刻薄邪恶而产生的,不能被饶恕。君子和小人所结交的朋友也像他们一样各不相同。只用法令去纠正一个人,不考虑他的想法,这固然是有过失。如果考察他人的时候,被考察的人对别人过于宽厚,那就一定是忠厚可爱的君子,那么就可以知道这是一位仁者。如果对别人过于刻薄,就是残忍的小人,那么这就不是一个仁德的人,有什么可以怀疑的地方呢!由此可见选人的时候,既不可以苛求他人,也不可以因为有过失就轻易放弃。君主更应该知道这个道理,因为人的才能见识有长有短,个性品质有纯有杂。只要不是圣贤,谁能没有过错?关键要看他的为人怎么样。小人擅长隐藏遮掩,会遮掩自己的缺点。君子光明磊落,不肯掩盖自己的过失。所以小人经常因为隐藏遮掩过失被宽容,君子却因为直率坦承错误被怪罪,不可不分辨好这两种情况呀。就像汉朝时的汲黯,当面指责汉武帝,错在狂妄戆直,但是他为的是保护君主;假托诏令发放粮食,错在他擅自行事,但这是因为他爱惜百姓。有德行的人所犯的过失,大概就是这样的吧。君主如果像汉武帝对待汲黯一样体谅大臣,宽容他们的小错,每个人就都能发挥才能,天下也就不会有人才被浪费埋没了。

原文 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今译 孔子说:“即使是早晨才认识了真理,傍晚就死去也是甘心的。”

张居正讲评 闻是闻知。道是事物当然之理。孔子说:“道原于天而赋于人。人生下来,便有日用常行的道理。如为子便要孝,为臣便要忠,一毫亏欠不得。若不曾知得这道理明白,便是枉了此一生,虽死犹有所憾。若是平日间,着意去讲求,竭力去体认,一旦豁然贯通,无所疑惑,则凡性分之所固有,与夫职分之所当为,事事完全,无少亏欠,就是晚上没了,其心亦安,而可以无遗恨矣。”孔子此言盖甚言道之不可不闻,欲人知所以用力也。然人不学不知道,欲闻道者,可不以务学为急哉?

张居正讲评译释 孔子说:“真理是上天赋予人的。人一出生就要遵守相应的行为准则。作为子女要孝顺父母,作为臣子要忠于国君,不可以有一点不足。如果不知道这些道理,那就是白白地度过了一生,死了之后还会留下遗憾。如果平日实心实意地去寻求这些道理,在某一天一下子通晓了这些道理,没有了任何疑惑,凡是天性应该有的,自己应该做的,完完整整没有任何亏欠地完成了,那么即使立刻去世,内心也是安定的,不会留下任何遗憾。”孔子这句话是强调人一定要清楚明白地探究天理,人们应该知道如何去努力。但是人不学习就不会明白这些道理,所以想要探究天理的人,能不把学习当作最迫切的任务吗?

原文 子曰:“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

今译 孔子说:“那些有志追求真理,却又以粗衣糙食为耻的人,是不值得与他谈论学问的。”

张居正讲评 士是为学之人。道是事物当然之理,即学之所求者也。恶衣是粗恶的衣服。恶食是粗恶的饮食。议是议论。孔子说:“人之为学,有志于斯道者,必是识见高明,见得自己性分为重,外物为轻。凡富贵贫贱,都动他不得,而后于道为有得也。若夫士而为学其志将以求道也,却乃愧耻其衣服饮食之不美,则是羞贫贱,慕富贵,其识趣之卑陋甚矣。与之论道,必不能知其味而信之,何足与议哉?”大抵衣服饮食,不过奉身之具,于性分原无加损。故大舜在贫贱之时,饭糗茹草,若将终身,及其为天子,被袗衣鼓琴,若固有之。而禹之菲饮食,恶衣服,非徒以示俭,盖亦以口腹身体之欲,不足留意于此耳。孔子之所谓志于道者,岂专为为士者警哉!

张居正讲评译释 孔子说:“在求学中立志追求真理的人,一定见识高明,知道最重要的是人的本性,外部事物的影响相对较小。不管是贫贱还是富贵,都不会对他产生影响,这样就能获得真理。如果一个人立志追求真理,却又以粗衣糙食为耻,这就是嫌贫爱富、见识浅陋,和这种人讨论真理,一定不会有收获,那还讨论什么呢?”服装、饮食不过是养活身体的物品,对仁德和天性不会有影响。所以舜在贫困的时候,吃的是干粮、野菜,就像要终身这么生活一样,等到他做了天子之后,就身穿华丽的衣服弹琴,就像本来就是这样。禹不是通过简单的饮食、粗劣的服装展示自己的俭朴,只是因为不值得花费精力关注口腹的欲求。孔子这里所说的话不仅仅是警示求学者呀!

