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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体农场的落幕(1964—1980)

这一时期的集体农场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机,1960 年到六日战争期间,只有四个集体农场被建立,集体农场也很难再吸引新成员。集体农场一方面缺乏新的人口,另一方面原来的居民不断减少,最终造成了 1962 年集体农场居民和工人比例首次出现负增长的局面。几个集体农场不得不面对生产资源(土地、水)缺乏、人力不足以及资金短缺等问题。

与此同时,这一时期的以色列电影风格也与之前大相径庭,这种区别不仅体现在内容上,同时也体现在风格和意识形态上。代表作品有《我喜欢迈克》( I Like Mike )、《萨利赫》( Sallah )、《他走过这片土地》( He Walked Through the Fields )、《一个男孩的三天》( Three Days and a Child )以及《每个私生子都是国王》( Every Bastard a King )。

除了集体农场的变化,以色列社会也经历了重大变化:在经历了艰难的战争、吸收了大量的移民以及遭遇了严重的经济衰退之后,社会经济已经明显好转。以色列在 1956 年到 1967 年期间相对稳定,其中人口和社会经济结构因大规模移民而发生巨大变化。用传统的社会学术语来讲,这一过程可以描述为集体主义传统和社会主义价值观的削弱,以及向更具资本主义性质的个人主义和自由主义价值观的过渡。这一过程的特点是个人对物质利益的追求增加,以及强调消费主义、休闲和娱乐文化。之前的艺术向国家服务,而这一时期的艺术因为“市场力量”的干预,逐渐向私人服务。

1964 年,有两部电影被认为是以色列新型电影的先驱,这两种新型电影从 60 年代中期到 70 年代末一直占据电影业的中心地位。《月亮上的洞》( A Hole in the Moon )是一部反映无政府主义的电影,这种个人主义电影在 1967 年至 1977 年间以各种形式蓬勃发展,得到了影评人和文化精英的认可和支持,但普遍不为大众所接受。另一部电影是《萨利赫》,这是那个时代最著名和最成功的以色列电影,《萨利赫》是一部讽刺喜剧,讲述了阿什肯纳兹犹太人和塞法迪犹太人之间的紧张关系。这部电影展现的以色列族群文化冲突的模式在之后的十多年里被反复模仿,并以一种流行的美食命名——布勒卡斯电影(Bourekas film)。这种电影为影评人和精英所不屑,但在民间备受追捧。这两部电影和所代表的流派都批判了集体农庄的意识形态,只不过《月亮上的洞》是含蓄的批评,而《萨利赫》是直接批评。

电影《每个私生子都是国王》海报

布勒卡斯电影是以色列制作的一种喜剧或剧情电影,起源于 20世纪 60 年代,并在 70 年代流行。据说这个词是由以色列导演博阿斯·戴维森创造的。尽管这个流派的电影在票房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但是依然饱受争议,布勒卡斯通常被当作“低俗”和“粗俗”的代名词。《国土报》影评人乌里·克莱茵(Uri Klein)将布勒卡斯电影描述为“以色列基于种族刻板印象而特有的喜剧情节,是在以色列历史紧张的时期为人们提供逃避现实娱乐的本土闹剧”。但是以色列人往往喜欢通过观看这些“闹剧”来缓解生活的压力。大多数布勒卡斯电影讲述了以色列民族文化之间的冲突,尤其是东方犹太人和阿什肯纳兹犹太人之间的冲突,电影的主角往往是贫穷但充满智慧的东方犹太人,而阿什肯纳兹犹太人往往被描绘成国家机构的工作人员,他们富有但傲慢、冷漠又自负。演员通过闹剧式的幽默来表达对社会现实的不满,从而满足了东方犹太人在以色列政治、社会和心理上的需求。

《我喜欢迈克》是一部喜剧,讽刺了以色列社会在 20 世纪 60 年代初对资产阶级价值观的接受。影片中,一位来自内盖夫集体农场的军官追求一位来自特拉维夫的女孩,而女孩的母亲正在用各种手段撮合她和一位富有的美国游客。然而,这名游客爱上了一名以色列女兵,而特拉维夫的女孩违背了她父母的意愿,爱上了军官。这部影片以两场婚礼作为结尾,将城市的奢华与内盖夫集体农场的艰苦进行了对比,反映了集体农场的衰落。

《萨利赫》是一部诙谐的讽刺电影,批评了以色列当局和老定居者(阿什肯纳兹人)对移民的傲慢态度。1949 年,一个来自东方的犹太教家庭随移民潮来到以色列。这家的家长是孩子气、不理世事的老人萨利赫,他带着他庞大的家族来到以色列。他们被暂时安置在移民营,并被承诺他们很快会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公寓,然而这一承诺始终没有兑现。为了早日拥有自己的房子,萨利赫多次尝试赚钱以购买附近新开发的住房。但是,他的赚钱计划很可笑,比如利用选举为自己捞好处,可关键时刻又被他搞得一团糟,使得全家人渴望搬出移民营、住进大房子的梦想永远都不能变成现实。萨利赫走投无路,想将女儿卖给一个脑满肠肥的胖司机做老婆,女儿的男朋友奇格说服集体农场的领导付钱给萨利赫做聘礼,成就两人的美满婚事。萨利赫拿到了钱,又嫁出女儿,非常高兴。正在这时,儿子带着新婚的妻子出现在他的面前,由于儿媳妇是集体农场成员,萨利赫只能将刚到手的钱还给农场会计做聘礼。萨利赫和家人回到移民营,等待着他的是一辆卡车,几个警察不由分说地将全家赶上车,并把他们运送到新的住宅小区。

