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雄抱着婴孩,穿过大街,从后面的小巷子匆匆跑了过来。他来到韩家的后花园外停下。只见他放下孩子,自己先跳了进来。打开小门。再抱起婴孩,穿过花园溜进里面,并悄悄地进了自己的屋子。他把婴孩放下。又从自己的屋里出来,见楼上姐姐屋内的灯还在亮着,便急忙走了上去,在他姐姐的房门口遇见了于宁。
于宁一见是郎雄,忙道:“啊。舅姥爷回来了?”
郎雄点了点头,走进他姐的房间,问了声:“姐姐,怎么还没睡吗?”
郎玉见是弟弟,忙道:“还没呐,你坐下说话吧。”
郎雄坐下问道:“姐姐,刚才在门口,怎么看见于宁还在哭天抹泪的,你怎么她了?”
“哼!我倒没怎么她,我想,她是在哭她的大小姐春芝吧。”
郎雄一惊,忙问:“怎么讲?”
郎玉得意地笑了笑:“今天下午,让我用计把她撵出了家门。要不是王婆子死拉硬劝,她就跳了井,遂了我的愿了。”
郎雄忙问:“怎么,你逼她跳井了?”
“咳!没跳成啊。”郎玉还是对没能遂心,觉得有些可惜,“是王婆子硬把她拉到了她的屋里去了。那个该死不死的今晚就睡在她的那里。”
郎雄听到这儿,一个劲地摇头:“你这个办法不妥,无凭无据的,就是旁人也不服,如果就这样把她给撵出了家门,等她爹爹回来之后,你如何交代?”
郎玉一听,见兄弟对自己的做法不予支持,心里便有些不太滋润:“那依你说应该怎样?”
郎雄便凑近姐姐的耳边,一边低声细语,一边比比画画,只听他最后一句话是:“那时,这春芝就是有一百张嘴,怕也说不明白,她岂有不死之理?”郎玉一边听,一边点头:“嗯。好,还是兄弟的办法多,这个办法好。”
翌日早晨,春芝正在王妈的屋内梳洗。王妈已从外面端进了早饭。她把饭放在炕上。见春芝还在梳头。便从春芝手里拿过梳子,帮春芝慢慢地梳理起来:“我说姑娘啊,做人不容易,走到哪一步就说哪步的话吧。有些话我这当下人的也不好直说。如今,就是明知道是她作弄于你,可是你无凭无据,谁也没法替你去与她讲理。你就想开一点儿,暂时就在我这儿住着,等你爹爹回来,一切就好办啦。”
“哎!”春芝听王妈如此一说,不免又叹一口粗气,“真不知我爹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姑娘啊,莫急。来!你先看看这头发我给你梳的满不满意?”王妈说着话,把自己常用的镜子拿过来,给春芝照了照。
不等春芝答话,忽听外面有人敲门。“谁大清早的上我这来哪?”王嫂说着话,又急忙把镜子递给春芝,自己向门口走去,“姑娘你先吃着,我开门看看。”王嫂说着话就来到了房门口,冲着外面轻声问了一句:“谁呀?”
只听外面,响起了郎雄的声音:“王嫂,我是春芝她舅舅啊。”
王嫂一听,急忙将门打开:“哟,是她大舅啊,快里边请。”
“王嫂,我家外甥可是睡在你这里?”郎雄笑着问。
“对呀,昨天下午,我见她们娘俩为了点事在争吵,我就把姑娘领到我这屋里,正劝说她呐。来,她大舅,姑娘在屋里坐着呐,你进来说话吧。”郎雄便跟着王嫂来到里屋。见春芝坐在炕的东边,把脸向里扭着。郎雄一见春芝,就装得非常亲切:“哎呀,我说外甥女啊,你不必烦恼,我这两天不在家,便闹出这种事来。说你有那种事是假的,都是你母亲多心。我刚才回家,听旁人对我说了,叫我把你母亲给数落了一顿。这样吧,你娘俩刚刚闹过别扭,也不好立马见面,我出去备好牲口,把你送到你姑妈家,去她那儿少住几天,隔上一隔,也就好了,你说好不好?”
