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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牛存犁

温如风推钢磨忙得有时一天只能休息四五个钟头,实在脱不开身去打官司。照说一棵树卖了五六万,他那半棵也值不老少钱,就是分两万,也比推钢磨半年的利润多。可这官司毕竟是有一档没一档的事。叫驴又当堂翻供,他也毫无办法,只能等咳嗽带出痨病的运气。

可有一天牛存犁来磨面,给他说了几件事,让他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瓜种,明明让孙铁锤、叫驴、派出所包着烧吃了,还在静等天上掉馅饼呢。

牛存犁说:“叫驴这号货,为啥天天能在派出所混搭?有时还帮着办案、捉人,这不是狸猫偷鸡,让黄鼠狼子去撵吗?我一直怀疑我那头犍牛就是他偷的,可派出所查三年了,毛都没查到一根。我给何黑脸说过叫驴,但他要证据。我要能拿出证据,还要他办的辣子案。他们就是一伙的!我最近到镇上卖烟叶子,专门蹲在派出所附近,看都是哪些货色在里面出出进进。你猜都谁?”

“谁?”

“谁?叫驴一天能出进八趟,还帮着审人哩。昨天从哪里铐回来三个,说是拐卖人口的,叫驴一路走一路踢,说不给老子交代,老子就剜了你的蛋下酒。”

“叫驴就是个闲浪荡,待在派出所比浪在外边强。”温如风说。

“这号货都能成派出所的帮手,那派出所又是个啥地方?你的树,我的牛,还能有指望?”一说起牛,牛存犁的眼睛都能冒出血来。尽管三年了,仍是他的痛。那是他攒了几年的血汗,才买下的一头犍牛,跟老母牛拼成一对,刚好出门给人犁地做活的。

牛存犁家祖辈都是犁地能手,并且远近闻名。谁见了都是不叫牛师不说话的。他爹死时还给他讲,家里只要有一对牛,那就是吃香喝辣的世事。无论农忙农闲,都不愁没地犁。并且家家待承都好,相互攀比着,哪一顿都是有酒有肉的日子。有时他还带着老婆娃娃,说是帮着捡拾地呢,其实就是到主家混着美美咥一顿。总之,自从那头三岁牙口的犍牛被偷走后,老母牛也很快病死了。他也再买不起牛给人犁地了。牛家还真只存下一副犁了。不到三年工夫,他一个不满四十岁的人,头发就掉得快能数根根的荒凉。那次瓜女子被人糟害,还有人怀疑是他干的呢。要不是脸不似南瓜,仅以头皮论,大料是逃不脱嫌犯命运的。他恨起叫驴和派出所来,牙帮骨挫得能扬灰。

牛存犁再说,温如风还是磨他的面。钢磨的齿轮相互错动起来,你咬我、我咬你地硬咣硬,有些像天庭拉桌子拉板凳的阵仗,且轰轰隆隆持续不歇。直到磨完,牛存犁又叨咕起来:“存罐,你绝对相信我说的,派出所、叫驴、孙铁锤他们是一伙的。叫驴一边给何黑脸跑腿,一边给孙铁锤赶脚。而孙铁锤也是三天两头到派出所打牌。就最近这几天,都去三趟了,喝得滴溜摆荡地从里面摇晃出来,见了人,还故意剔牙花子呢。案子就是带出来,还有你我的米汤馍?你还磨㞗哩磨,磨半年都不值那半棵树钱。告他驴日的去!”

“你咋不告呢?”

“告了,没结果。牛不像树,一杀,一吃,没了。你要告,我就搭上。”

“行了,好好攒点钱,再弄两头牛,还犁地吧,日子要紧!”说着,温如风又准备给第二家磨。

牛存犁埋怨说:“我再奔死奔活弄两头回来,让叫驴再一偷,我再到派出所去求他们抓叫驴,我是有病呢。”然后就扛起面袋子走了。

面粉把牛存犁的脑壳染得远远看上去像个棉花锤。

虽然温如风也被牛存犁说得气鼓气胀的,但到底还是没有要去告状的意思,觉得不划算。他爹就信奉老辈子说的“十个告状九个背,还有一个命不归”的话。草老师也常讲:饿死不盗,屈死不告!说乱偷乱告都是民风不淳朴的征候。要告,他早把孙存盆告了。他倒管不了民风淳朴不淳朴,就觉得告状的成本太大,又没个准头,还不如埋头推磨呢。说到底也就是半棵树的事,看他孙铁锤昧了,还能发成孙金盆不成。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孙铁锤剔牙花子上。

那天温如风到镇上给钢磨换皮带,说顺便再到派出所打问一下,谁知就见孙铁锤被叫驴从所里东倒西歪搀出来。他本来想闪躲一下,不愿跟这两个货照面,却偏照了个正着。孙铁锤竟然主动撩拨起他来:“那……那不是温存罐吗?”

叫驴喊叫:“存罐哥,领导叫你。”

他才懒得理呢。正准备扭身走,却被孙铁锤叫住了:“咋?可来派出所告老子?老实告诉你,没门!树就是老子卖了你也没门……何所跟咱是一级关系……刚还给我敬酒了。想闻不,来闻闻是啥酒气?西凤!知道不,八大名酒之一!爆得呀,能把老子喉咙烧裂巴了……这儿还有瘦肉丝丝,想吃不?想吃了老子给你抠一点尝尝……”说着就用指头在嘴里乱抠乱转,并且还真剔出一丝来,要给他喂。叫驴紧拉慢拉,还是把那点肉丝硬塞到他嘴唇上了。

关键是这一切刚好让牛存犁看见了。牛就坐在离派出所不远的地方,卖自家编的笊篱和锅刷子。是真真切切目睹了孙铁锤羞辱温存罐的那一幕。他只拿鼻子哼了一声:“活该!”那不长毛的脑袋就扭向一边了。大有瞧不上温存罐的意思。

温终于火冒三丈,是要报复一下孙铁锤了。但他没有朝派出所走,而是端直进了镇政府。

镇政府里正在吃晚饭,大伙围着一个水泥乒乓球案子咥捞面,只听吸吸溜溜一片响。温如风走进门直喊:

“谁是领导?”

这一声喊把大家都搞蒙了。虽然政府院子也经常有来吵架闹仗的,可对手里提着机器皮带,气得一脸乌青的人,还是得有所防范。几个年轻小伙子先站起来,有意识地把一个梳着分头的人挡了挡。温如风一下就明白谁是领导了。他用眼睛直视着那个小分头说:“看你管不管,要是不管,我端直就上县了!”

在他身后,牛存犁正猫腰朝里瞄着动静,温存罐的气势,竟然一下把他吓傻愣在那里了。他平常本来就爱张着大嘴看各种热闹的,这阵儿,嘴里更是能塞进一只癞蛤蟆。

梳着分头的人的确是镇领导,并且还是书记兼镇长,姓南,名归雁。看上去很年轻。猛不丁遇见温如风这样一个人,南书记还有点不知所措,急忙说:“请这位老乡先到客房休息。吃了没?捞一碗面,多浇臊子噢。”

温如风很不客气地说:“不吃!我只说事。”

“总不能在外面说吧?”温如风就被领进客房了。

大家立即就在乒乓球案子旁炸了锅。有认得温如风是北斗村开磨坊的。还有人知道他跟镇上计划生育专干安北斗是同学。

南书记就找安北斗。文书说北斗一下班就上阳山冠看流星雨去了。

“朝回叫!” wPEPbi81r3nDVnjKy8I5eF5dfN5lnt644a/OnyK7192VNXXVhMnw1vJk6SXkqQs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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