《他走过这片土地》是一部以以色列独立前夕战争为背景的电影。主人公乌里在完成学业后决定返回农场工作,然而在他父亲因政府派遣而出国执行任务的时候,他发现母亲与外人有染,愤愤不平的乌里不顾女友的反对而加入帕尔马赫。在一次炸毁桥梁的任务中,乌里不幸身亡,他的父母得知这个消息后悲痛欲绝,但是他们的孙子的出生让他们感到宽慰。

《一个男孩的三天》根据同名小说改编,同时借鉴了法国新浪潮的电影技巧。剧中男主人公伊莱是一个生活在耶路撒冷的年轻数学研究生,一天,他接到一个来自集体农场的电话,他的前女友和她的丈夫要离开集体农场,请他帮忙照顾他们的小孩。伊莱同意带着这个孩子在城里游览三天,期间,他回忆起他和前女友在集体农场的生活经历。带着复杂的情绪,比如怨恨、愤怒、嫉妒、厌倦或者可能是内疚,伊莱和这个孩子玩起了危险的游戏,似乎想要造成他的死亡。

这些电影对集体农场的呈现是对以前各个时期电影中集体农场形象的延续和复制,特别是英雄式的民族主义风格。镜头再次展现了集体农场的原型意象:沙漠景观、牛棚、水塔、集体农场、果园、田地等。这些电影主题不断向集体农场灌输以色列社会和文化的重要价值观:定居荒野,为军队和国家安全做出贡献,教育青少年,等等。

在《我喜欢迈克》中,集体农场被描绘成城市小资产阶级生活的对立面。相对于中产阶级城市生活特有的奢侈和颓废的无意义,定居内盖夫被认为是年轻人值得追求的目标。这一原则是通过集体农场军官的形象确立的,在叙述中,集体农场军官以扎根于土地的教育形象出现。尽管电影《萨利赫》展现了集体农场中的荒诞事,但依然难以磨灭集体农场的重要性,因为剧情的两条主线——萨利赫为了住房而奋斗、年轻人追求爱情的情节都与集体农场息息相关。在《一个男孩的三天》中,集体农场与城市生活的对立更加明显。这部电影是从伊莱的角度叙述的,通过倒叙回忆他在集体农场的经历。这部电影将伊莱在耶路撒冷的城市生活和在集体农场的田园生活一分为二:他在城市的生活孤独、绝望、与爱人疏远;而在集体农场的过去是初恋、花田和流水。

电影虽然仍用大量的镜头展现集体农场,但相比于 1946 年以前,集体农场的地位被削弱了。集体农场的形象一直没有改变:咕咕叫的鸡群,餐厅和农场的院子,相较于工业城市的发展,这里明显给人一种落后的感觉。集体农场的生活在这一时期的电影中更多的是一种视觉背景,与中心剧情没有任何明显的具体联系。背景和情节之间缺乏联系,这一点在对集体农场人物的描述中非常突出。集体农场角色的一维性还体现在他们的性格上。来自城市的角色有激情、有活力,而集体农场的角色则是穿着卡其色军装的“老古板”,没有激情和活力,也很少推动电影情节的变化。

集体农场在电影中的地位变化也能从镜头的处理上看出来。在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电影中,集体农场在荧幕中占据了大量的时间,电影将个人细节融入整体并配以大量的长镜头以强调农场的活动。而在这一时期的电影中,集体农业活动的镜头几乎完全消失,只留下一些快速移动的镜头和反复出现的牛栏和鸡圈的零碎片段。电影中的集体农场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是人们定居的地方,而是变成了一个人们经过或曾经居住过的地方。这大概是受到新一代的年轻导演的影响,他们在城市中长大,吸收了当时欧洲“离经叛道”的“嬉皮士”文化影响,认为集体农场代表着守旧和保守。加上之前提到的“市场力量”的加持,导演和制片人开始意识到观众对喜剧的热爱,同时也意识到文化差异带来的族群冲突已成为大量东方犹太人所关注的话题。在讲述族群冲突的电影中,导演往往依赖刻板印象,从二元对立的角度来铺开电影情节:阿什肯纳兹犹太人和东方犹太人、穷人和富人、文盲和知识分子、雇佣劳工和独立商人、贫困社区和排外社区。很明显,由这种矛盾推进情节发展的电影不适合集体农场,因为你很难想象一个西装革履、住着别墅的富翁住在集体农场中。此外,集体农场的生活方式对东方移民来说都是非常陌生的。正如科恩-弗里德海姆所说的那样:“导致大部分来自东方的移民(在集体农场)未能被吸收的因素是,他们愿意在自己的新土地上保留自己的文化、传统和宗教生活方式。”在这种背景下,到了 20 世纪 70 年代,集体农场几乎从以色列电影屏幕中消失了(如前所述,这种现象早在 60 年代中期就初见端倪)。在那十年间制作的大约 100 部非纪录片中,只有 4 部与集体农场有关。 oKWVzLsMIe5f7a+h1Qc2/L9OaboiDKMDs2EW7IlqPyiJCcaH5XDeitPZAjGBmF2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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