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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警方为寻找大江春泥不遗余力。我也请本田等报纸、杂志编辑多多留意大江春泥的下落,时时询问有没有发现。就这样过去了一个月,春泥却不知所终,不管我们怎样寻找都是徒劳。他要是个单身汉,这也不奇怪。可他有妻子,妻子会阻碍他的行动,他能藏到什么地方呢?检察官系崎猜他逃出了日本,真会是这样吗?

六郎以那种诡异的方式死去后,静子再未收到恐吓信,这让人很费解。春泥应该已经藏起来了,他可能担心警察会查到他头上,就搁置计划,先不对静子下毒手。不,不会的,他那么聪明、那么狡猾,一定早就猜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眼下,他多半还藏在东京某个角落,耐心等待机会,再来杀掉静子。

先前,我曾去春泥最后的住所上野樱木町三十二番地一带调查过。象泻警署署长也派刑警去调查了一番。刑警毕竟是专业人士,经过一番努力,最终查到了春泥最后请的搬家公司。公司规模不大,虽然也在上野,却是距离春泥家比较远的黑门町。他们从搬家公司那里打听到了春泥的新家。原来从樱木町搬走后,春泥又搬到了柳岛町、向岛的须崎町这些地方。他租的房子越来越糟糕,在须崎町时,他住在两座工厂中间一座又脏又乱的房子里,看起来跟工地上临时搭起来的棚子差不多。他一下交了几个月的租金,房东以为他一直住在那儿,直到刑警过去调查。进屋以后,刑警看到地面上满是尘土,不见任何家具。这屋子是何时被搬空的,根本看不出来。警察把住在这一带的住户和在工厂上班的职工逐一问了一遍,什么都没问出来,因为当地人都不爱理会别人的事。

博文馆的本田本就对这种诡异的事非常感兴趣,他见这件事的内情越来越清晰,查得更加起劲儿了。此前,他在浅草公园遇到过春泥,便以此为中心,利用催稿的闲暇时间玩破案游戏。他先是想起春泥曾帮人发过传单,就到附近几家广告公司打听有没有请过一个雇工,其外表好像春泥。可惜每到工作繁忙的阶段,这些广告公司就会雇用各种各样的人,甚至会让那些在浅草公园旁流浪的人换上制服工作,每天给他们发放薪酬。正因为这样,对方在听完本田对春泥外貌的详细描绘后,依旧什么都想不起来,唯一能确定的是本田看到的春泥其实是个流浪汉。

随后,本田改在夜深时分到浅草公园去,把树底下的椅子都认真搜查了一遍。他还到那种便宜的旅店过夜,因为那里常有流浪汉出入。他再三向客人们打听,有没有看到哪个男人外表好像春泥。可他费尽心机都没能找到任何线索。

每个星期,本田都会过来拜访我,把他努力调查的结果告诉我。他曾带着一贯的财神一样的笑容跟我说起这样一件事:“寒川先生,我前段时间忽然开始留意见世屋 ,感觉这条线索非常有价值。现在像蜘蛛女这种有头没身子的杂技见世屋在很多地方都很流行,不是吗?我看到过一个差不多的节目,但是有身体没头,跟以前的表演刚好相反。表演时摆出一个很长的箱子,分成三截儿,一个女人躺在里面,身体和腿放在底下的两截儿箱子里。可她没有头,也就是一个没头的女人躺在箱子里。她的四肢会动,说明她是活的,看上去很可怕,又很性感。这个把戏其实很幼稚,就是在箱子里斜着放一面镜子,用镜面反射让箱子看上去成了空的。这种无头表演我在牛込的江户川桥,也就是通往护国寺的空场上也看到过。可是那次的表演者是个很胖的男人,穿一身满是油污的小丑服,有别于常见的表演模式。”

说到这儿,本田一下变得很紧张,紧紧抿着嘴唇,好像要说一件很重要的事。他看我满心好奇,这才继续往下说:

“您明白了吧!我想在见世屋中,一个男人可以一面展现出自己的身体,一面却不让人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这法子真是巧妙至极,让人完全预想不到。他的工作就是天天躺在那里,没人会看到他最具特征性的脸,这种藏身的方法跟大江春泥的做派多么吻合。尤其是大江春泥对这种诡异的事情非常感兴趣,经常看他在小说里描述见世屋。”

