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中院楼上,郎雄的姐姐朗玉,此时尚未睡觉,她正在心里做着自己的盘算。郎玉知道自己今年已经三十五、六岁了,虽然尚存七分姿色,但是半老徐娘,好花已败,这是怎么都掩盖不了的事实。自嫁给韩员外之后,至今已有五六年了,一直没有生育。其实,自己是很想有个孩子的。因为在她看来,丈夫的两个孩子虽然都已长大成人,但终归不是自己生养的,将来自己老了之后,肯定靠不住。那时眼看着韩家这百万家产全都落到了他们头上,自己还不被气死?一定要有自己的孩子,并且还要想法铲除这两个“眼中钉”,把韩家的所有家产都留到自己亲生子女的名下,这已是自己多年的心愿。郎玉用一只肘子支撑着头颅,直到想得累了,方才趴在桌子上打了一个盹儿。可是不等睡熟,忽地又醒了过来。她抬头看着银灯台上的蜡烛,留下了长长的烛花,又随手拿起桌子上的剪刀,轻轻地把烛花剪掉。她举着蜡烛认真地看着桌子上的自鸣钟。片刻,又站起身来,走到后窗处,向外面看去。身后的房门被风给吹的“啪”的一声轻响。“来啦。”她急忙喊着跑了过去,开门一看。见外面无人。她叹了一口气,又坐回到椅子上。
郎雄领着儿子郎朗,穿过后花园,又绕过了少爷和小姐的两座小楼,再跨过一道二门,方才看见姐姐楼上的灯光。他朝着灯光走来,进了楼,又摸到了二楼他姐姐朗玉的房门,便伸手轻轻地敲了敲。郎玉这会儿听到真的敲门声,知道是兄弟郎雄回来了,便赶紧过来将门一把拉开:“哎呀,你可急死我了,怎么才回来哪?快点进来吧。”
黑影里,郎雄拉着郎朗,急忙走进屋里。黑暗中,郎玉见郎雄后面还跟着一个人,着实吓了一跳,她忙惊疑地问:“啊!你们怎么又一块回来了?”
郎雄呵呵一笑:“姐姐莫慌,你再仔细瞧瞧。”
郎玉急忙端过银灯,上前仔细端详起来。
“哎呀,姐姐,”郎雄急忙把银灯接过,冲着儿子照了照,“这不是你的哑巴侄子郎朗吗?”郎玉一把拉过郎朗,仔细一看,这才放下心来:“哎呀,我都叫你给吓死了,你领他来,怎么也不和我打声招呼啊?刚才我还以为事情没有办好,你又把他领回来了。”
郎雄把银灯放到桌上:“姐姐,这是我回来时临时想出来的办法,怎么提前跟你说呢?”
“好啦,你先说说那事情办得怎么样?”
郎雄坐下,郎玉给他递上一杯热茶,又给郎朗递了一块点心。
郎雄接过,把茶水几口喝干:“姐姐,那个小雏已经办妥啦。”
郎玉忙问:“你到底是把他给吊死了?”
“唉!”郎雄轻叹一声,“我刚要起吊,却被人给冲了。”
郎玉一听,又急忙问:“什么?什么?叫人给冲了?那怎么叫办妥了呢?”
郎雄笑着说:“姐姐放心,我保证没事,那山上的野狼特别多,我刚到那林子的时候,就听到了野狼的嚎叫。赶明早啊,怕就剩下一堆白骨啦。”
郎玉沉吟良久:“那明儿天一亮,他姐姐韩春芝要是问起她弟弟来,我可怎么回答?”
郎雄又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在路上已经替你想好了,所以才特地回了趟望岛连夜领回了郎朗,我就是叫他来挡她的眼的。”
郎玉焦急地问:“郎朗?你……你用郎朗如何挡得了她的眼呢?”
郎雄阴阴地一笑:“我让郎朗装成韩春阳。”
郎玉还是疑惑地问:“啊?那可怎么个装法呀?”