原文 子曰:“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8]也,无莫[9]也,义之与比[10]。”

今译 孔子说:“君子对于天下的人和事,并没有固定的成见和喜好,只是依照道义行事罢了。”

张居正讲评 适是必行的意思。莫是必不行的意思。义是事之宜。比字解做从字。孔子说:“天下之事,都有至当不易的道理。但当随事顺应,不可先有意必之私。且如有一件事来,心里主于必行,这便是适。适,则凡事之不可行的,都看做可行了,其弊必至于轻率而妄为。心里主于必不行,这便是莫,莫则凡事之可行的,都看做不可行了。其弊必至于拘滞而不通。这两件都是私心,必然害事。君子之人,其处心公而虚,其见理明而悉,故于天下之事,未尝主于必行而失之适也。未尝主于必不行而失之莫。只看于道理如何,若道理上当行的,便行,无所顾忌。道理上不可行的,便不行,不敢轻易是非可否,一惟义之是从,而无容心于其间。此君子之所以泛应曲当,而无有败事也。然必平时讲究得精明,而后临事乃能审处,有一日万几之责者,可不慎哉!”

张居正讲评译释 孔子说:“天下的事都有极为恰当、不能改变的道理,但是应该根据事情的不同有所调整,不可以有私心、有偏见。如果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做某件事,这就是固执己见。固执己见的话,即使是遇到了不能做的事,也都要一意孤行,这样一定会产生轻率妄为的弊端。事前心里就打定主意一定不做的,这就是成见,心里有成见,即使是可以做的事,也都看作不能做了,这样就一定会拘泥呆板、不知变通。这两件事都是有私心,一定会妨碍做事。君子处事公正无私、胸怀坦荡、见识长远,所以他们不会打定主意一定要做或一定不做某一件事,因为自己的成见或固执产生过失。如果是符合道义应该做的事,就无所顾忌地实行,如果不应该做,就坚决不能做,他们不会因为自己的好恶去轻易评判是非,决定做或不做,而是完全依据道义行事,从不混入自己的私心、偏见。这就是君子能够恰当地办事,不会做错事的原因。只有在平时精明慎重,做事的时候才能审慎处理,需要处理繁忙政事的君主,敢不慎重吗?”

原文 子曰:“君子怀[11]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

今译 孔子说:“君子关注的是德行,小人关注的是田宅;君子想的是法律,小人想的是恩惠。”

张居正讲评 怀是思念。德是固有之善。土是居处之所安者。刑是刑法。惠是货利。孔子说:“君子小人,为人不同,而其所思念者亦异。君子之所思念者,在于固有之善,立心则欲其无私,行事则欲其合理,惟恐悖德而为不肖之人。若夫小人,则不知德之可好也,而所思念者在于土,凡居之所安适处,即依依于此,恋而不舍,盖惟知适己自便,虽违德义而不恤矣。君子之所思念者,在于朝廷之法,循理而不敢放肆,奉上而不敢违越,惟恐犯法而为有罪之人。若夫小人,则不知法之可畏也,而所思念者在于惠,凡利之可歆羡者,即营营于此,求必得之。盖惟知贪得无厌,虽触刑法而不顾矣。”夫君子小人之所怀不同,如此观人者,但看其意思何如,便可以知其为人之实矣。

张居正讲评译释 孔子说:“君子和小人为人处世的方法不一样,他们关注的东西也有差异。君子关注的是人的本善,他们做决定时没有私心,办事时符合情理,只恐怕违背道德成为品德低下的人。小人就不知道品德的宝贵,他们关注的是田地、住宅,只要是居住在安适的地方,就恋恋不舍,为了生活上的舒适和方便,即使违背了品德道义也毫不顾忌。君子关注的是国家的法度,他们遵循规矩不敢放肆,侍奉君主时不敢违抗命令,只担心违反法律成为罪人。小人就不知道畏惧法律,他们只关心恩惠,凡是有利可图的事,就一定会乐此不疲。他们只知道贪得无厌,即使是触犯刑法也不管不顾。”君子和小人关注的东西不一样,所以观察一个人的时候,看他关注什么,就可以知道他的为人怎么样了。

原文 子曰:“放[12]于利而行,多怨。”

今译 孔子说:“为了利益而采取行动,会招来更多的怨恨。”

张居正讲评 放是依仿。孔子说:“人能好义,则事皆公平,而人亦悦服。若其处心制行,只依着利的那边,物之有利者,必欲得于己,事之有利者,必欲专于己。这叫做放利而行。夫利既在己,害必归人,则不惟受其害者有所不堪,而不受害者,亦有所不平也。岂不多取怨于人乎!”夫放利而行,本欲为身谋,为家计也。至于多怨,又岂保身全家之道哉!故君子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

张居正讲评译释 孔子说:“如果人能遵循正义,办事时公平、公正,别人就会心悦诚服。如果做决定、办事只关心利益,对自己有利的物品一定想要得到,有利可图的事一定要自己单独做。这就是为了利益而不择手段。既然有利的地方给了自己,那么危害必然就给了别人,不只是遭受危害的人难以忍受,别的人也会不满,这不是让人心生怨恨吗?”为了利益而采取行动,本来是想为自己谋取利益,但是却招来大量的怨恨,这又怎么是保全自身的方法呢?所以君子不把利益当作利益,而是把道义作为利益。

原文 子曰:“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不能以礼让为国,如礼何?”

