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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状告南归雁

南归雁是早上七点被电话吵醒的。他迷迷糊糊地问谁,里面搭腔:“王中石。”

啊,县委书记!

他一骨碌翻身坐起来:“王书记,我南归雁。”

“你立即来县上领人,看把人打成啥了。人家端直是来告你的。叫个温如风。把你派出所所长也带上!”说完电话就挂了。

南归雁一下愣在了那里。他立即穿好衣服,连脸都没顾上抹一把,就开门喊叫安北斗。

炊事员说今天周日,安干事好像刚睡下不一会儿。

“给我叫起来!”

炊事员就去敲安北斗的门。

“敲死呢敲,我不是说了不吃早饭嘛。”安北斗在里面躁了。

“不是吃饭。南书记叫你,好像有急事。”炊事员把声音压得很低,“老大好像很生气,你麻利起来。”

安北斗就起来了。门刚打开,裤子还没穿好,南归雁就冲进他房里,把桌子拍得嗵嗵直响:“你玩忽职守、敷衍塞责……玩物丧志,观什么天象?北斗镇不是天文台,把这些破玩意儿一律没收了。”说着,就要拎他的长枪短炮。

安北斗一把捂住那些脱皮掉漆的仪器说:“南书记南书记,咋回事嘛?”

“咋回事?让你安抚的温如风呢?”

“回去了,回去推钢磨去了!”

“推你个头。立马跟我走!”

“咋了?”

“昨晚让人打了个半死,撂到县委大院门口了。马上上县!”

这时,派出所的偏斗摩托都开到镇政府门口了,开摩托的正是何首魁。南归雁二话没说,跳上偏斗,气呼呼地坐下了。安北斗坐在了何首魁身后,他想搂住何所的腰,觉得稳当些,谁知何首魁一筛:“嫑搂!”他就抓住坐垫边沿,被何首魁呼地一加油门画了半个圆圈拉走了。

北斗镇离县城也就六七十公里,何首魁飙得快,一个多小时就进了城。路上三人谁也没说话,不仅因车速快,风大,有些张不开嘴,也都不想说。但愿温如风没被打死,人还有救。

南归雁一直回忆着县委书记在电话里的口气,那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王书记此前对他一直很客气,毕竟是市里下派干部。可今早这电话,似乎没有多少客气成分了。当他们赶到县医院急诊室时,只见温如风浑身插满了各种监测仪器和管子,人已看不清眉眼了。县公安局和信访局的也早已在现场了。

直到此时安北斗脑门才沁出豆大的汗珠来:谁能把温如风打成这样?据说打人者头上都套着丝袜。他这阵儿还真有点后悔,昨晚只顾观测流星雨,还的确没考虑到会出这大的事。人要再没了,那才是吃不了兜着走的事。

大家急需知道的,是温如风的伤势到底有多重。可没有一个医生敢说硬话,都说能挺过七十二小时就有救。从昨晚被打到现在,才过了十几个小时,还有近六十小时得往过熬。不过公安局的那位局长说,应该问题不大,被打后,能摸回家,让老婆找人连夜朝县上抬。还答应给抬的人,一家磨二百斤面粉不要钱。说明他脑子当时没被打糊涂。

中午时分,温如风的老婆花如屏也赶到县城了。来的还有他妹妹温存雨。当花如屏走进急诊室,看到温如风被那么多管子缠绕着,人已昏迷不醒,就端直朝地上一瘫,抽不上气来了。安北斗急忙去拉,越拉人越软瘫。最后是护士和南归雁、何首魁一起帮忙,才把她弄到过道椅子上躺下的。他妹妹温存雨也哭得失了体统。这阵仗安北斗过去见过,搞计划生育就时常这样跟人打交道。不过那里边演戏的成分重些,而今天,温如风是实实在在插满了管子在抢救,并且好像凶多吉少。

南归雁又紧急从镇上调来几个人,其中包括两个女干部,才算对女家属有了照应。不过温家的亲戚也在增加。先是花如屏的爹娘来了。接着亲戚又来一河滩。事情闹到这一步,吃住自是镇上一应包圆儿。顿顿上六菜一汤,有人还用筷子刨来刨去地嫌太素。文书说:“领导干部下乡,现在规定都是四菜一汤。”温如风的岳丈花存根说:“王八汤上一窝,顶咱一大桌。”南归雁没法,说让猪蹄子、红烧肉都给上上,别再惹事。文书嘟哝说:“人家要咥王八呢!”

