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二】

李先仓

诗言志，字写心。书法是内心深处流淌出的线条艺术，是无声的歌。此次龙江兄要出书法集，迫使我细心研读龙字，用了两个月时间，读了他三十多幅作品，就像当年我读他的牛画集一样细嚼慢咽，越读越有品味，越嚼越有味道。“活水自有源头来”，探究其源，回顾他的艺术生涯。我与龙兄相处二十八年，对其家庭工作、生活等有所了解。他世居城南，生于书香门第，住在高墙大院之中（粉壁黛瓦马头墙），深受砖雕木刻，字画屏幛的熏陶，加之父母的擅书能画，垂髫临池，早晚聆听，从小就与书画结下不解之缘。束修入蒙后更爱书画，1949年考入南京大学艺术系，1952年系科调整并入南师大美术系。在校期间颇受傅抱石、陈之佛、秦宣夫、杨建侯诸大师的教诲。可谓“科班出身”。1953年毕业至1990年退休，将人生的大半献给了教育事业。他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教书育人，爱生如子，诲人不倦，学生遍布各地，“桃李满天下”，有的很有成就，专家教授比比皆是。在教学的同时，他严于律己，从未间断学习提高，经常下乡写生，对牛、鹅、鸡、犬尤为酷爱。他笔下的动物灵动鲜活，都人格化了。退休二十多年来，孜孜不倦，笔耕不辍，尤其书法方面有了长足的进步，近年来写了一百多幅作品。耄耋老人，如此丰收，可敬可佩，故我赠他“丰碑”二字，因他根基很深，所以我把“碑”字的最后一坚拉长三寸，以示其意。我之所以较详细地总结他一生的四个阶段，目的是潮流求源，解我心中之迷，我悟出书画同源的道理，故他书画俱佳，是顺理成章的事了，不应怀疑。

龙兄一生与笔墨为伴，如他诗中所说“平生喜弄墨，信笔解千愁。”在书法方面他临摹了颜柳、二王、书谱、怀素、张旭、板桥、乙瑛、张迁……碑帖，篆、隶、行、草、楷五体皆学。他潜心学习古人，但又不拘泥古人，“法心师右，意从我出。”取人之长，熔百家于一炉，形成了自己的艺术风格，现在分析他的作品，已看不出他自何家门庭，是哪个学派，但字里行间却透露出古骨遗风，屋漏痕，折钗股的痕迹很浓，隶书的印记尚存，所以他书法的特点是刚柔并济，以刚为主，以柔为辅，如他诗中所云“千锤百炼钢，化为绕指柔”，这种“钢”的表现，在线条上是直线多于曲线，方形多于圆形，笔势足崩云者多，蝉翼者少，骨气很强，这种几乎浸透于每幅作品之中。

《书谱》云“草贵流而畅”，他的作品以行草为主，所以他用笔非常流畅，表现自如，做到了下笔生风，一气呵成。又特别重视每幅的第一个字，注意“一字乃终篇之准”，如杜甫《秋兴》第一字“松”甚为突出，起到了领军作用。然后字与字行与行之间都气韵贯通，一通到底，真乃一字引领全章，做到了通篇和谐整体美。在流畅之余，又注意到墨色的浓、淡、枯、润，如元稹的《行宫》20字，三次蘸墨。他作品的内容多数是七言古诗和五言绝句，即20－28字，都是三五次蘸笔，使作品浓淡相宜，“带燥方润，将浓遂枯”，使每个字枝干扶疏，遒劲有力。

在字的结体方面，他颇费心机，因字取势。左右结构的字，他多取开合张驰的横势，如枝、俏、头、江、鸿、那、计等字，左右分开，中可跑马。上下结构的字容易造险，如帝、觉、常、童等字，上左歪、下右斜，既造险绝，又复归平正。独体字，中空收紧，密不透风，如东、舟、日、白。对“艹”头字，把草字头写得很小，下部张开，如落、药、花等，妙趣横生。

在章法方面，因不同书体取不同的章法：楷、隶、篆以静、平、稳为主，纵成行，排成列，简法有序。行草书以动、奇、险为主，竖成行，横不成列，行距大于字距，在稳中求变，采取了轻重、大小、欹正、浓淡、避让、牵连等技法，多为实；印章多为两枚，一名一闲，一朱一白，所以他的作品给人感觉是布白均匀，简法明快，赏心悦目。

龙兄游弋于各种书体之中，娴熟运用书法的诸多要素，创作了大量的书法作品，奉献于世，供人鉴赏。我反复品味，如醉如痴，橄榄弗如，无复他求。

承蒙龙兄抬爱，嘱我作序，自知笨拙，力不从心，碍于情谊，难以推托，尽力为之，挤成此文，回首审视，既有言不及意之处，又有挂一漏万之嫌，好在均已年迈，心无旁鹜，不求名利，不计得失，只求龙兄原宥即可。顺祝

龙兄健康长寿！

（李先仓　原南京师范学校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