今译 孔子说:“能够以礼让来整治国家,这有什么困难的呢?如果不能以礼让治国,那么礼让又有什么用途呢?”

张居正讲评 礼是尊卑上下的礼节。让是逊让,即礼之实处。何有是不难的意思。如礼何,譬如说没奈他何,言礼不为之用也。孔子说:“人君为国不可专倚着法制禁令,必须以礼让为先。盖礼以别尊卑,辨上下,固有许多仪文节目,然都是恭敬谦逊的真心生发出来。如君臣有朝廷之礼,然上不骄,下不僭,名分自然相安,这就是君臣间的礼让。父子有家庭之礼,然父慈子孝,情意自然相洽,这就是父子间的礼让,是让,乃行礼之实也。若是为人君的,能以礼让为国,或修之威仪言动之间,以示之标准,或严于名器等威之辨,以防其僭踰。凡所行的礼,都出于恭敬谦逊之实,则礼教既足以训俗,诚意又足以感人,那百官万姓每自然都安分循理,相率而归于礼让,纪纲可正,而风俗可淳,其于治国何难之有?若不能以礼让为国,都只在外面粉饰,没有恭敬谦逊的真心,其出之无本,行之无实,虽有许多仪文节目,都不是制礼的初意。虽欲用礼,亦无如之何矣。礼且不可行,而欲其治国,岂不难哉!此可见为国以礼,行礼以让,先王化民成俗之道,莫要于此。”

张居正讲评译释 孔子说:“君主治理国家不能只依靠法令,一定要先以礼让来治理国家。礼用来辨别尊卑上下,固然有许多仪式,但这些都是依靠恭敬谦逊的真心产生的。就像君臣之间的朝廷之礼,君主不傲慢,臣下不僭越,遵守各自的本分,这就是君臣之间的礼让。父子之间有家庭之礼,父亲慈爱,儿女孝顺,自然能够情义融洽,这是父子间的礼让。让就是行礼的具体表现。如果君主用礼让治理国家,或是在言行之间仪容、举止庄重,给臣民做出表率;或是严格遵守身份、地位之间的区别,防止沉迷僭越。所有施行的礼仪,都要发自内心地恭敬谦逊,礼仪教化就足够给人训诫,心意真诚也足以让人感化,那么官员和百姓自然就能够安分守礼,变得礼让。这样能够使法度公正、民风淳朴,治理国家还有什么困难呢?如果不以礼让治国,只是把外表的仪式装饰得很美观,却没有恭敬谦逊的真心,在施行的时候就会无本无实,即使有很多行礼仪式,但这些仪式都不是最初制定礼仪时的目的。这种情况下即使想施行礼仪,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礼尚且难以实行,那么想要治理好国家不是更难吗!由此可见,没有比礼让更重要的治国之道了。”

原文 子曰:“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为可知也。”

今译 孔子说:“没有官位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学到用以求职的学问。不要怕没有人知道自己,只求自己能够成为真正有才识的人而被人知道。”

张居正讲评 患是忧患。位是爵位。所以立是所以居位之具。可知是可以见知之实。孔子说:“天下之事,有在于人者,不必忧。有系于己者,所当忧也。如爵位之不得,人常忧之,君子则以人不我用,其责在人,于我无预,何忧之有?惟所以立乎其位者,乃吾职分之所当为也。苟上不能致君,下不能泽民,而吾之职分有亏,即幸而居位,亦不免尸位之诮矣!故必以为忧焉。名誉之不著,人常忧之,君子则以人不我知,其失在人,于我无预,何忧之有?惟可以见知之实,乃吾性分之所固有也。苟知未至于高明,行未至于光大,而吾之性分有亏,即幸而得名,亦不免名胜之耻矣。故必以为求焉。”夫患所以立,非修此以觊得其位,求为可知,非务此以求知于人,盖君子为己之学如此也!不然,有为而为,则亦小人儒耳!奚足贵哉!

张居正讲评译释 孔子说:“天下间的事,有的事取决于别人,不需要忧虑,应该忧虑的是那些取决于自己的事。一般人经常因为没有得到官位而忧虑,而君子认为是否任用自己取决于别人,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之所以能待在某个职位上,是因为这是自己的本分。如果上不能辅佐君主,下不能服务民众,这就是自己在职分上有亏欠,即使待在这个职位上,也会因为无所作为而被责备!所以君子一定是因为这些感到忧虑。一般人经常担忧自己的名声不显著,君子则认为名声是否显著取决于别人,跟自己没关系,有什么可担忧的呢?如果自己学问高深,自然就会被人们了解到。但是假如自己的见识不高、功业不大,那么自己就在情分上有亏欠,即使有幸获得了显赫的名声,也会因为名不副实而感到羞耻。所以君子只求自己能够成为真正有才识的人。”担忧没有学到用以获得官职的学问,并不是为了得到官位才去学习;希望自己能够成为真正有才识的人被人知道,也不是为了名声才去提高才识,君子求学为的是提高自己的能力呀!不然,为其他目的而感到担忧,就是向小人学习呀!这有什么值得尊崇的呢!

