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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恐吓信中,春泥曾说会杀掉六郎。他说:“不过,我做事向来不紧不慢,你用不着心急。”可仅仅过了两天,他就杀了六郎,这是怎么回事呢?他可能是想在对方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动手,故意在信中写下那句话。可是我觉得,他应该有别的理由。听到嘀嗒声时,静子认为春泥正藏在天花板上,哭着请求他放过六郎。我听静子提及此事时,已经预感到事情不妙。在了解到静子如此爱丈夫后,春泥越发忌妒。与此同时,他还了解到自己的藏身处并不隐蔽。于是,他想道:“好啊,你对你丈夫痴心一片,我索性早日了结他的性命!”

小山田六郎死得非常蹊跷。收到静子的消息,我在当天黄昏时分就来到小山田家,问清楚了整件事。

六郎死之前的那天晚上,看上去一切正常。跟平时相比,他回家稍微早一些,喝了点酒,就说要到大河对面的小梅町拜访朋友,跟朋友下围棋。当天晚上很暖和,六郎没有穿外衣,只穿着大岛和服夹衣、盐濑短褂出去了,也没带什么东西。

要去的地方很近,他走路过去,先从吾妻桥上经过,再沿向岛的大堤前行,这是他平时经常走的路线。接下来直到夜里十二点,六郎一直待在小梅町的朋友家。从朋友家告辞后,他又走路离开。在此之后,他就失踪了。

整整一夜,静子都没等到丈夫回家。她回想起大江春泥的恐吓信,不由得焦急万分。天还没亮,她便开始给丈夫所有可能去的地方打电话,但怎么都找不到丈夫。她自然也给我打了电话。正好我前一天晚上出去了,第二天黄昏才回家。这场混乱发生时,我什么都不知道。很快到了上班时间,六郎还是没有出现。公司也找不到他。快到中午时,象泻警署发来消息,六郎已死,死因蹊跷。

吾妻桥西侧、雷门电车站以北的大堤下有一座公共汽船码头,可以运载乘客在吾妻桥和千住大桥之间往来。蒸汽时代,此处就是隅田川的风景名胜。空闲时间,我经常乘坐汽船在言问、白须等地之间往来。常有一些小贩出现在公共汽船上,贩卖画册、玩具。他们用沙哑的声音推销货物,听起来就像戏院的辩士 ,同时还有螺旋桨吱呀作响的声音。这些都古朴得像乡间的景象,正合我的胃口。

在隅田川的河面上,码头像条方方正正的船一样漂浮着。这艘漂浮的船上有候船室,里面有椅子,也有公共厕所。我曾在这里上厕所,进去以后才发现所谓的厕所只有一只女用箱子那么大,木地板上有个矩形的洞,隅田川的河水就在下面奔涌,距离木地板不过一步之遥。这种设计不会积攒秽物,好像火车、轮船上的厕所。透过矩形洞能看到下面深蓝色的河水,一眼瞥去河水深不见底,如同凝固了一样,细看却会发现河水中的生物漂浮不定,好像显微镜下的微生物。有时候,我会对这种场面无端感到害怕。

三月二十日早上大约八点,浅草寺商店街一家店铺中年轻的老板娘赶到吾妻桥的公共汽船码头,准备去千住处理某事。她在候船期间去上厕所,一进门就尖叫起来,然后匆匆跑出来。检票口的老头儿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说她看见一张男人的脸出现在厕所的矩形洞下面,男人从深蓝色的河水中冒出头来,正在偷窥她。检票口的老头儿以为是船夫在捉弄人。当地有时的确会有龅牙龟 在水中出没。老头儿进了厕所,果然看到一张人脸浮在洞下面,距离洞口大约一尺。水面起伏不定,那张脸也随之上上下下,像上了发条的玩具,时而露出半张脸,时而露出整张脸。之后,老头儿说那是他生平见过最可怕的场面。

老头儿发现那原来是个死人,十分惊慌,高声叫来码头上的青年帮忙。候船室中正好有个鱼店老板,为人仗义,跟其余青年一起去拉那具尸体。洞口太小,很难从那里把尸体拉上来。众人又用长棍从外面推尸体,将其推到河面上来。

尸体赤身裸体,是个仪表非凡、四十岁左右的男子,不像那种冲动地跳水游泳溺死的人,这可奇怪了。因为感觉不对劲儿,大家认真检查了尸体,在其背后发现了刀伤。此外,尸体并未被泡得水肿起来,不符合溺死的特征。得知死者是被杀死的,不是意外溺死的,大家议论纷纷。

除此之外,大家在打捞起这具尸体时,还有一个奇怪的发现。当时,花川户派出所接到报警,派了一名巡警赶过来。巡警指挥青年们抓着死者的头发往上拉。大家一使劲儿,死者的头发竟完全脱落了。青年们看到如此令人作呕的一幕,都吃惊地叫起来,松了手。这太奇怪了,死者应该没在水中浸泡太久,头发怎么会完全脱落?经过认真观察,巡警发现原来是一顶假发,死者的脑袋已经秃了。

