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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雨水

省上两会一结束,县上就及时传达了。大会上,王中石书记除了强调经济工作外,撂下稿子,把北斗镇温如风的事,讲了十几分钟。南归雁头低得再没处低了,只感到无数双眼睛在他身上来回穿梭,如芒刺在背。他就怕书记点他名,到底还是点了:“南归雁呢?”他站了起来。王书记说:“你这名字很好听哪,可你要是把北斗镇搞不好,大雁恐怕也难归呀!春节前已经把事情闹得那么大了,我是怎么批评提醒你们的?仍是得过且过、麻木不仁!”王中石敲桌子了,吓得几个爱咳嗽的烟鬼都憋住了气。“我倒不是痛惜状告我王中石,瞎了我的啥名声。我是觉得永平县在全省本来就没地位,也没啥影响力,这下好了,你给咱放了大大一个卫星哪!(又敲了桌子)你回去看,要是连这么点事情都办不好,就把辞职报告打上来,我随时给你批……”

这两天会,可是开得南归雁把人丢得连一丝丝脸面都寻不见了。当初调他来时,也是谣言满天飞,一会儿说他是市委组织部部长的人,一会儿又说他是市委书记的远房侄儿,还有把关系扯到省上的。自王中石在大会上把他提溜起来狠批一通后,谣言就又来了:这货谁的人也不是,就是名字叫得怪,让领导乱点了鸳鸯谱,让他拾了个活茬。他的确感到压力有点大,加上母亲去世的哀伤、劳累,他都有点躺下快起不来的感觉了。

王中石大会上批评完南归雁,下来问了问秘书,是不是批评得有点重。秘书说,反正够他喝一壶的,不过不批评也不行,一个温如风,看给县上捅下多大娄子。紧接着,有关部门就问要不要给南归雁一个处分,让他吸取教训。王中石说你们研究研究吧。让他特别生气的是,温如风的事年前就已爆发,他千叮咛万嘱咐,最后还是闹升级了。南归雁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随后,他听到一个消息,说南归雁母亲在春节前已下病危通知,他赶回去伺候几天后就去世了。王中石对干部尽孝道一贯很提倡。连父母都不孝敬的人,很难让人相信会对老百姓真好。因此他立即制止了有关方面对南归雁的处分研判,说:“没有那么严重,年轻干部嘛,批评批评就行了,何况他家里的确有事。”他甚至还有点后悔,不该在大会上让小伙子站那么久。虽然点名时是他自己站起来的,但自己应该让他坐下再批评。温如风在省城上演那一出,的确令王中石十分难堪,也十分恼火。开会期间,不停地有人在用眼睛睃他,议论他,搞得他很是狼狈。市委书记也在小组讨论会上点了名,要求做好信访源头工作,不要把小事聚大,大事聚炸。但仔细想想,南归雁干事还是很认真的。温如风挨黑打后,听说他一头扎在医院三天三夜没合眼。小伙子也特别想把全县经济最落后的北斗镇搞上去,听说春节回家还在找人论证发展思路呢,他就觉得有必要在批评后给年轻人解解包袱,让他好轻装上阵。

王中石亲自主持召开了“村民温如风事件处置工作专题会议”。不仅因为省市领导有批示,让把事情妥善处理好,并要求上报结果。也是想在处理这件事和其他类似问题上,就如何把握度的问题谈些意见。县委一把手为一个告状村民开这样兴师动众的会议,在县上还是第一次。

县上要求何首魁和安北斗列席这次重要会议。

当何首魁用偏斗摩托把安北斗拉到县委院子时,会已经开始了。安北斗还是第一次踏进县委大院最后边那个小院落,那是常委们办公的地方,甚至有点神秘。有人端直把他们领进了会议室。

安北斗一眼看见王中石书记坐在最顶头的位置,其余分坐两厢。外面还围了两圈。他也看见了南归雁,虽在内圈,却排在末端。第二圈也是满的。他和何首魁是被工作人员引导着坐在了第三圈。加起来大概有三四十人参会。他们进门时,是信访局局长正在说话,中心意思是:小事不要出村,大事不要出镇,矛盾不能上交,一切问题都需就地化解。可安北斗干了这么多年农村工作,一个突出感觉,就是百人百性情,每一件事都有每一件事的搞法,有时几乎很难有规律可循。比如温如风这个人,要发挥村上领导优势,一下就砸锅了。他正是跟村上头头铆上劲了,才如此“离经叛道”的。