原文 子曰:“参[13]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14]。”

今译 孔子说:“参啊,我所讲的道始终贯穿于一个基本体系。”曾子说:“是。”

张居正讲评 参是曾子的名。贯是通。唯是应之速。曾子一日三省其身,其于斯道之用,固已随事精察而力行之矣。但于体用一原的去处,尚未能确然有见。故孔子呼其名而告之说:“参乎,汝亦知吾之道乎?盖天下事有万变,物有万殊,其实总是一个道理。若在事物上一一去讲求,则头绪多而用力难,非根本切要之学也。我于天下的事物,只是一个道理贯通将去,随他千变万化,都能应之而不穷,处之而各当。譬如川水一般,虽千条万流,只是一个泉源流行出来。譬如树木一般,虽千枝万叶,只是一个根本生发出来。散之则甚博,而操之则甚约,这便是我的道理。”曾子一闻孔子之言,豁然有悟,便答应曰:“唯。”盖其工夫至到,识见高明,故不复有所疑问,而直应之如此。此圣人传授心法,惟曾子独得其宗也。

张居正讲评译释 曾子每天从三个方面反省自己,他对于道的理解,已经随着对事物探查的精细而达到身体力行的境地了。但是他对于体用一致的道理,还没有正确坚实的见识。所以孔子直呼其名告诉他说:“曾参啊,你知道我的道吗?天下的事有上万种不同的变化,物体也有万般不同,其实也只是一个道理。如果一一去探求每个事物的道理,就会头绪众多,难以用力,这不是正确的方法。我对于天下的事物,只用一个道理贯穿下去,即使它有千变万化,也可以恰当地处置、应对。就像河水一样,虽然有千万条脉络,最后也要汇集到一条河流;就像树木一样,虽然有千枝万叶,也只是从一个树根生长出来。这些道理分散开来的时候十分广博,但是掌握起来就十分简单,这就是我的道。”曾子听了孔子的话后,立刻彻底地领悟,就回答说:“是这样的。”这是因为曾子的学问达到了很高的境界,所以不再有疑问,就直接这么回答了。圣人传授的这些心得和方法,只有曾子能够明白其中的主要意思。

原文 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今译 孔子出去之后,弟子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曾子回答:“老师的思想,就是忠恕二字。”

张居正讲评 门人是孔子弟子。实心自尽叫做忠,推己之心以及人叫做恕。孔子一贯之旨,惟曾子为能默契,其余诸人,都不能知。故孔子既出,门人私问于曾子说:“夫子所谓一以贯之者,其说谓何?”曾子答说:“夫子之道无他,只是忠恕而已矣。”盖一人的心,就是千万人的心,我心里所欲尽的去处,就是人心所欲得的去处。若真实自尽,念念都出于忠,便能推以及人,事事都出于恕,可见千万人的心,只是这一个心,便都通得,所谓一以贯之者,其意不过如此,岂复有他说哉!夫一以贯万,是圣人传心的要诀。忠以行恕,是学者下手的工夫,其地位不同,而其易简切近,则未尝有二,若曾子者,可谓善发圣人之蕴矣。

张居正讲评译释 孔子一种道理贯通万物的主要意思,只有曾子可以心领神会,其他弟子都不知道。等到孔子出去了之后,其他弟子问曾子说:“老师说的一种道理贯穿万物,这是什么意思?”曾子回答说:“老师的思想没有别的,就只是‘忠恕’两个字罢了。”自己的想法,就是千万人的想法,自己心里想要达到的境地,就是人们心里想要达到的境地。如果人们的每一个念头都真诚无私,能推己及人,在每一件事上体谅别人,这样通过一个人的想法,就能了解到千万人的想法,孔子所说的一个道理贯穿万物,就是这个意思,没有别的了!一种道理贯穿万物,是圣人传授知识的重要方法。真心实意地为他人着想,这是求学的人需要学习的地方,虽然人们的地位不同,但是在追求忠恕的难易程度上是一致的。曾子可以说是擅长阐明圣人思想深奥的地方呀。

原文 子曰:“君子喻[15]于义,小人喻于利。”

今译 孔子说:“君子明白道义,小人却只知道利益。”

张居正讲评 喻字解做晓字。义是天理之所宜。利是人情之所欲。孔子说:“天下之道二,义与利而已,而君子小人,实于此辨焉。”君子循天理,有好义之心,又有精义之学。故其立身行己,只在义上见得分明,义当进则进,不然则退,义当受则受,不然则辞。虽有时不避形迹,而涉于为利者,亦不过委曲以成其义耳。是君子之心,惟知有义,而义之外,皆非所知矣。小人徇人欲,有怀利之心,又有谋利之巧,故其立身行己,只在利上见得分明,有利则趋,无利则避,利于己则为,利于人则否。虽有时假托形迹,似乎为义者,亦不过借此以图其利耳。是小人之心,惟知有利,而利之外,皆非所知矣。夫君子小人所喻不同如此。然喻义则君子固自成其君子,而天下之事,亦因以济。喻利则小人固终陷于小人,而天下之事亦因以坏。修己用人者,可不慎择而深辨之哉!