“接下来怎么样了?”我催促本田往下说。看他这么镇定自若的样子,不像已经找到了春泥。

“于是,我赶紧到江户川桥,发现那里还有见世屋,真是太好了。我买了门票,打开木门,走到那个没有头的胖男人身边,极力想要看到他的面容。我觉得这家伙不至于从早到晚都躺在这里,连厕所都不去,所以我就耐心地等他什么时候如厕。观众很快都走掉了,只有我还留在那儿。我正在等待,箱子里没头的男人忽然开始拍手。解说员跑过来,对疑惑不解的我说,现在是演出的中场休息时间,让我先出去。机会终于来了,我出去以后马上跑到帐篷后边,透过帐篷上的小窟窿朝里窥视,看到解说员扶着那个没头的男人爬出箱子——他当然是有头的。男人跑到观众席角落小便。原来他刚刚拍手是为了告诉解说员他要小解,这个暗号是不是很有趣,哈哈!”

“别说笑了,你以为你在表演滑稽戏吗?”我佯装恼了。

本田马上止住笑,辩驳道:“不是。我非常失望,因为那个男人长得跟春泥一点儿都不像。可是……我的确为调查花费了很多精力。我想让你知道我真是在费尽心机找春泥,所以才把这件事情告诉你。”

这段插曲如实反映了我们寻找春泥时,连半点儿希望都看不到。

此外还发生了一件事。在我看来,要破解此案,这件匪夷所思的事可能会成为关键。我在调查过后认为,六郎死后戴的假发好像来自浅草一带。我把浅草卖假发的店都走了个遍,最终找到一位松居师傅,他的店开在千束町。他谈到一顶假发,跟六郎的假发完全相同。可是跟我的猜测不一样,他说定做假发的正是小山田六郎,我非常惊讶。客人自称小山田六郎,松居师傅对他长相的描述也跟小山田六郎一样。大约去年年末,假发做好了,客人亲自过来取货。他说是想遮掩自己的秃顶,可他在世时,包括妻子静子在内,任何人都没看见过他戴假发。这是怎么回事?这真是太奇怪了,我百思不得其解。

六郎死后,静子成为寡妇,我们之间的关系一下变得很亲密。我很自然地成了她的参谋和保镖。听说我曾为调查此事倾尽全力,还爬过天花板,六郎的亲戚也不便多言。甚至检察官系崎都旁敲侧击帮我说话,让我抓住机会,多去小山田家走动,多留意静子周围那些大大小小的事情。就这样,我成了小山田家的常客。

我在这个故事的开头提及,在博物馆初遇时,静子听说我便是她喜爱的推理作家,马上对我产生了很多好感。接下来在共同经历过那么多怪事后,我们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事到如今,她自然会把我当成她唯一值得依靠的人。我们现在每天都会相见,尤其是她的丈夫已经死了,我开始感受到她原本遥远、虚无、惨白的热忱与极度脆弱的性吸引力一起朝我涌过来,那样鲜活生动。

我曾在她卧室里看到一根外国造的小鞭子,欲望之火马上开始燃烧,一发不可收拾。我指着鞭子,若无其事地问:“你先生学过骑马?”

起初,她不明白我是什么意思。等看见那根鞭子后,她的脸一下变得更加惨白,然后逐渐转红,最终变得好像熟透的苹果。她低声说:“没有……”

我真是笨,现在才知道她脖子上那道又细又长的伤痕是怎么来的。细细回想起来,每回看见她的伤痕,我都觉得位置、形状跟上回不太一样。我曾为此感到困惑,但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丈夫竟有性虐待这种变态的喜好,那个秃顶的男人明明看上去那么温和。其实这件事早就很清楚了,六郎死了一个月,她脖子上可怕的伤痕就消失了。总之,我这个猜想肯定没错,不需要她直接承认。可我得知此事后,竟觉得异常兴奋,不知是怎么回事。莫非我也有性虐待的癖好,跟死去的六郎没有区别? 9DFf7w1R5eDPBpmU656WqZ4oQSLqtHft/8E4TVgYptthhznu/8NraAXEPFIvJhC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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