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中职生心理健康的系统评价与元分析

一、问题提出

中等职业教育是我国中等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承担着培养高素质劳动者的任务。中职生的心理状况对于自身的成才和今后的生活都有着不可低估的重要意义。随着我国高等教育体制的改革，中职生招生规模不断扩大，现如今已经成为一个庞大的群体。中职生既要面临青春期特有的生理心理变化，又要承受学业考证、就业生存等职业压力，他们的心理健康水平日益引起社会各界的高度重视。中职生正处于埃里克森心理发展理论中的青春期，面临着自我同一性对角色混乱的心理冲突 ，这是一个人一生中心理最不稳定、压力最大和最叛逆的时期。中职生与普通高中生有着相同的年龄，但自成一个独特的团体，中职学生的生理心理特点和所处的校园环境都不同于一般的中学生，他们面临着不同的亲子关系、同伴关系以及更大的学业压力，因此中职生的心理健康问题受到关注。据调查，目前我国存在心理问题的青少年大约有三千多万，其中心理障碍的患病率在中小学生中介于21.6%~32%，在大学生中的患病率为16%~25.4%，且一直呈上升态势。那么，作为同龄人的中职生，他们的心理健康状况如何呢？

为了回答这一问题，学者们做了许多实证研究。例如赵建平的研究表明，中职生学习焦虑的检出率最高，其次是过敏倾向和身体症状 。侯诗宜经过实证调查发现，中职生心理水平总体较为良好，但在学习焦虑、过敏倾向、身体症状方面检出率较高 。王玲凤的研究结果表明，检出率位于前三位的分别为恐怖倾向、对人焦虑、冲动倾向 。为了更准确地定位中职生心理健康问题的相对检出率，周建国等人比较了高中生与中职生的心理健康状况，发现两者异常焦虑的比例都较高。中专生的心理健康状况明显较高中生差 。曾宁波等人的研究结果表明，中职生在学习焦虑、身体症状、自责倾向、恐怖倾向、冲动倾向和孤独倾向等6个维度上的检出率均高于普通高中学生，在过敏倾向和对人焦虑2个维度上的检出率低于普通高中学生 。梁艳的研究结果表明，中职生的心理健康问题的检出率为2.2%，普通高中学生的心理健康问题的检出率为3.3%，普高学生心理健康水平略低于职高学生 。

还有学者比较了不同性别中职生的心理健康问题检出率，管梅娟的研究结果表明，男女学生心理问题的总体检出率并不存在明显的性别差异，但学习焦虑的检出率女生非常显著地高于男生 。林艳端的研究结果表明，男女生之间有极显著性差异，职专女生的心理健康状况总体不如男生 。王玲凤的研究结果表明，过敏倾向、身体症状、恐怖倾向和总分检出率，女生均大于男生。

在年级方面，赵建平研究发现，年级的心理健康诊断量表（MHT）检出率不存在显著差异。侯诗宜在对不同年级中职生MHT检出比例的差异研究中发现，一年级学生总体焦虑高于二年级学生，但差异无统计学意义。在学习焦虑、孤独倾向、身体症状及冲动倾向4个项目上，一年级学生高于二年级学生，且差异有统计学意义。管梅娟研究发现，学习焦虑、自责倾向、过敏倾向和身体症状4个项目的检出率均存在显著的年级差异。

家庭类型也对中职生的心理健康有着一定的影响，孙琳源的统计结果表明，单亲家庭中职生的心理健康问题检出率为29.4%，高出正常家庭中职生11%的检出率近2倍，说明单亲家庭中职生和正常家庭中职生在心理健康方面差异明显 。李晓娟将单亲家庭的数据与完整家庭的数据进行比较，结果发现在多数维度上，单亲家庭学生的问题检出率都要高一些 。陈凤桃的研究也发现单亲家庭学生在对人焦虑、孤独倾向、自责倾向、冲动倾向及身体症状等方面与完整家庭的子女存在差异，单亲家庭学生存在着自卑自责、冷漠孤独、对人焦虑、冲动等心理问题 。