张居正讲评译释 孔子说:“天下的事只有义和利两个道理,而君子和小人,可以用义和利很真实地分辨出来。”君子遵循天理,有好义之心、精义之学。所以他们在为人处世上能明辨义理,符合义就做,不符合就不做;符合义就接受,不符合就推辞。虽然君子有的时候也会行为不当,和追求利益的人有牵连,这也不过是通过委屈自己来保全道义罢了。所以君子只知道有道义,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知道。小人追求欲望嗜好,谋图私利,阴险狡诈,所以他在为人处世时只看重利,有利可图就迎合,无利可图就躲避,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对自己没利的事则不管不问。虽然有的时候把自己伪装得像是追求义,也不过是借着义来谋求私利罢了。所以小人只知道利,除了利之外什么都不知道。这就是君子和小人的不同。知道义就是君子能够成为君子的原因,天下的事会因为君子而得到救济;只知道利就是小人成为小人的原因,天下的事会因为小人而遭到危害。君主在修养自身和任用人才的时候,能不慎重选择、仔细分辨吗!

原文 子曰:“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今译 孔子说:“遇见贤德的人,应该向他学习,与他看齐;遇见不贤的人,应该自我反省(我也有这样的错误吗?)。”

张居正讲评 贤是有德的人。齐是齐一。不贤是无德的人。省是省察。孔子说:“人之自修者,砥砺之功,固当尽于己,观感之益,亦有资乎人。如见个有德的贤人,心必羡之,然不可徒羡之,又必自家思想说:‘善本吾性,事在人为,他有这等贤德,我何为独不能?’必勉强奋发,定要与他一般才罢,这是见贤思齐焉。如见个无德不贤的人,心必恶之,然不可徒恶之,又必自家省察说:‘为恶甚易,自知甚难,他干的这等样事,莫不我身上也有?’一或有之,必当速改以复于善才罢,这是见不贤而内自省也。”夫见贤思齐,则日进于高明,见不贤内省,则不流于污下,此君子之所以成其德也。然是道也,通乎上下者也,人君若能以古之圣哲自期,而务踵其芳规,以古之狂愚为鉴,而毋蹈其覆辙,则为圣君不难矣。

张居正讲评译释 孔子说:“人在自我提高的时候,品德上的磨炼固然只是自己的事,但是别人看到以后也能有所感受、获得益处。一个人见到品德高尚的贤人,内心一定会很羡慕,但是也不能只是羡慕,还会对自己说:‘善良是我的本性,事情的成功在于人的努力,他有这样的品德,我为什么就不能有呢?’之后这个人一定会发愤图强,提升自己的品德,这就是看到贤人就向他看齐呀。一个人见到品德低下的小人,心里一定会感到厌恶,但是不能只是厌恶,又会自我反省说:‘作恶很容易,认清自己很难,他做的这些事,我是不是也做过?’一旦自己也有这些不足,就要立刻改正,这就是看见不贤德的人就反省自己呀。”向贤人看齐,就会逐渐变得高明,看见不贤德的人后自我反省,就不会变得卑下、鄙陋,这就是君子成就美德的方法呀。这种方法对所有人都适用,君主能够把古代的圣贤哲人作为自己的标准,遵循前贤的遗规;把古时候狂妄愚昧的人当作鉴戒,不要重蹈覆辙,这样就不难成为一名圣德的君主了。

原文 子曰:“事父母几[16]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

今译 孔子说:“侍奉父母,如果父母有不对的地方,应该婉言相劝;看见自己的意见没有被采纳,仍然要对他们恭恭敬敬,替他们操劳却不能有抱怨。”

张居正讲评 几是微。违是违拂。劳是劳苦。孔子说:“人子之事父母,固以承顺为孝。然遇着父母有过失,也当谏诤。但有个进谏的道理,不可直言面诤,以伤父母之心。必须和颜悦色,下气柔声,微微的谏他,或待其间暇而谕之以理,或乘其喜悦而动之以情,务使父母乐从而后已。若见父母的志意未肯听从,必当愈加敬谨。不可因父母不从,就发露于声色,而有违拂之意。就是父母嗔怪,或加以怒责劳苦之事,亦当从容顺受,不可因父母折挫,遂怀怨恨之心,唯积诚以感动之,委曲而开导之,久之则父母亦以幡然悔悟而改图矣。所谓几谏者如此。”昔大舜父顽母嚚,常欲杀舜。舜祗载见瞽瞍,夔夔斋栗,瞽瞍亦允若。夫以瞽瞍之恶,而大舜犹能以孝感之,况未至为瞽瞍者乎!然则孔子所谓几谏,惟大舜能之也。