他侧眼看了一下坐在身边的何首魁,正在抖腿。也许是开摩托有点冷,他把腿抖得桌子腿都跟着晃起来。在听完信访局局长的发言后,王书记问:“北斗镇具体负责温如风事件的同志来了没有?”办公室说来了,他和何所长就站起来打了个招呼。王书记说:“好好,请坐下!你们说说,这件事怎么才能又快又好地处理完结?”安北斗希望老何说,何首魁偏让他说。面对这么多领导,这么大场面,他脑子嗡地一下就乱了,嘴憋得像谁把鼓槌粘在了鼓皮上一样,拿不起也敲不响。他勉强说了几句起因,王书记就说:“只讲办法,不讲过程。过程我们都知道了。看看你们还有什么好的对策。”这下把他弄得更傻眼了,就随嘴咕哝了一句:“我保证……把人先看住!”会议室一阵骚动。

王书记说:“不是把人看住的事,而是如何解决问题,让这个人彻底放下,回去推他的磨、过他的日子去。半棵树在我们看来可能不是啥大事,可放在一个具体的老百姓头上,有利益的事,还有面子的事,有时就是想争口气。温如风争气的成分就大一些。他家推磨、压面能挣不少钱,早就小康了,可为什么还这么干,要找根源,你们要牵住牛鼻子去解疙瘩。咱们县上常年在外告状的有十几个人,但还没有一个搞得如此声名远扬的。不过我刚才也反复讲,老百姓能够站出来维权,尤其是维护尊严,是一种社会进步的表现!树丢了,人挨了黑打,他不维权能行?都不维权,岂不助长了犯罪?只要不是无理取闹,靠胡搅蛮缠攫取不正当利益,老百姓真有法治观念是好事,不是坏事。咱们好好解决就是了嘛,怕什么?南归雁也不要背包袱,温如风被打住院,你日夜守护着,说明对老百姓还是有感情的嘛!这件事你回去下点功夫,县上等着你们的处理结果。好吧,今天会也开得时间不短了,归雁表表态吧!”

安北斗与何首魁坐摩托飙来,算是赶了个会议尾巴。

只听南归雁好像是受了多大惊吓,又有些无比感动一般,磕磕巴巴、语无伦次地表起态来:“王书记……各位领导,我们一定吸取教训,深刻总结这次事件的教训……是沉痛教训,绝不再给县委、县政府和全县人民添乱……抹黑,一定把温如风的事件……处理好,把他那半棵树找……找回来,还要把打人凶手……彻底查清,给县委、县政府……还有全县人民一个交代……”

安北斗看见南归雁在表这番态时,何首魁显出了一脸的鄙夷相。老何的腿也抖得更欢实了,甚至让坐在很远的桌上搞记录的人,都狠狠白了他一眼。

回到镇上,南归雁立即召开了干部会,说是传达会议精神,其实气还在温如风那件事上憋着。他也没客气地把安北斗叫起来站着批评了半晌。安北斗看他情绪如此黯然、激愤,也就给足了老同学面子,没有做丝毫辩解。

何首魁没有来,但主席台上摆着他的名字。有人说他感冒了。镇上的会他可以参加,也可以不参加。

会议扩大到村一级,孙铁锤倒是来了。安北斗从南归雁的训斥中,也处处听到了对孙铁锤的敲打。但村干部就是村干部,不在公务员之列,因此,任何领导对他们讲话,都比对镇上干部客气许多。

会后,孙铁锤还问了他一句:“咋了北斗,温存罐还真把祸咥大了?”他也借机敲打了一下说:“这回恐怕不是闹着玩的,省市领导都有批示,县委王书记还亲自主持开了会,要把偷树贼和打人凶手一查到底!”他看见孙铁锤用指头剔了一点牙花子,迸出老远说:“抓不住人顶㞗用。”

镇上开的是经济工作会议,南归雁却把温如风的事说了半天。下午,连会都没让安北斗参加,就安排他回去驻村,一是看住温如风;二是展开全面调查,不信揪不出打人凶手来。

安北斗先去了一趟派出所,还是想跟何所长联手干。没想到何所长还真感冒了,可能与骑摩托来回颠跑有关系,额头上敷着热毛巾。在县上开完会,他们等着上摩托时,公安局局长跟他说了半天话,好像也是在训斥,并且很严厉。回来时一路上车飙得风一样快,安北斗都怕他把摩托开到沟里去了。

他没好直接跟何所长说联手的事,只说南书记让自己立马回去驻村。

“那你去么。”何所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就再没下话了。他知道老何的态度:任何事不是领导急了,就可以跟着随便抓瞎的。并且越在都慌乱的时候他越镇定,倒显得自己毛手毛脚的,不成熟。他就独自骑车子回村里去了。

这天,天上下着贵似油的春雨,地上溜光,自行车几次都打滑到了麦田里。他腰上的呼机也不断地振动着,一看,是老婆杨艳梅在骂他:

你脑子是进水了,不是催粮要款,就是刮宫引产,这下还让告状的给缠住了。一搞一月不落屋,死去吧你! 093GcHUwlLhf221T3upLhaYzIqZnYMmbdAVVlMmi7RA0fGoHyS2UQxYXRdvAcpY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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