郎雄擦了把嘴:“姐姐莫急,我自有安排。明天早上,你把春阳换下的那套衣服,拿来给郎朗穿戴起来,就叫他睡在那边的床上,要是有人问起来,你就推说春阳昨晚酒后偶感风寒,浑身抽搐,忽冷忽热,且不能言语。倘若他姐姐来看,你就给他头上蒙上被子,她若要揭,你就说是要蒙头出汗不能透风。最要紧的是,你要在这床前紧紧地看住,千万不能叫春芝看出破绽。”
“可是……”郎玉听罢还是为难,“那也不能老是让他躺着装病呀!再说时间一长,也难免被人看破,那可怎么办呢?”
郎雄轻松地一笑:“姐姐放心,明天你再派人出去请个郎中来家,先让他给胡乱看看,好歹混过这三天五日,你再说春阳夜里已死,我把郎朗的手脸用槐树籽儿一染,也就如同黄纸一样,再买上一口楠木棺材,把他成殓起来,只是不落棺钉,等到半夜三更之后,人们也都走净了,我再掀开棺盖,拉出郎朗,然后再装些砖头瓦块的,封了棺盖,落了棺钉,等过了三日,抬出一埋,岂不就大功告成?就是那包公再世他也查不清喽。”
郎玉一边听着,一边在心里仔细地琢磨,半晌方才高兴地眉开眼笑:“嗯,好计,真是好计!你哪来这么多的点子啊?”
郎雄不无得意地说道:“姐姐,你是否忘记了你兄弟以前是干什么的?”
翌日清晨,郎玉把昨天晚上从春阳身上脱下来的那套衣服找了出来。拿到郎朗面前,并往他身上一披:“来,奴儿,你穿这身新的,新的啊。”郎朗把那紫色的小马褂儿拿在手上看了看,嘴里笑着:“啊?啊?”地叫着,然后又指指自己,郎玉点点头。郎朗笑着伸出大拇指。又自己把衣服穿在身上,并前后扯把了几下,他看着自己身上的漂亮衣服,高兴得合不拢嘴。郎玉拉着郎朗来到床前,做了一个睡觉的手势。郎朗听话的爬上床,躺了下来。郎玉把被子给她盖好,用手指了指外面,又冲郎朗摇了摇手。郎朗明白了她姑姑的意思,自己把被子往头上一拉,郎玉伸出大拇指,郎朗高兴地直笑。郎玉又拿过一包点心,放进郎朗的被窝里。郎朗一见,拿过一块躲进被子里吃了起来。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郎玉便来到楼梯口,冲着下面喊道:“于宁啊,你上来一下。”
这唤作于宁的,是韩府的丫鬟。她听到奶奶呼叫自己,便急忙答应一声,从楼下跑了上来:“奶奶,什么事啊?”
“你下去告诉王常胜,叫他出去找个郎中回来。”
于宁忙问:“奶奶,怎么你的心痛病又犯了吗?”
“不是我的心痛病犯了,是你春阳少爷病了。”
于宁一听,又疑惑地问:“少爷病啦?昨天晚上不是还好好的嘛,怎么就……?”
“唉,”郎玉故意轻叹一声,“也怨我,昨天傍晚不是叫你去叫你少爷过来陪我说话了吗?俺娘俩说得投缘,晚上我又留他陪我一块喝酒,这孩子一高兴就喝得多了,出了一身的汗,他也不知道注意,就那么揭开扣子让风吹凉,一不小心被贼风给吹着了,看样子像是得了伤寒。”
“什么,伤寒?”于宁又问。
“是啊,刚刚还浑身抽搐,忽冷忽热的,现今连说话都困难。”
“不至于吧,少爷他刚刚病了,怎么就会这样?”
“哎呀,你没听说‘病来如山倒’吗?这会儿病得可是不轻啊。你说,这孩子要是有个好歹,他爹爹回来以后,我可怎么跟他交代呀?”郎玉说着,竟然挤出了几滴眼泪。
于宁见状,忙安慰起郎玉来:“奶奶,看把你给急的,哪有这么严重呢?我少爷他平日里身体好着哪,一点小病小灾的,不打紧。我马上下去告诉他们去找郎中就是啦。”于宁说着,就往楼下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