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会陷入自我厌恶的泥沼,是不是因为对自己有所期待?是觉得自己本该是更好的人,本可以成为更好的人?
我的脑中闪过有关去年分手的恋人的回忆。
——松岛君,你没有冲劲儿啊。
被她看不起令我颇受打击。我唯一庆幸的,是自己没有当场反驳“没这回事啦”。因为“这回事”的确是有的,她当时的分析没有错。
从那以后,我一直很拼。
我费尽心思,不顾一切地找工作,面试失败的次数多到让人不愿回想。每失败一次,我都眼前一黑,萌生出“这是整个人生的堕落”之感。或许跟有人接到录取通知后放弃入职有关,出乎意料地,我竟被一家知名的公司录用了。如此幸运,简直让我怀疑这次入职用完了毕生的好运。
入职之后,则又是另一番折磨。适应工作内容相当费神,疲劳无限地累积。每个周末,我一睡就是一整天,除此以外什么也不做。我的身心像破抹布一般伤痕累累,无数次想过“啊,好想逃”。
前辈们虽然带我入门,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往往特意将简单的事搞得复杂。明明有些东西只要说清楚,我立刻就会明白,他们却刻意将信息转达得很不友好。笨拙的我大错小错不断,自然要不停地挨骂。
“不中用啊。”领导经常这样说我。
如果把人心比作容器,我自己都能感受到装在这个容器中的宝贝正在一点点减少。一定要努力才行——我这样告诉自己,可缺乏从容的努力不仅徒劳无功,还可能适得其反。
几天前的晚上,有一场以和关联企业的销售员交流为名义的酒会。一共有二十多人参加,大多是同龄人,现场一团和气。很久没有在相对松弛的情景下喝酒了,我很开心。
酒会上,有男销售吐槽着令人火冒三丈的工作逸事和平日里堆砌的不满,说是“只在这里讲”;也有女员工哀怨地抱怨,前不久有人气演员宣布即将结婚,自己有种失恋的感觉。
“他的结婚对象是圈外的普通女人,那就代表我曾经也有机会啊。”她话音刚落,却又愤愤不平道,“但是,长得像模特花梨的普通女人,哪里还算普通女人啊!”
“花梨是谁?”我小声问身边一位和我同年入职的同事。对方苦笑道:“亏你是干销售的,竟然连花梨是谁都不知道。”
“可我又不跟模特谈生意,平时也不可能见到她嘛。”我边说边更嫌弃赔着笑脸的自己。
“抱歉,我来晚了。”那个女人就是这时候来的。她好像是对方公司的员工,和场上的人进行了一阵寒暄。
“又来了个狠角色啊。”身旁的同事说。我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这女人个子不高,但身材明显横向发展。富态、丰满、圆滚滚,不知道哪个词更适合用来形容她。总之,她就是这类体形。我这边的位置相对宽敞,她便坐在了我前方。
“我结束了工作才过来,就来晚了。”随后她开朗地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接着,那一幕就发生了。我一不留神,将脑海中闪现的那句话说了出来:“请问您师承何门?”
这句玩笑话一语双关,用了相扑运动中常提到的“师门”一词。当时的我,大概是想说些机灵话来提升自己的存在感吧。
其他几桌人的对话恰巧在这时不约而同地结束,我那句话仿佛飘荡在包厢的正中央,在所有人视线的交汇处受到了大伙儿的瞩目。
有那么一瞬,屋子里鸦雀无声。随后,大家爆发出一阵哄笑。身旁的同事拍了拍我的肩膀,仿佛在称赞我:“你可真敢说。”
坐在前方的她沉着冷静。这似乎也意味着迄今为止,她已经遭遇过无数次类似的玩笑或这方面的贬损。她稳重地微笑着接下我的话:“哎呀,训练太辛苦,我当了逃兵。欸,怎么就说成相扑训练了呢?真牛!”大家又是一顿爆笑。
气氛是热烈了许多,可那之后,我一直如坐针毡。无论怎么想,我那句话都不太好。不,干脆认了吧,我那句话实在很没水平。
每当我独处的时候,当时的情景就浮现在眼前,自我厌恶的情绪便向我袭来。我大可以不和看不起人的人来往,却到底无法疏远这样做的自己。
唉,真希望那件事没发生过。
我挠着头这样想,恨不得用海绵之类的东西擦去那段记忆。可无论怎么擦拭,都抹不去那道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