静子的丈夫、碌碌商会董事小山田六郎死后就是这副模样。总之,六郎先是遇害,之后被人脱光衣服,戴上一顶假发,丢到吾妻桥下。尽管被丢进了水里,但死者体内并未进水。死因是背部的伤口,有人用利器刺破了他的左肺。背部除了致命的伤口外,还有几处比较浅的伤口,可见凶手接连刺了他几下才刺中要害。法医断定前一天深夜大约一点钟是死者的死亡时间。

死者赤身裸体,什么都没带,怎么确定他的身份呢?警方正在发愁,结果中午小山田六郎的一位朋友就出现了,马上给小山田家和碌碌商会打了电话。

我在黄昏时分赶到小山田家。只见家里到处都乱哄哄的,六郎的亲戚朋友、碌碌商会的员工都赶过来了。刚刚从警署回家的静子被这些人团团围住,不知所措。六郎的尸体没有运回家,因为警方还要解剖,好得出更详细的鉴定结果。亲戚朋友只好把赶制出来的灵牌、献给死者的上好的香和鲜花,都放在了佛坛前面盖着白布的桌子上。

静子和碌碌商会的员工到了这时才把发现六郎尸体的过程告诉我。我很不安,毕竟六郎丧命,我也要负一些责任。两三天前,我因轻敌,劝阻了想要报警的静子,于是出现了如此可怕的结果。羞耻感、悔恨感充斥着我的内心。在我看来,凶手肯定是大江春泥。六郎从小梅町下棋的朋友家出来后,从吾妻桥经过,被春泥拽到码头上幽暗的地方杀害,尸体被丢进河里。我听本田说过,春泥最近正在浅草一带活动,形迹可疑。凶手要不是他,还会是谁呢?不,春泥一定是凶手,他一早就说要杀了六郎。可是他脱光六郎的衣服,又给六郎戴上假发,这些举动有何意义呢?真让人无法理解。这些举动根本不合逻辑,若这些同样是春泥所为,他有何用意?我怎么想都想不通。

我找个机会把静子叫到另外一个房间,想跟她商议我们两个共同的秘密。静子朝客人们点点头,很快跟上了我,她好像也在等这个机会。到了没人的地方,她低声叫我“老师”,然后紧紧抱住我。她的长睫毛闪烁着光泽,眼睛好像正在凝视我的胸膛。我看着她肿起的眼皮,忽然发现一大颗泪珠从她眼里流出来,沿着惨白的面颊滚落下来。她哭得停不下来。

“全都怪我不小心,真对不起。那家伙居然不只是说说,真的动手了,这都怪我……都怪我……”我同样觉得很悲伤,微微握紧静子的手连声道歉。我第一次直接触摸她的肌肤,感觉她的手苍白、柔弱、炙热、弹性十足。在当时的环境中,我依旧产生了如此奇异的感受,并铭记至今。

过了很久,静子才不哭了。

这时,我问她:“哦,你有没有告诉警察你收到了恐吓信?”

“没有,我不知该如何是好,因此……”

“你还没有告诉他们?”

“没有,我准备跟老师商量一下,然后再决定该怎么做。”

我始终握着静子的手,静子没有表现出不悦,也没有提出抗议,反而轻轻靠在我身上。之后回想起这一幕,我觉得非常神奇。

“你也相信那个人就是凶手吧?”

“是的。另外,昨天晚上还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什么事?”

“听了老师的警告,我改去小洋楼二楼睡觉。搬到那儿以后,我以为他不会来偷窥了,可他好像还在偷窥。”

“从什么地方偷窥?”

“窗户外面。”静子瞪大眼睛,好像又想起了当时可怕的一幕,时断时续道,“昨天晚上,我大约十二点钟上床休息。我有些担心丈夫,他还没回来。而且洋楼的天花板太高了,我一个人住在里面空荡荡的。我怕得厉害,开始观察房间各处。窗户上只装了一扇百叶窗,窗底下还有大约一尺的空间无遮无挡,能看见外边的黑夜。我很害怕,却忍不住朝窗外看,隐约看到了一张人脸。”

“会不会是你想象出来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因为那张脸一转眼就消失不见了。不过,那一幕简直太恐怖了,我至今印象深刻。那人稍微往前弓着腰,顶着一头乱发,紧靠在玻璃上,翻着眼珠盯着我瞧。”

“是不是平田?”

“没错,这种事情除了他,还能有谁做得出来?”

我们讨论完这些,认定是大江春泥即平田一郎杀了六郎。他之后还会杀了静子。我们决定报警,寻求庇护。

一个名叫系崎的法学士检察官负责这起案件。他还是猎奇会的一员,所谓猎奇会是由包括我在内的一些推理作家和医生、律师等共同组成的。多亏有他,我陪伴静子到搜查总部象泻警署解释此事时,得到了朋友般的友善与耐心,而不必忍受检察官审问死者家人那种严厉的态度。他得知这件怪事,惊讶之余又很好奇。他决定竭尽所能找出大江春泥,并往小山田家派驻更多刑警,安排更多巡逻,为静子的安全提供充足的保障。因为外界了解的大江春泥的模样跟他本人相去甚远,他还接受我的提议,从博文馆的本田口中打听到了相关的信息。 2JRpxH1bIdyk9Kat6iRAQaF8UYXo19VMeHV8mS9E+QuafWtBAv/RG69x8w8D0FS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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