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成功了!总算成功了!
我不顾一切地在宽广的大地上奔跑,跑过生长着巨大松树的湖岸。但跑得再远,也找不到一个藏身之处。我频频回头,确认身后有没有追来的人影。我的喘气声大到令自己无法忍受,脚步的轻重也已无法控制。
从此我就变了,和从前的自己告别了。
我也不必再被伙伴们围堵、威胁、打劫,不必再承受父亲的暴力了。
我早就受够了!
平时几乎不做抵抗的我突然反抗,令朋友们相当狼狈。对方的破绽是我唯一的武器。我不管不顾地对着眼前的人挥拳,抡起抱在怀中的书包,大闹了一番。
胡乱地踹了倒在地上的家伙一通之后,我反省自己确实是做过了头。但想想一直以来他们从我这里抢走的东西,内心的天平仍然朝自己这一侧倾斜。
我把他们踹得翻了个身,然后掉头就跑。
家也回不去了。不过话说回来,原本也没必要一直听那暴力狂父亲的指挥。
就这样跑去某个地方吧。“去哪儿呢?”——我却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做事不考虑先后顺序,我被自己的愚蠢吓得面如土色,但到底是无法自暴自弃。
实在跑累了。眼前是一片起伏的山丘,我藏在草木繁茂的丛林中等待天亮。我抱着双腿,屏住呼吸,虽然睡不着,但身体毕竟能得到休息。
天亮了。我忽然惊醒,起身的同时感到有人在靠近。“那家伙上哪儿去了?”——这搜查的声音,摆明了来自追我的那些人。他们也许是追随着我的脚印,一路找过来的。
该怎么做?我不敢继续埋伏在这里。
“在那边!”我刚跳出来,身后就响起一个声音。
接下来,我只好不顾一切地奔跑。一口气爬上山丘,又跑下去。真希望此时的自己穿行于树荫下、草丛中。
“站住!你以为你能跑掉吗!”那喊声撞在我背上,更响亮了。
再也跑不动了。双腿不听使唤,绊在一起摔倒了。我双手撑地,挣扎着想要起身。
“你在这里做什么?”突然间,一个人影伴着声音而来。我呆住了,抬头一看,一个穿着黑色衣服、体型瘦削的男人出现在我眼前。
“呜!”我惨叫一声,慌忙举起双手——因为这男人举着一把手枪似的东西。
男人不耐烦地叹了口气:“躲一边儿去,这里很危险。”
“我无处可去,现在正在逃命。”
“逃命?”男人抬起头,目光在我背后扫视,“哦,的确有几个人追过来了。”
男人努了努嘴,仿佛思忖了些什么,然后朝自己身后一甩头:“好吧,你跟我来。”
“欸?”
“反正两个人肯定坐得下,我就带你一程。”
男人说完便转过身,径自朝前走去。我慌忙跟在他身后。既然此时此刻有人能带我逃走,我也只得仰仗他了。
没多久,我就知道男人要去哪里了。
一栋巨大的木质建筑背面有一架飞机。机身是白色的,中间和翅膀的部分漆成红色。飞机上还有螺旋桨。男人“噔噔噔”地登上梯子,坐进驾驶舱,我跟在后面。我们一前一后地坐在飞机里。
“系紧安全带。”
“啊,好的。”
居然可以坐飞机从这里逃走!我的情绪高涨,同时安心了不少。然而就在这时,身前的男人一咂舌头:“不会吧?”我的心又凉了——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我的问话无人回应。男人不知和谁通起话来:“小原,你又坑了我一回!你说什么?不是。听好了,这是滑翔机!要打仗,怎么也得用那种固定翼飞机吧!”
男人大吼大叫,我在他背后也能感受到他的焦灼。
“追兵来了,来不及了。听着,别再问我‘有什么区别’了。滑翔机不靠牵引是飞不起来的,因为它没有引擎!”
没有引擎。这句话触动了我。也就是说,这架飞机飞不起来。飞不起来的飞机跟箱子没什么两样。我们只能坐以待毙。
一阵恶寒划过我的脊梁。
在座椅上向地面俯瞰,那群找我的人正四处张望着在外面徘徊。尽管他们现在还没发现我,但注意到这架飞机只是时间问题。我是不是应该解开安全带,从飞机上下去?
男人仍然在和他那位叫小原的同伴通话:“你给我听好,这是滑翔机,没有引擎。我需要的,也是你理应为我准备的,是有引擎的机器!”他的声音已不再那样粗鲁,不知是有意控制着情绪还是豁出去了:“喂,你刚才又在吃东西吧?我听见声音了!总之就是这样。这架飞机飞不起来。”
结束通话后,男人回头对我说:“我们下去吧。”
“假如我们一动不动,”我突然说,“也许不会被发现。”
“谁知道呢。”坐在操纵台前的男人歪着头说。
晃动就在这时降临。
震颤令我呻吟,浑身上下“嗒嗒嗒”地摇晃着。前面的男人也焦急地重新系紧安全带。
紧接着,我突然觉得身子一轻,被举了起来。整个机身腾空而起,浮在原先位置的正上方。
“是引擎启动了吗?”我疑惑地问。
“它本身没有引擎。就算有,也不可能这样一下子飞到正上方。”
说话间,机身开始向前移动。刹那间,我整个人翻了个跟头。机身朝上倾斜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原状,然后在空中飘浮着向前滑行。
前方是一片巨大的湖水。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不住地念叨着:“飞吧!”
男人死死地攥着操纵杆,仿佛在诚挚地祷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