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嫂一步闯进,见郎玉手持勺子,便问道:“奶奶这是?”
郎玉急忙遮掩地将勺子送到嘴边,假装成喝了一小口汤的样子:“我尝尝你做的这汤,滋味怎样?”
王嫂低眉一笑:“奶奶,这大锅饭,能有什么滋味呀。”
郎玉放下勺子,连连说道:“还行,滋味不错。快端给他去吃吧。”王嫂上前端起盘子,走了出去。她一路走着还一路寻思,这个女人,她干什么呢?
韩府门前是一条大街,街的中心处有一棵大柳树。每到夏天,人们常常坐在这大柳树下乘凉拉呱。这天,村人王德和胡傻子,正在树下乘凉。王常胜扛着锄头,从西面走来。他看见柳树下的王德,便打了一声招呼:“王大叔,好吃午饭啦。”
王德应了一声:“哦,常胜啊,我早就想回家吃了,是这胡傻子硬缠着我瞎唠叨。”
王常胜别过王德,进了韩府的伙计屋子。常胜进屋后,将外面的小褂一脱,往炕上一丢,走到院子里来冲澡。
这时,王嫂端着饭菜从后院过来,她走进屋里,将饭菜放在桌子上,出来后冲王常胜说:“常胜兄弟,饭菜都给你放屋里了。你自己吃吧。”王常胜停住手,把头扭向王嫂:“王嫂,怎么我的那些个伙计都不回来啦?”
“是啊,早上郎舅爷走的时候告诉我说,跟他去望岛的那些伙计,今天中午都不回来吃了。”
王常胜听罢,又一边冲洗着,一边应声:“噢,知道了王嫂。”
王常胜冲洗完毕,回到屋里。他看着热气淘淘的饭菜,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端起饭碗盛了米饭。往嘴里扒了几口米后,又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汤,浇进了米碗里。用筷子搅了搅,把嘴刚刚凑到碗边上,就听见外面看门的小孟子喊着跑了进来:“常胜哥,常胜哥。”
王常胜抬头看着小孟子,说道:“孟子,你叫喊什么?”小孟子一边搓着眼,嘴里仍着急地喊道:“你快点给我吹吹眼,我的眼里刚刚飞进了一个小蒙虫。”王常胜一听,急忙放下碗筷,“呵呵”笑着说:“准是这小蒙虫它饿了,想进去找点吃的。来来来,我先翻开眼皮看看它吃没吃饱。”小孟子急忙凑到常胜跟前,常胜慢慢地给他把眼皮翻开。然后把嘴凑上去“噗,噗,噗”地吹了几口。
大街上柳树下。王德正站起身要回家吃饭,胡傻子还是拉着他不让走。正在这时,王德忽然看见自己的那头大犍牛又挣了,并且在追赶着一个小孩子。他急忙一把甩开胡傻子,朝着韩府跑来。
韩府的伙计屋子里。王常胜冲着小孟子说:“你眨眨眼睛看看,好了没有?”小孟子把眼一睁一闭,又用手把眼擦了几把,笑道:“噢?好啦,好啦好啦。”
王常胜拿起了筷子:“好了就一块吃点吧?”
小孟子谢道:“我吃过啦,耽误你吃饭啦王哥。我走啦。”
王常胜看着小孟走出之后,又端起了饭碗。这时,王德已经跑到了韩府的大门口外面,只听他大声喊着:“常胜啊,快出来呀,我那犍牛又触人啦!”