张居正讲评译释 孔子说:“子女侍奉父母,固然是要恭敬孝顺,但是如果父母有过错,也应该劝他们改正错误。只是不可以当面言辞激烈地劝谏他们,让他们伤心。必须要和颜悦色,平心静气,委婉地劝谏,或者等到他们空闲的时候晓之以理,或者等到他们心情喜悦的时候动之以情,总之,一定要让父母乐于接受劝谏、改正错误。如果父母不肯听从劝谏,要更加恭敬谨慎。不能因为父母不接受劝谏,就表示出对父母的不满、违逆。即使是父母生气责备,或者对自己加以惩罚,也应该平和从容地接受,更不能因为父母的责罚而心生怨恨。用诚心去感动父母,慢慢去开导父母,时间久了他们自然会幡然悔悟。这就是婉言相劝。”昔日舜的父亲残暴、母亲愚顽,经常想杀掉舜。但是舜有事去见父亲瞽瞍的时候,总是端端正正、战战兢兢,信任并且顺从他。于是,连顽固的瞽瞍也能通情达理、改正错误了。像瞽瞍这种恶人,舜都能用自己的孝心使他感化,更何况不如瞽瞍残暴的人呢?孔子所说的婉言劝谏,只有舜能做到呀!

原文 子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17]。”

今译 孔子说:“父母在世的时候,不能远离家乡,如果必须出远门,一定要让父母知道自己的去处。”

张居正讲评 方是方向。孔子说:“父母爱子无所不至,为人子者,必能体父母之心而后可也。若是有父母在堂,不可出外远游。盖凡为人子之礼,冬温而夏凊,昏定而晨省,若出外则定省旷而音问疏,不但己之思亲,亦恐亲之念己不忘也,所以不可远游也。若或不得已而出游,亦必告父母以一定的方向,如往东则不更从西行,往南则不更从北行,使父母知我定在某处,可以无忧。若有呼唤,便可应期即至而无失也。”夫人子事亲,一出游而不敢轻易如此。又岂可纵游宴乐,不惜其身,以贻父母之忧乎?所以古之孝子,不登高,不临深,出必告,反必面,无非欲安父母之心而已,为人子者不可不知。

张居正讲评译释 孔子说:“父母对子女的爱无所不至,作为子女,一定要体谅父母的心情。如果父母在世,一定不能外出远游。因为作为子女,冬天要为父母取暖,夏天要帮父母降热,晚间服侍就寝,早上省视问安,如果外出远行,就没法问候侍奉他们,不但自己会思念父母,也要担心父母关心自己,所以父母在世时不能远游。如果不得已要外出远行,也一定告诉父母确切的方向,如果告诉父母往东走,就绝对不往西走,如果告诉父母往南走,就绝对不往北走,让父母知道自己确切在某个地方,不必担心忧虑。即使父母有事呼唤,也可以按时传达不至于产生过失。”子女侍奉父母,不能随意地出门远行,又怎么能放纵自己,肆意玩乐,不爱惜身体,让父母忧心呢?所以古时候的孝子,不到高深险峻等危险的地方,外出一定告知父母,返家之后一定要立刻拜见父母,他们这么做无非就是让父母安心罢了,做子女的不能不知道这些。

原文 子曰:“父母之年[18],不可不知也,一则以喜,一则以惧。”

今译 孔子说:“一定要将父母的年龄记在心里,一方面为了他们的长寿而欢喜,一方面为了他们的衰老而恐惧。”

张居正讲评 年是年岁。孔子说:“父母的年岁,为人子者,须常记念在心,不可以不知也。盖寿数之长短,皆系于天而不可必。今父母寿考康宁,使人子得以承欢于膝下,这是难得之事,岂不可喜。然父母年纪衰迈,来日无多,安能保其长存。这又有不测之忧,岂不可惧。”若知道这一件可喜,又有这一件可惧,时常记念在心,则爱日之诚,自不能已。而所以奉事之者,不敢有一毫之不尽矣!所以说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

张居正讲评译释 孔子说:“作为子女,一定要将父母的年纪牢牢记在心里,不能够不知道父母的年纪。寿命的长短,取决于上天,所有人都难以躲避上天的意志。如今父母长寿安康,子女能够侍奉父母,这是很难得的事,怎么能不高兴呢。但是毕竟父母已经年老体衰、来日不多了,如何能长活于世呢。这些又是难以预测的忧虑,怎么能不恐惧呢。”知道为什么欢喜,为什么恐惧,在心里时常挂记,就能保持对父母的恭敬。侍奉父母,不能有一点不用心啊!所以说一定要将父母的年龄记在心里。

原文 子曰:“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19]也。”

今译 孔子说:“古代人不会轻易将话说出口,这是因为他们将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视为耻辱。”

张居正讲评 出是发言。逮字解做及字。孔子说:“人之言行,须要相顾,如今人说得行不得的甚多。若古之学者,沉静简默,不肯轻易出言,这是为何?盖其学务为己,志在躬行,言忠便要尽忠,言孝便要尽孝,句句言语都有实落,心里才安。若只是信口说了,都不能躬行,这便是行不及言,而为夸诞无实之人矣。古之人深以为耻,而不肯为。此其所以慎于言而不轻出也。”古之人惟其尚行,故笃实之风行,今之人只是空言,故浮华之习胜,学术既异,而世道人心亦迥然不同,孔子之言,盖伤之也!