可见，学界对于中职生心理健康问题已有了大量研究，关于中职生心理健康问题的检出率是多少，与高中生群体相比孰高孰低，不同亚群体之间有无差异，这一检出率是否存在年代效应等问题，已有研究间均无相对一致的看法，因此有必要采用规范的系统评价和元分析方法对相类似的研究进行整合。为探究中职生心理健康发展趋势，运用元分析方法，本书研究从中国知网、万方数据库和维普数据库中检索了从收录至2022年的相关研究，对以国内中职生为被试，以心理健康问题检出率为结果的实证研究进行元分析，力争初步澄清以往关于中职生心理健康检出率不一致的争论，并尝试找出一些影响检出率高低的调节因素，为相关部门了解中职生心理健康的现状提供了一定的参考。

二、研究方法

（一）文献检索策略

本研究从中国知网数据总库、万方数据库和维普数据库三大数据库中搜索文献。搜索文献时，将“高中生”“青少年”“中学生”“中职生”“心理健康”“心理健康诊断量表”“MHT”等中英文关键词交叉匹配，搜索以此为主题的文献，检索的截止时间为2022年4月5日。

（二）文献纳入与排除标准

界定纳入标准：（1）研究对象是中等职业学校学生，来自中等职业学校和技术学校。主要招收的是初高中毕业生，学制为两年或三年。（2）变量是心理健康，调查问卷限定为心理健康诊断量表（MHT）。MHT是由华东师范大学心理学系教授周步成和其他心理学科研究人员，根据日本铃木清等人编制的“不安倾向诊断测验”进行修订，成为适应于我国中学生标准化的《心理健康诊断测验》 。心理健康诊断量表包括8个分维度，可诊断出个人的焦虑中，哪个方面问题较大。这8个内容量包括：学习焦虑、对人焦虑、孤独倾向、自责倾向、过敏倾向、身体症状、恐怖倾向、冲动倾向。（3）提供了所需要的实证信息，主要是心理健康测验总分及各维度的检出率，还有被试的人数等信息。（4）数据经核查无明显的错误。（5）对于一组数据的多篇成果，选择信息最全、被试量最大的一次，并将多个研究成果连接在一起。（6）对于数据搜集年代的信息，按照惯例，如果文中无交代，则使用文章发表的时间减去2年。

剔除标准：排除特殊青少年群体，如独生子女、复读生、艺体生；排除特殊时期，如高考或考试前期；排除没有足够数据的研究。

（三）文献筛选

文献筛选共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通过标题、摘要及研究对象判断是否符合纳入标准，以便排除掉不相关的文献。第二阶段阅读全文并做出是否符合纳入标准的判断，如全文中是否含有总数、检出率等相关数值，是否使用了统一的测量工具。

（四）结果变量

结果变量是中职生心理健康状况与高中生比较的结果及其心理健康问题检出率在性别、家庭类型、（出版）年代、地区上的调节效应等研究结果。

（五）数据处理

使用Excel、IBM SPSS Statistics 23和Comprehensive Meta Analysis3.0（CMA）等软件进行数据分析。将文献数据录入到Excel中，接着使用IBM SPSS Statistics 23软件进行描述统计，使用软件CMA 3.0计算检出率，并对满足条件的数据计算调节效应。考虑其他因素对研究结果的影响，比如文献来源（期刊论文、学位论文）、被试的年级分布、被试的地区分布等因素，因此对所收集的文献进行信息的提取和编码。调节效应参考了以往研究中所使用的变量，这些变量的存在可能对检出率的结果有一定的影响。研究量表中留守和独生两个变量，检出率没有足够的数据，在分析中被剔除。地区变量中，由于东北地区文献太少，将东北地区合并入东部地区。

