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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立春

温如风这次“出访”,是在市、县、镇三级干部护卫下圆满结束的,于正月二十日下午十六时十分顺利返回永平县。因南归雁和何首魁被县上留下要研究问题,而将他交由安北斗全权负责,转乘派出所的偏斗摩托,于当晚十八时二十五分安全抵达北斗村。沿途闻到风声,争先恐后、跑得遗鞋掉帽子的观望者,虽没“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起码也都张大了嘴巴、久久不能闭合地拥塞于道。

温如风在省城拦车告状的事,像长了飞毛腿一样,早在全镇传得神乎其神了。有人甚至说他端直跪在了省长车前,在乡里一些人想来,省里自是省长最大。省长不仅亲自下车搀扶,而且还安排了高级酒店,好酒好烟管待数日。只怕那半棵树和打蛋的事,解决起来,是要三天两后晌地快刀斩乱麻了。当然,还有另一个版本,说他拦路一跪,当下就被八个彪形大汉拉到黑拐角,打得粪便拉一裤裆,一边找牙一边讨饶:再告我就是驴日下的!并且人已关了大牢。无论如何,他是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并且是警车护送!虽然一个轮子的气瘪蔫得顺地扑哧,可这毕竟是何所长的座驾呀!关键是警车后边还自发地跟上来几辆“护卫”摩托,更有蜂拥而上的自行车队夹持,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搞得比过去镇上来了书记县长的阵仗都大。

温如风还有点小得意,他希望孙铁锤也能在队伍里面,看看欺负他的结果。谁知就在这时,嗵嗵嗵,村中三眼枪又响了。真是活见鬼了,这都正月二十了,还放他娘的哪门子铳子。有骑着摩托跟得紧的人说:“孙铁锤他舅过三年呢。村里还请了唱戏的。”

温如风的脸一下就阴沉下来了。

安北斗立马有些心慌意乱。他记得孙铁锤他舅是二月二龙抬头那天死的,咋提前十几天就过起三年了?真是热闹处卖母猪——瞎凑的啥坛场?

警车径直把温如风送到老鳖滩,安北斗还故意提前下车把他搀扶了一把,也是想给他一个面子,更是想给凑热闹的看看:温如风好好地回来了!可不敢把人再逼走了。在县上临行前,南归雁一再交代:回去二十四小时把人盯紧了!那股严肃劲,就差说:再出事,你安北斗就背着铺盖卷走人吧!

花如屏见温如风从警车上下来,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乡下人不似城里人,当众敢抱着男人哭,怕丢丑,而是一下抱住他妹子温存雨,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地稀里哗啦。儿子温顺丰也跟着哭。温如风故意伸胳膊伸腿地说:“哭啥,都好好的。省上的大官都要给咱做主了,还哭啥呢。”他故意把声音抬得很高。

这时,孙铁锤他舅家的祖坟山上呜哩哇啦、噼里啪啦响动起来,虽没有年三十和初一早上那么撼天动地,可也是另一番气象,震荡山川,何况选在了今天。

县剧团的闹台一响,人轰地一下又都奔村委会大道场上看戏去了。

安北斗把温如风安顿进家门,就把话朝明里挑了挑:“按组织吩咐,让我二十四小时把你盯紧,就怕你再出去闹腾。我一路上也在想,人家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各级领导也都引起了高度重视,你就在家好好等消息吧。都立春了,我看老鳖滩的桃花都开了,你还先得把家里的几亩地顾住。需要了我可以帮忙。一年之计在于春嘛!你勤劳几十年了,都舍得把这大好农忙时节错过?磨坊也得好好开着,见天几百块,耽误得起嘛!”

温如风突然跳起来:“他一个烂舅,都死三年了,过去也没见他稀罕过,今天知道我回来,放的啥铳子?唱的啥大戏?”