张居正讲评译释 孔子说:“人们应该做到言行一致,但是如今有很多人不能履行自己的诺言。古时候求学的人,安静沉默,不肯轻易许诺,这是为什么?因为他们是为自己学习,志在亲自实行,说要忠诚就一定要做到忠诚,说要孝敬父母就一定要做到孝敬父母,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要在行动上落实,这样内心才能安定。如果只是随口一说,却不能够做到,这就是不守信用,就是言谈虚夸,就是一个缺乏诚信的人。古人把这些当作耻辱,不肯言而无信。这就是他们说话谨慎,不肯轻易许诺的原因呀。”古人只推崇实际的行动,所以笃实敦厚的风气盛行,如今人们只说空话,所以不实之风盛行。古今的学习风气不同,世道人心也就迥然不同了,孔子的话,是为如今的不良风气感到悲伤啊!

原文 子曰:“以约失之者鲜矣!”

今译 孔子说:“以礼来约束自己,犯错误的几率就会变得很小。”

张居正讲评 约是收敛不放肆的意思。鲜是少。孔子说:“凡人立身行己,但是心里放肆,则其所行必有过差。若能收敛省约,件件都守着规矩,岂有差失?如在身心上省约,不为逸乐,非礼之事便不至于丧志而败德;如在用度上省约,不为奢侈无益之费,便不至于伤财而害民,过失断然少矣。”这约之一字最宜详玩。盖人情才放肆,则日就放荡;自检束,则日就规矩。故成汤制事制心,只是一个懋敬;太甲败度败礼,只是一个纵欲。圣哲狂愚之判,实系于此,可不慎哉!

张居正讲评译释 孔子说:“人们为人处世,只要内心肆意放荡,行为上就一定会有差错。如果能反省约束自己,每一件事都遵守规矩,怎么会犯错呢?如果能反省约束自己,不贪图享乐,不违背礼法,就不至于丧失心志,败坏品德;如果节约用度,不奢侈浪费,就不至于浪费人力、浪费钱财,如果做到了这些,就能少犯很多错误。”“约”这个字最值得详细品味。放纵自己、肆意妄为,就会日渐变得放荡;自我约束,就能遵守规矩。成汤处理政事、整顿人心,是因为他知道勉励戒慎;太甲破坏法度礼节,是因为他放纵私欲。圣明贤哲和狂悖愚笨的差别就在这里,所以能不慎重吗!

原文 子曰:“君子欲讷[20]于言而敏于行。”

今译 孔子说:“君子言谈要谨慎,而行动要敏捷。”

张居正讲评 讷是迟钝的意思。敏是急速的意思。孔子说:“放言甚易,力行甚难。故言常失之有余,行常失之不足。惟是成德之君子,一心只要做笃实的工夫,其于言语则务欲其讷,非惟不当言的不敢言,就是当言的,亦必谨慎收敛,讷讷然却似迟钝的一般,不敢信口便说,以取失言之悔也。于行事则务欲其敏,除是有所不知则已,若知道当行的事,便奋发勇往,急急然惟恐失了的一般,不敢少有怠缓,以致废时而失事也。”欲讷于言,则言必能顾行,欲敏于行,则行必能顾言,岂非慥慥笃实之君子乎!

张居正讲评译释 孔子说:“人们放纵言论很容易,身体力行却很难。所以说的话经常多余,而做的事经常有所不足。品德高深的君子,心里想着诚恳办事,言语上就木讷少言,不仅是不说不该说的话,即使是说应当说的话,也一定谨慎收敛,就像是反应迟钝一样,不敢随口胡言,使自己因为说错话而产生悔恨。君子在行事上就追求敏捷,除了那些不知道的事,如果是自己知道的应该做的事,就一定会勇往直前,急切地前去处理,就像唯恐错失了一样,不敢因为自己的一点怠慢,就耽误时机、影响办事。”在说话上木讷,就能做到言行一致,在行动上敏捷,就能履行承诺,这不就是忠厚笃实的君子吗!

原文 子曰:“德不孤,必有邻。”

今译 孔子说:“有道德的人不会被孤立,一定会有思想一致的人与他为伴。”

张居正讲评 孤是独立。邻是邻舍。孔子说:“德乃人心之所固有,亦人情之所同好。人而无德,则人皆贱恶,固有独立而无与者。若是有德的人,则岂有孤立之理乎?必然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好其德者,固愈加亲近,闻其风者,亦翕然信从,就似居处之有邻家一般,有不招而自来者矣!”故人君修德于上,则万姓归心,四夷向化,而天下为一家。不然,则众叛亲离,不免于孤立而已。可不慎哉!