三、研究结果

图2-1-1详细描述了各阶段所选择和剔除的文献数量，最终符合纳入标准的实证研究共41项。这些研究样本所呈现出的特征可以客观反映中职生心理健康状况。本研究共涉及全国多个省份，主要集中分布在我国东部、中部、西部地区，就文献来源而言，41篇纳入文献中有12篇为学位论文，29篇为期刊论文；所纳入文献的年份范围为2004—2021年；中职生心理健康检出率均有涉及，其中8篇文献描述了性别这一亚组的检出率，约占文献总数19.5%;8篇文献描述了年级这一亚组的检出率，约占文献总数19.5%;4篇文献描述了家庭类型这一亚组的检出率，约占文献总数9%;4篇文献将中职生和高中生的检出率进行了对比，约占总数12.2%。按照纳入文献的亚组信息，数据多于3项方可作为调节变量进行分析，仅有一篇文献描述了是否留守这一亚组的检出率，约占总数2.4%，此数据不足以支撑亚组分析（见表2-1-1）。

（一）中职生心理健康问题的检出率

本研究对纳入的中职生心理健康问题进行分析（见表2-1-2），结果显示：（1）在心理健康总分上，中职生心理健康问题的检出率为3.5%；（2）在分维度上，学习焦虑问题、人际焦虑问题、孤独倾向、自责倾向、过敏倾向、身体症状和恐怖倾向的检出率依次为29%、8.5%、4.8%、11.3%、11.4%、16.2%、7.4%和7%。为了确定可能存在的调节变量，我们对纳入的效果量进行异质性检验。结果发现，各心理健康指标的卡方值的 P 值均小于0.001，且 I ² 值超过75%的临界值，这意味着选用随机效应模型是恰当的。该结果也提示我们可以探讨调节效应，寻找对不同研究间估计值差异产生干扰的因素。

有4项研究对比了中职生与高中生心理健康问题的检出率，我们使用优势比 OR 值进行元分析，结果见表2-1-3。

研究表明，中职生与高中生在学习焦虑方面存在显著差异，其他维度均不存在显著差异。在中职生心理问题检出率中，学习焦虑、身体症状、过敏倾向检出率排在前三位，检出率最高的学习焦虑达到了29%，说明中职生面临的学习压力问题较为突出。这一结论与曾宁波等人研究发现的学习焦虑、身体症状、过敏倾向检出率偏高是一致的；与王玲凤的研究结果发现位于前三位的心理问题分别为恐怖倾向、对人焦虑、冲动倾向的结论不太一致，这可能与纳入偏倚有关。

心理健康各维度中，中职新生在学习焦虑方面无论是评分值还是高焦虑检出率均显著高于高一新生。身体症状也是检出率较高的一项，可能的原因是中职生正处于青春期，身体激素急速增长导致情绪波动，会外显到身体状况，这与前人侯诗宜、李晓娟的研究相符。过敏倾向也有着较高的检出率，可能的原因是青春期的少年心思细腻，比较敏感，对外界的感受性比较强，容易产生焦虑。这与前人赵建平、管梅娟的研究相符。

学习焦虑是中职生较为常见的心理健康问题，且高于普通高中生。这可能与中职生群体的特殊性有关，中职生需要学习技术性知识，比普通高中生更早踏入社会，所以更加焦率。这与曾宁波等人调研结果一致，王富珍等人的研究结果也显示无论是中职新生还是高一新生，在心理方面均存在一定的焦虑，两者之间的检出率基本一致 。

（二）性别对中职生心理健康检出率的调节效应分析

研究表明，在身体症状和恐怖倾向维度上，性别的调节效应显著，女生身体症状的检出率高于男生，在心理健康总分和其他维度上的调节效应均不显著（见表2-1-4）。

（三）家庭类型对中职生心理健康问题检出率的调节效应分析

研究表明，家庭类型在心理健康总分和孤独倾向的调节效应显著，其中单亲家庭的检出率远高于完整家庭。其他各个维度的调节效应均不显著（见表2-1-5）。

（四）年份对中职生心理健康问题检出率的调节效应分析

由于文献发表年份为连续变量，因此采用元回归方法来探究是否存在显著调节效应。回归分析结果发现，学习焦虑、过敏倾向和身体症状等维度的检出率上，发表年份的调节效应显著，其回归系数及95%置信区间（Confidence Interval,CI）依次是0.092（0.029,0.154）,0.087（0.035,0.138）和0.061（0.006,0.116）。进一步分析发现，2000—2009年三个维度的检出率依次为22.0%、8.4%和11.3%,2010—2019年的检出率依次为34.1%、13.5%和19.8%，说明近20年来中职生学习焦虑、过敏倾向和身体症状问题的检出率越来越高（见表2-1-6）。