安北斗急忙安抚说:“这你可能有点想多了。村里老人但凡有点家底的,谁过三周年不响动一下。”

“他舅是三年前二月二那天酒喝多了,一头栽进赵寡妇的茅坑淹死的。他当时让捞起来就埋了,一天都没放够,嫌臭。今天倒想起死舅了。这才正月二十,三年哪有提前过的?”

“存罐,别自己给自己找别扭。过三年差前差后一个月,都是常事么。你想想,二月二前后,大农忙的,谁还顾得坐席、听戏。”

“狗日的还是想气我呢。我都想把赵寡妇的尿盆子扣到他门上,算是给他随礼了。”

“对了对了,好好过你的日子,管人家干啥。听话,再别出去了,把地里活儿忙完,磨坊也开张起来,静等好消息就行了。”

“要是没好消息呢?”

“我给你打包票,这回一定有,毕竟把大人物惊动了。听我的没错。”

说完这话,其实安北斗心里也没底。人物再大,指示再硬,事情还得发回原籍处理。而处理人说来说去,大概还是何首魁、南归雁,包括他自己。以何首魁的态度,仍是老三样:时间、证据,加上咳嗽带出痨伤。想让老何有点激情,有点人文心,除非石磨子能哭喊、铁砧子会说话。但无论怎样,他对这次事情还是抱着希望的,毕竟闹大了。他给花如屏也交代了一番,让把人看好,说闹到这份上就行了,搞不好还真能把一个浑浑全全过日子的好罐罐给踢打了呢。

劝完温如风,他又到孙铁锤家走了一趟。温如风无论是告南归雁、何首魁还是告王中石,根子还是他孙铁锤。是那半棵树、牙花子、挨黑打、请春客等一系列事情惹的祸。孙铁锤活人的方式就是好张罗、讲排场,恨不得把北斗村的天空都搭个席棚,由他家盖起来,见天拉席面、宴宾客;都来给他随礼、上供、捧场子。他舅,都知道是远近闻名的赌博骨碌,就爱跟女人丢酸坎子胡拉扯。死得那么臭不可闻,竟然在三年后又搭起快半里路长的席棚,吹吹打打,收礼待客起来了。

孙铁锤的老婆叫刘兰香,这阵儿也是哭得呜呜的,在戏台子前上香呢。

剧团正在唱《黑虎坐台》:

赵公明丧了命阴魂不定,

恨子牙气得我耳目圆睁。

我这里跨黑虎且往前行,

三霄洞别三妹我细诉冤情……

安北斗是在院子最里边的房里找到孙铁锤的。敲开门,一摊人正在搓麻将。嘴里都叼着烟,房里熏得相互看不清脸面。见安北斗进来,孙铁锤招呼了一声,问他:“听说驴日下的回来了?大正月的就去告,娘老子死早了,没人好好指教的货!还告到省上去了,把老子抓起来好了!瞎皮烂眼的,以为是跪了大领导的车,结果才是前边开路的秘书长,当老子不知道。老子的侄儿就在省府工作,驴日的被抓走一个钟头,老子就接到电话了,以为他是谁呀!幺鸡!”

“碰!”

“碰你妈的屄瘪哩碰!”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问三眼枪还放不?说温存罐回家后,把门窗都关上了。

孙铁锤说:“放,继续对着他家放。把晦气全放到老鳖滩去!八筒!”

安北斗惊愕于孙铁锤消息来源的快捷与准确。

孙铁锤继续一脸不屑的样子道:“北斗,看把你忙活的,就是天子下了圣旨又能咋?咱又没端他公家碗,能把我白瞅两眼半。驴日下的当年打葫芦包,让马蜂蜇死了我爹,还没跟他算账呢。八万!”

谁能把孙铁锤治住呢?这是当下安抚温如风的关键。像他这样有事没事地乱刺激,温如风大概迟早还是要跑的。

安北斗突然想到了草泽明。 kcaRkGbcs7+JUzPjTIJoLkM2oqLLN5+u7sm6uPe2wNXqf7C+r7ItyCC2TdU/P/L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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