张居正讲评译释 孔子说:“人都有道德,也都喜爱道德。如果有人缺乏品德,就会被所有人厌恶,自然会被人们孤立。有品德的人,又怎么会被孤立呢?他们一定会互相响应,自然地结合在一起,对他们高洁的品德满意的人,自然会同他们亲近,听闻他们风貌的人,自然就对他们信服,就像居住的地方有邻居一样,不用招揽自然就会有人来。”所以君主提高自身的德行,万民就会心悦诚服地归顺,周边的少数民族也会归服,天下就会像一个家庭一样和睦。不然的话,就会众叛亲离,难以避免地被人们孤立。所以说能不慎重吗?

原文 子游曰:“事君数[21],斯辱矣;朋友数,斯疏矣。”

今译 子游说:“侍奉君主太过频繁,就会遭到侮辱;与朋友交往过于频繁,就会被疏远。”

张居正讲评 子游是孔子弟子,言偃,字子游。数是烦数。辱是羞辱。疏是疏远。子游说:“人臣以匡救为忠,朋友以切磋为义,固皆理之当然,然于言语之际,也要见居。且如君有过而谏诤,使其听焉,固可以尽吾心矣。若不肯听,便当去。苟或不识进退,而专务戆直,至于烦数而无已,则君必厌闻,不以为忠,而反以为谤,未免加之以斥辱矣!事君者可不戒哉!朋友有过而相规,使其听焉,固可以尽吾心矣。若不肯听,便当止,苟或不度可否,而徒好尽言,至于烦数而不止,则彼必厌听,不以为德而反以为怨,必将日至于疏远矣。交友者可不戒哉!”然子游之说,特为进言者发耳。若夫为君为友者,又当思毒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优容褒奖,以求乐告之诚,虚心受善,以求切磨之益,庶德日进而过日寡,与圣贤同归矣!若夫有厌恶之心,而加之以疏辱之罪,则在彼固以言为讳,而不肯再言。他人亦以彼为戒而无复直言,上下隔绝,彼此蒙蔽,其害有不可胜言者矣!听言者,又可不戒哉!

张居正讲评译释 子游说:“臣子扶正挽救君主的过错是忠,朋友之间互相研讨学习是义,这些固然都是理所应当的事,但是说话的时候也要把握好时机。假如君主有了过错,臣子希望君主改正错误,自然应该尽心尽力地劝谏。如果君主不听从劝谏,臣子就应该离去。如果臣子的言语不恰当,过于迂愚刚直,屡次谏诤,那么君主一定会心生厌烦,不认为臣子是在尽忠,反而认为他是在诽谤,免不了对臣子训斥羞辱。所以侍奉君主的时候能不警戒吗?朋友有了过错对他进行规劝,让他改正错误,自然也应该尽心尽力。但是如果朋友不肯听从,也应该及时停止,如果不考虑能否劝谏,只是尽心劝告,到了喋喋不休的地步,朋友一定会感到厌烦,不把这当作朋友之间的关爱,反而会心生怨恨,慢慢疏远。所以交朋友的时候不能不警戒啊!”子游说的话,只是对进言劝谏的人说的。如果您是做君主、朋友的人,也应该知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应该宽容褒奖劝告自己的人,来获取别人诚心的劝谏,虚心接受劝谏,来获得正确的建议,这样德行就会逐渐提高,过错就会日益减少,最后成为圣人贤人呀!一旦心生厌恶,疏远羞辱劝告自己的人,对方就会心生忌讳,不肯劝谏,其他的人也会引以为戒不再对自己直言劝告。这样就会导致君主和臣下之间互相隔绝,彼此之间互相蒙蔽,产生的弊端难以估量啊!受到劝谏的人,能不以此为戒吗!

注释:

[1]里:乡里,居住的地方。二十五家为一里。

[2]约:贫困。

[3]终食之间:是一顿饭的时候。

[4]造次:匆忙,仓促。

[5]尚:高出,超出。

[6]加:影响。

[7]党:同类,同党。

[8]适:亲近,厚待。

[9]莫:疏远,冷淡。

[10]比:亲近,相近,靠近。

[11]怀:思念,怀念。

[12]放:通“仿”,依照。

[13]参:曾子。

[14]唯:应答的声音,略似于现代的“是”。

[15]喻:明白。

[16]几:细小,细微。

[17]方:方向,方位。

[18]年:年龄,年纪。

[19]逮:及,赶上,到。

[20]讷:说话迟钝。

[21]数:屡次,多次。 3QOxZ6aIAZ2spUWesFSqfaaNFu/wNXPlkzf+bB5dP8WfSzCqJTnvoToA0SHnPpY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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