伙计屋子里的王常胜,手刚端起来饭碗,那嘴刚凑到碗边要吃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外面王德的喊叫声,他急忙放下碗筷就往外跑。
韩府门口看门的小孟子,一听王常胜要去捉牛,也随着一块往西面跑去。
大街上,王德家的那头喜好触人的犍牛,正撒着欢去追赶一个孩子。那孩子“哇哇”地哭叫着,没命的朝前跑。王常胜一见,急忙在后面紧紧地追了上去。
这时,在大柳树下坐了半天的那个胡傻子,见王德不理自己,跑去赶牛了。自己也无聊地站起身来,看看四外没人和自己说话了,也觉得无趣。便溜溜达达地往韩府门前走,他一看门房没人,就又溜达着往里面的伙计屋子走去。
此时,韩府的伙计屋子里,桌子上的米饭和菜盆里的菜,都还在冒着热气,胡傻子像猫似的闻着味儿向饭桌走来。他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嘴里就流出了涎水。胡傻子干脆往炕上一座,眼睛盯着桌子上的饭菜,看了又看,又把鼻子贴上去闻了闻,他嘴里嘟囔着:“香,饭香,乞(吃)饭,乞饭。”说着,手已经抓了一把米饭就往嘴里掩。他吃了几口又端起了碗,三抓两抓,一碗米饭就叫他吃完了。他吃了米饭,又拿眼瞅那盆大菜,先是用手去抓,被那汤水给烫了一下,他急忙把手抽出菜盆,并放进嘴里咂了咂。端详了半天,又端起菜盆,大口喝了起来。
此时正值中午,人们大多正在家里吃饭。从大街的另一面过来了几个小商贩,只听他们的叫卖声,此落彼伏。
“糖球,卖糖球。”
“新鲜的豆角,卖豆角了。”
此时,西大街上,那孩子仍在拼命地往前跑。眼看着那犍牛就要追上了他,并且正低着头就要去触。王常胜在后面也已赶到,他一见孩子危险,顾不得先去抓牛,而是抢在犍牛的前头,一把抓起孩子。那犍牛扑了个空。常胜把孩子递给韩府看门人小孟子,自己又去抓牛。
大街上,货郎孙春来,正挑着货郎担子,走街串巷。他找了一个地方停下,有人上前买他的红糖。卖了一份红糖之后,看看没有主顾了。便又挑起担子,想换个地方。只见他肩挑货担,晃晃悠悠,吱吱嘎嘎地走了过来,只听他边走边喊:“杂货来,百杂货,火镰火石火纸张,白矾梳子红砂糖。”
他来到韩府门前的大柳树下,将货担子放下,又叫卖起来。一会儿工夫就围了不少的人,有人和他讨价还价。
此时,王常胜已经抓完了牛,他和那看门的小孟子一同从西面走来。
常胜进了院子,却见胡傻子正摸着肚皮,从伙计屋子里摇晃着走了出来。
王常胜一看,便喊了声:“傻子,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胡傻子只是咧着嘴,“呵呵,呵呵”的傻笑,并不答话。
王常胜回到屋内,一看饭菜全无,又看傻子回头冲着自己傻笑,便骂了一句:“你这个死傻子,你怎么把我的饭菜全都吃了?”
胡傻子仍不答话,又摸了摸肚子,还是咧着嘴傻笑。
王常胜看了看空空的米碗和菜盆,只得摇了摇头,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端起空碗空盆,往后面灶房送去。
午饭后,郎玉又站在自己卧室里的窗口处,她掀起帘子,从二楼的窗子向下望去。当她看到王常胜端着空碗空盆向侧面的灶房走去,脸上流露出阴险的笑容。
前院的胡傻子见王常胜送碗盆去了,自己也溜溜达达地从韩府转了出来。看门的小孟子,一见胡傻子从里面走出,急忙从门房冲了出来:“你这个傻子,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胡傻子也不理睬,只自顾自地走。胡傻子出了韩府大门,看见大柳树下有卖杂货的,便往前直走,可是没走几步,只见傻子的脚步开始有些趔趄,再看他用手捧着肚子乱揉,脸上痛苦不堪。看样子他肚子里就像是有一团烈火在燃烧。细看他脸上直冒虚汗,并且一个劲地用手撕扯自己的胸口,嘴里还“嗷,嗷”地直叫。
街上的众人见状,只当是个傻人,都不在意。
大柳树底下,孙春来的货担子处,还围了不少人。树上的知了呜哇地乱叫。孙春来收完一份货钱之后,又扯着嗓子叫卖起来:“糖姜红枣柿子饼,胭脂簪子箍头网。一个铜子一分货,不拿钱你就干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