（五）地区对中职生心理健康问题检出率的调节效应分析

研究表明，地区在身体症状的调节效应显著，其中东部地区检出率高于西部高于中部。其他维度的调节效应均不显著（见表2-1-7）。

综上所述，在性别变量上，研究结果表明，中职生在身体症状和恐怖倾向检出率存在显著的性别差异，女生的检出率显著高于男生。需要注意的是，心理健康总分与其他几个维度的检出率也呈现出女生比男生略高的趋势，但差异并不显著。男女生维度仅在孤独倾向检出率相当，这表明沟通能力弱、封闭自我是中职生男女生的共同特点。叶纯菁的研究同样发现女生更容易出现对人焦虑、恐怖倾向，男生更容易出现孤独倾向 。林艳端、王玲凤的研究也表明了中职学生中女生的心理健康状况较男生存在更多问题，这可能与女生的敏感性有关。研究的一致性在某种程度上说明女生更需要关注。

在家庭变量上，研究结果表明，中职生在心理健康总分和孤独倾向检出率存在显著的家庭类型差异，其中单亲家庭的检出率远高于完整家庭。其他几个维度的检出率也呈现出单亲家庭略高的趋势，但差异并不显著。刘文芳通过分析研究发现，单亲家庭学生存在对人焦虑、孤独倾向、过敏倾向、恐怖倾向等心理问题的比例明显高于双亲家庭学生 。二者的研究具有高度的一致性，单亲家庭的中职生心理健康问题应该受到关注。该结果与以往的横断历史研究结果相呼应。

在年份变量上，我们以检出率为指标，对中职生心理健康问题检出率的动态变化进行探究，时间跨度为2000—2019年。结果发现，在学习焦虑、过敏倾向和身体症状三个维度的检出率上存在显著的年份差异。进一步分析发现，2000—2009年三个维度的检出率依次为22.0%、8.4%和11.3%,2010—2019年的检出率依次为34.1%、13.5%和19.8%，说明近20年来中职生学习焦虑、过敏倾向和身体症状问题出现了恶化趋势。无独有偶，美国有学者也发现，2011—2018年美国青少年自杀意向的检出率也呈现出显著增加的趋势 。尼泊尔某一研究也发现，大约15%~20%的18岁以下人群存在某种类型的心理健康问题 。由此可见，青少年心理健康问题愈加严重逐年呈上升趋势，需要引起重视。

在地区变量上，研究表明中职生身体症状的检出率存在显著的地区差异，其中东部地区检出率高于西部高于中部。需要注意的是，由于东北地区相关文献太少，将其合并入东部地区。然而于晓琪等的研究发现，不同区域的高中生（包括中职生）检出率相近，差异并不显著 。

四、讨论分析

本研究共纳入41篇符合标准的文献，涉及29 256名中职生。结果发现学习焦虑、身体症状、过敏倾向是中职生检出率最高的三类心理健康问题。其中，中职生的学习焦虑显著高于高中生，与高中生相比，中职生的学习焦虑问题更严重。女生的心理健康问题检出率高于男生，其中身体症状和恐怖倾向尤为突出。与来自完整家庭的中职生相比，来自单亲家庭的中职生的心理健康问题，尤其是孤独倾向问题更值得关注。中职生学习焦虑、过敏倾向和身体症状检出率随年份呈上升趋势。东部地区的中职生比中西部地区中职生有更多的身体症状问题。总体而言，中职生心理健康问题是不容乐观的。但对该结果的解释需要谨慎，因为存在较大的异质性和发表偏倚，这一领域将来还需要更多高质量的研究。 kTQjD+jku/LVLySDLfYWgEJ8ks9FKfT96YuItWHj4igjvVtS+ry3P+d6LhE1LkZ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