春芝还在生气,只是不肯言语。王嫂在旁边劝道:“春芝姑娘,你舅舅说的也是,你就去吧。”春芝还是不言语。
王嫂转对郎雄:“她大舅,你就出去备牲口吧,她必是愿意去的,要是执意不去由我再劝劝她。”
郎雄点着头说:“就是的,我说的这是两全其美的办法,去少住几天再回来,娘俩也就好啦。王嫂,你可千万劝劝我外甥,我这就备牲口去了。”郎雄说罢,转身出去了。
王嫂在屋里又劝春芝:“小姐啊,你就去吧,你舅说的也是个理儿,隔几天再回来,和你母亲在面子上也就过去啦。”
春芝心里也觉得王妈说得对,自己现在就是后母的眼中钉、肉中刺,两人见面都别扭。再说在这一个院子里,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总不能一直不跟她说话。可是要跟她说话吧,自己又是屈着心。不跟她说话罢,又怕别人挑理,说自己没有教养。所以去姑妈家住上几天也确实不错,要是能一直住到爹爹回来那就更好。想到这些,春芝方冲王妈点了点头。
韩府门外已经备好了一头毛驴。郎雄腋下夹了一个包袱,在门外等候,王嫂领着春芝走出门来。
郎雄见春芝出来了,便笑着说:“春芝啊,骑马我怕你胆子小不敢骑,咱就骑毛驴吧。”
王嫂也附和着说:“对呀,驴子老实,个头也矮,就骑驴走吧。”
春芝点点头,王嫂扶了一把,春芝上驴骑好。春芝骑在驴上,转头对王妈道:“多谢你了王妈,你请回吧。”
王嫂见春芝回心转意了,便高兴地说:“好啦,姑娘,你去就多住几天,不要着急。她大舅啊,路上慢点走。”
于宁站在大门口,冲着春芝喊道:“小姐,路上小心呐。”春芝朝于宁摇摇手:“于宁啊,放心吧,王妈你们都回去吧。”
郎雄一手牵着毛驴,一手提着包袱。穿过卫城大街,出了城门,便沿着城南的大路奔来。
今日恰逢蒿泊镇大集。路上的行人是熙熙攘攘。郎雄此时正牵着毛驴在路上走着,和那些前去赶集的人们汇聚在了一起。只见有骑马的、有坐车的,更多的是挑着货担,背着钱褡子走着来赶集的。
蒿泊镇大集上,摊贩们各自摆开了自己的摊位。那些卖菜的、卖肉的、卖鱼的、卖小百杂货的,已经开始了叫卖。那手持货郎鼓的,虽不张口,可将一把小鼓却摇得如山响。
赶集的人流,已经从四外汇集过来,逐渐汇入这人群。眼下,天已趋热,郎雄一边走着,一边不时地用手擦擦脸上的汗水。那个小包袱却紧紧地抓在手里。前面已经来到了蒿泊集了,郎雄在人流中走着,他拿眼看着街道两旁的一家家酒馆和茶庄。那口中竟更加干渴,他又拿手擦了一把汗水,冲春芝说:“春芝啊,为舅我实在是渴的难受,你把这包袱背上,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到里面寻口茶吃。”郎雄说着,便把手中的那个包袱给春芝拦斜系在了肩上。春芝把包袱整了整,又对郎雄说道:“舅舅,你可快点出来呀。”
郎雄点着头说:“很快,就一杯茶的工夫。”郎雄说着,便撇下春芝,自己走进了临街的一家酒馆。
春芝骑着毛驴,眼看着舅舅已经走进了酒馆,自家也就手拽着缰绳,向四外观望着。春芝眼看着大街两旁的那些商家、缎庄、酒馆、杂货铺是一家紧挨一家。再看那些买东西的人是进进出出。大街上赶集的人也是挨肩擦背,川流不息。她心下暗想:唉,看人家一个个都是面带喜色,谁像自己有家不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