所有人都在七十二小时的危险期内严阵以待并惶惶不安着。

县委书记王中石也密切关注着医院的动静,几次让秘书打电话问人有危险没有。他本来是要下乡去看一个乡镇企业发展项目的,临时又改了行程。陪同考察的人说,挨打的就是一个推钢磨的,估计也闹腾不到哪儿去。而那边投资的老板已经到位了。王书记坚持说要等当事人挺过七十二小时以后再去。乡镇企业局领导还有点着急,说不就是半棵树的事嘛。王书记说,人都快打死了,满县城人都知道放在县委门口了,你说哪头重哪头轻?老百姓无非就是这些针头线脑的事,何况为半棵树已闹得人命关天了。

这期间,王书记还听了一次南归雁的汇报。大概是他的态度过于严肃,而让南归雁有点结结巴巴。尤其是他没有听到南归雁对事件头绪的清晰梳理,有点不高兴,就把南归雁的话打断了:“说明这事你早知道,为什么不搞预案?为什么不亲自出面化解矛盾?你的敏锐性、洞察力、预判能力都到哪里去了?这还能当一个镇的一把手?看把事情闹成啥了,要是死了人,我第一个把你南归雁撸了!”

南归雁从县委出来,高一脚低一脚地像踩着棉花包。回到医院,一见安北斗就来气,虽然出事后,一切都是安北斗在张罗应对着,并且跟他一样,已经三十多个小时没合眼了,可他毕竟有责任。要不是太爱那些烂星星,事情也不至于搞成这样。他真想把王书记撒给他的气,一股脑儿都撒到安北斗头上。可安北斗已疲劳得站着都在打瞌睡,他也就把火气忍了。倒是何首魁拿得稳,竟然在医院长条凳上睡着了。南归雁问他:“你估计是谁干的?”老何不紧不慢地说:“不好说。人平常得罪了谁说不清。很多看似有关联的事,却又毫无关联。而你觉得无关联的事,背后却关系十分密切。破案又不能靠乱猜疑。一切都只能在水落石出后才看得明白。这就是我干了半辈子公安的经验。”

南归雁突然问:“前天下午温如风来镇上告你的事……你知道吗?”

“什么意思,南归雁?”何首魁没有叫他南书记,并且说,“要让你主持办案,一开始就会犯方向性错误。”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没等南归雁说完,何首魁就摆手制止了:“不说了,你也嫑怕,人就是死了,你大不了挨个处分。那是案子,家属再闹,又不是政府把人杀了,你怕啥?再胡闹,越过红线就把他铐了。”说完,他到一边抽烟去了。蹲下时,南归雁还真看见他屁股上别着手铐,且不止一副。

在挺过七十二小时后,温如风没死,但也没醒来,并且还出现了呼吸窘迫症状。医生说恐怕得切开喉管。这事需家属拿主意。花如屏当然是救命第一了,答应让切,并签了字。就在手术器械一应齐备,准备割喉时,温如风突然睁开了眼睛,呼吸也渐趋平缓。割喉的必要性明显就失去了。在以后的几小时里,温如风被打得紫乌的眼睛时合时闭。坐在床边的安北斗能明显感到,这双眼睛在微眯中扫视着房内出出进进的所有人。

何首魁只看了一眼就出去了,无论他的面庞还是脊背都很冷。

南归雁虽然心绪有所平复,却充满了惧怕,甚至表现出一副巴结讨好相。

温如风嘴里就喃喃地在说话了。

“你说什么,存罐?如风?”安北斗趴在他耳边问。

“告……告……”

“都成这样了,还告啥呢。等身体好了再说。”

“告……告……”

“你要告谁吗?”

温如风把两只烂桃一样的眼睛朝南归雁翻了翻:“……南……归雁……”

南归雁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9S5p5pLakNMToQJov7JTfG+nyeSaNOtTJrzO1gV/G9n1rZi75zrR0wSiPs4ctT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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