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芝一见掩藏不住,便急不择言:“噢,这不知是哪天,把我兄弟的一双旧鞋,一件衣服,错放在了我的箱子里。”
“什么?你兄弟的,拿给我看看。”春芝无奈,只得把鞋子和衣服递给后母。
郎玉接过一看,立即变了脸色,她把东西往地上一摔,便开口骂了起来:“好你个贱人,你兄弟几时穿过这样的鞋来?想必是你色胆包天,勾引奸夫,领进了家门,一时不巧,被人惊走,把这些东西丢在了这里。你为了掩人耳目,方才藏在箱中。”
春芝急忙与其争辩:“母亲,不是的,不是的。”
“哼!”郎玉冷冷一笑,“什么不是,要不是我今日来此,也就发现不了啦,你事已败露,还敢说什么是你兄弟的东西放在你的箱子里!贱人哪贱人!你败坏韩家门风,玷辱祖宗,真叫你气死我了。”
春芝被后母这一番辱骂,早已委屈得大哭起来,她一边哭,一边诉说:“母亲,女儿冤枉啊!女儿不是你说的那样。”
郎玉哪里还听春芝喊冤。她的目的就是为了把事情闹大,叫满院的人都知道春芝是个养汉胚子,好叫她自己羞臊不过,自杀才好。因而她又故意提高了嗓门,什么难听骂什么:“好个贱人,你还冤枉?我整天把你当成金枝玉叶,可谁料想,你竟是个不要脸的养汉精,我要是忍气吞声饶过你,可怕的是你不知羞耻,不知悔改。”
春芝听着后母这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一种被人恶意侮辱的压抑感,顿时塞满了胸膛。是的,一个没有了亲生母亲,一个被人颐指气使的弱女子,在一个故意找碴欲致自己于死地的后母面前,只有被摆布的份儿,哪有说理的地儿?现在,她既然生了这个主意,自己再怎么分辨也是于事无补,除非是豁上一死。这郎玉见春芝许久不语,又捡那难听的话骂上一会儿。而春芝面对着郎玉的百般羞辱和破口大骂,却是有口难辩,只能大放悲声,一个劲地啼哭。
外面的王嫂,听到了郎玉的叫骂声和春芝的号啕大哭声,便不叫自到,来到绣楼,低声说道:“奶奶,你们娘俩昨天还好好的,今天这般吵闹,为的什么呢?”
郎玉一见王嫂上来,便走出春芝的房间,将那鞋子和衣服冲着王嫂抖了抖:“咳!难以启齿呀!也是我们老韩家前世没有修积好,如今竟然出了这么一个养汉妮子。”
王嫂一听这话,连忙摇了摇手:“奶奶,我怎么看春芝小姐都不是那种人。无凭无据的可不好这么说话。”
郎玉把衣服和鞋子再抖一抖,几乎是送到了王嫂的眼上,嘴里气狠狠地说:“怎么没有凭证?王嫂你看,这就是从她的箱子里找出来的东西。这都不知是哪天,她把个野汉子勾引来家,朝夕搂抱,自图快乐。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被人看见,把奸夫惊走。抛下了衣服和鞋子,丢在了这里,俺这养汉妮子怕被人看见,藏在了箱子里。哪知事情败露。我今天原准备叫她与我一块去给她姥姥祝寿,开箱子找衣服时,露出了马脚,被我看见,还说是她兄弟的东西,错放在她的箱子里,王嫂,你看看,我那儿子什么时候穿过这样的鞋和衣服来?真是气死我啦。”
王嫂听罢郎玉的这一番臭骂,越发疑惑,心里暗道:这郎玉的心也够毒,要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即是真有此事,遮掩还怕遮掩不过,哪会这般招摇?如果春芝真的做下这事,又怎会把这把柄留在这里?再说了,春芝是个多么好的姑娘啊,整天是大门不出,二门不入,她怎么会像郎玉说的这样?这不明摆着是拿着屎盆子往姑娘头上扣吗?可是自己一个下人,也只能是想想而已,与主子争,只能讨个无趣。想到这些,说出的话也只能是软中带硬:“韩奶奶,你也不要生气。我看春芝姑娘她不是那样的人,我觉得怕是别有缘故,等我再好好问问她。”王嫂说罢,便走进春芝房内,见春芝坐在床边哭啼。她便坐在春芝身旁劝道:“春芝姑娘,不要哭了,你母亲怪你这鞋子和衣服的来历不明,你只要把它的来路从实告诉于我,我再跟你母亲说说也就没有事啦。”
春芝啼哭多时,见王嫂问话,便擦了擦泪眼,委屈地说道:“王妈,我这冤屈只有天才知道,我现在是有口难辩了。”
王嫂轻轻地拍了拍春芝的肩头:“没事的姑娘,只要你把这东西的来历从实对我说了,凭我多年在咱府上的薄面儿,准能打消你母亲的疑虑,你就从实说吧。”
春芝见王妈如此劝说,也有意把自己心中的苦水倒一倒:“好,王妈我说,我要不说,就是死于九泉之下,谁还知道我是冤死的?不知情的还认为我是真的干了那缺德之事。”
“春芝姑娘说的极是,天大的事,说清楚了才能洗刷清白。”
春芝泣道:“王妈,我今年虽说已是十八岁的人了,也可以说是你看着长大的。平日里,你们谁还见过我出过俺家的大门?这怎么能说是我去勾引男子,朝夕偷情了呢?再说,俺家里整天是人来人往,就算是我有那不德之心,可又怎么会有这个机会呢?退一步讲,就算是我真有那偷香窃玉之事,我又为何非要留下他的东西,好叫别人抓到把柄呢?”
王嫂听罢春芝一席话,心里知道,姑娘确实是冤枉的,便又劝道:“姑娘说得有理,待我在你母亲面前替你分辩。”
“王妈,你分辩也是无济于事。既然有人想置我于死地,我活着也没意思,罢罢罢,不如我就一死了之罢。”
“春芝姑娘,这你就错了,蝼蚁尚且贪生,为人岂不惜命?你想想人死不能复生,你就是死了,也不过落个事情败露,羞臊而死,到了阴曹地府,你也是个冤死的鬼。”
春芝泣道:“冤也罢,不冤也罢,我要是不死,知情的知道我是被人作弄,不知情的还认为我是确有这不德之事,我只有死了才好。”
郎玉一直站在门外,春芝所言,句句她都听得真切,听到这时便一步跨进门来,手指着春芝,又破口大骂:“好你个贱人!明明是自己做下丑事,现有衣服鞋子为凭,你刚才说什么是有人作弄于你,你说,是何人作弄于你?你把他找出来,为娘的给你出气,倘若是找不出此人,贱人呐贱人,你休得想活!”
春芝只是啼哭。因为她心里明白,作弄自己的人就在眼前,可又苦于无凭无据,哪能说得出口?郎玉见春芝不能回答,便上去连推带拉地把春芝拽到了楼下,嘴里还继续叫骂着:“今个死也在你,活也在你,从此以后,休得再进我这大门一步。”骂着,竟一直将春芝拖出了绣楼的大门。
丫头于宁和其余的下人,也都站在院子里,一个个面面相觑,无人敢言。王嫂见郎玉把春芝拽拉下楼。自己也跟了下来。一直跟在春芝的身后。没想到春芝一出门,就直往后花园里跑。
这后花园里有一口水井,且又深不见底,那本是准备用来浇花的。此刻,春芝一心想着寻死,所以就冲着那水井奔去。王嫂一见春芝要寻短见,急忙追上去将她一把拉住:“春芝姑娘,万万不可寻此短见,我已说过,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认真想想,为啥非要含冤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