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大哥刘縯死后,刘秀每次一个人的时候就不吃酒肉,枕席上海留着眼泪痕迹。主簿冯异看出来了,上来宽慰他,冯异是当初在父城,帮着刘秀说降五个县的。
当时河北地区还没有控制下来,更始皇帝想选一个大将去徇河北。刘秀和大司徒刘赐拉关系,结好和讨好刘赐。于是,大司徒刘赐向更始皇帝推荐刘秀,说刘秀可以去河北循地。朱鲔等人不赞同,这个朱鲔是新市兵的首领之一,即便低于王匡,现在担任大司马。
由于朱鲔阻挠,更始皇帝也犹豫,但刘赐极力劝说,于是还是叫刘秀做代理大司马,持节北渡黄河,去镇慰州郡。冯异又对刘秀说:“现在更始诸将都纵横暴虐,到处虏掠,百姓失望。如今叫你去河北,应该施行恩德,这样才能获得人心。”
于是刘秀北渡黄河,到了各州郡,就去见地方官,接受对方投降,然后考察官吏,进把坏的罢免,引用知名贤人,除掉王莽的苛政。百姓都很高兴。
这时候,邓禹跑来投奔。邓禹是南阳郡新野县人,十三岁就能背诵《诗经》,去长安学习,跟刘秀是同学,俩人关系不错。如今义军起来了,当地多部首领前后来找邓禹,希望他参与。邓禹等于是面临着选主子的问题,他都拒绝了,听说刘秀这时去了河北,于是自己独身过黄河来投奔。
在邺城,邓禹见到刘秀。刘秀说:“你找我是想当官吗?”邓禹说:“不是。”刘秀说:“那是为什么?”邓禹说:“想想让你威德加于四海,我也能力效力,最后留名于竹帛啊!”
意思是帮着你当皇帝。
刘秀高兴了,于是留下他交谈。邓禹说:“你要想成功,就要延揽英雄,获得民心,这样,得天下没有问题。”这话说得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一般的儒生都会讲的东西,跟冯异的意思一样。
刘秀于是常叫邓禹跟自己一起睡,商量各种事情。每次任用诸将,多征求邓禹的意见。
刘秀继续北上到了邯郸,与地方官见面后,巨鹿郡宋子县的大姓耿纯,也来邯郸拜访刘秀,见他管理官吏和带兵的法度,与别的将官不同,于是就跟他交结。随及,耿纯离开,自回家乡。
西汉有十几个州,其中在黄河以北主要是冀州和幽州两个州,各自含若干郡国。其中的国的诸侯王的封国,也隶属于州。冀州的郡国中有个赵国,赵国的治城就是邯郸。但是从前的赵王因为是刘氏,已经被王莽废掉。赵王的儿子刘林,还在邯郸。他来见刘秀,出主意说:“现在赤眉军在黄河以东(黄河下游是斜着向东北从天津地区入海的,所以河东是山东地区),威胁着我们这里,可以绝开黄河口,淹死他们。他们就过不来了。”
刘秀一贯的做法是不乱杀乱抢,于是对于刘林的这建议,没搭理。刘林心中羞恨。
刘秀也离开邯郸,北上到了真定。结果,邯郸这里,赵王的儿子刘林心中怨恨,就想在本地扶立个新的皇帝,跟更始皇帝派来的刘秀对着干。
邯郸有个算命的人,名叫王郎。从前,长安城中有一个人诈称是从前汉元帝的儿子刘子舆,被王莽杀了。刚好,王郎来见刘林,假说自己是刘子舆。刘林也并部想追究是真是假,总之这个人做招牌很合适。于是同年(公元23年)十二月,刘林等人就在邯郸立王郎做了皇帝。然后派将帅去下面的幽州、冀州各郡县,叫他们听从。于是幽州、冀州各郡县都宣布听从王郎。
这也很好理解,毕竟王郎、刘林是本地人,而刘秀是南边新市军那里过来的人。人们对本地人总是信任度高些。
就这样,邯郸本地势力,以赵王的儿子刘林为基础,搞了个王郎当皇帝,也想争天下。
刘秀这里犯了个错误,他没有重视刘林作为故赵王的儿子的影响力,从而错失了拥有河北地区的机会。在混乱时期,王族贵人的号召力在当地是比较大的。
次年,公元24年二月,更始皇帝刘玄在别人劝说下,从洛阳出发,去到了长安,定都在长安。毕竟这里是老都城,当地人也都希望皇上定都这里。
刘秀作为更始皇帝的大司马,为了回避王郎的势力范围,就北上到了蓟县(靠近北京)。
幽州上谷郡太守耿况(从前王莽任命的),这时候已经宣布归顺更始皇帝了。他听说刘秀来了,于是就派自己的儿子耿弇,代表自己,来蓟县投奔刘秀。刘秀很高兴。这时候,王郎给州郡下命令悬赏捉拿刘秀,奖励封侯十万户。刘秀与耿弇商量怎么办。“我想回南边去,再西行回长安。”刘秀说。
耿弇说:“南边王郎的兵就要来了,走不通。现在我父亲的上谷郡,还有渔阳郡,因为太守彭宠是你的老乡,都愿意帮着你。带着这两个郡的兵,就能把邯郸打下来。”
上谷郡因为地处偏北,以往跟匈奴打仗,所以那里的士兵比较善战,有骑兵上万人。
但是刘秀手下的人都不肯,只想跑掉。因为整体形势确实是对刘秀很不利的。
这时候,门官突然跑进来,说大事不好。原来,蓟城中有个故广阳王的儿子叫刘接,在蓟城中起兵,响应王郎,他们带兵杀奔刘秀的府中了。刘秀赶紧带着人往外跑,跑到南城门,发展城门已经关了。刘秀带着人攻门,才闯了出去。而耿弇则在混乱中跑散,只好自己北上回上谷郡找父亲。
一路上,刘秀昼夜骑马朝南奔跑,不敢进沿途的城邑,因为往南都是王郎的地盘。刘秀只能在路边休息吃饭。跑到芜蒌亭时,进去休息,天又冷,冯异给他端上豆粥吃。到了饶阳,下面的人都没吃的了。刘秀就想吃霸王餐。他看到路边有一家传舍(旅馆),于是带着人,自称是邯郸王郎派来的使者,进到传舍。传舍里的工作人员正吃饭呢,刘秀的跟班饿坏了,就抢来了饭吃。工作人员怀疑,觉得这不像真的使者,就叫人出去敲鼓,假装喊:“邯郸将军来了。”——邯郸将军,肯定官比邯郸使者大。
刘秀下面的人都吓得面无人色。刘秀想出去跑掉,又想这样恐怕被追上。于是就原地坐着,说:“请邯郸将军进来。”过了好久,也没人进来。刘秀吃饱了,才从容地出去,上车而去。然后晨夜兼行,蒙犯霜雪,脸上都冻破裂了。
到了下曲阳,行迹暴露,于是一群王郎的兵就来追刘秀。刘秀的手下人都害怕了。快到滹沱河时,跟负责河边治安的官吏打听,官吏告诉他们:“河水流得急,也没有船,你们过不去。”
刘秀对功曹王霸说:“要么,你去前面看看,到底能不能过河。”
王霸于是前去,结果一看,确实如地方官吏说的那样。王霸心想:“现在人都惊恐,如果我说过不了河,到时候人都得反叛了,那我们就完蛋了。”于是,回来之后,王霸就假说:“河都结冰了,可以过。”众人都高兴了。刘秀笑说:“那官吏果然是瞎说。”于是继续往前。
等到了河边,河里的冰也刚好结上了。于是从冰上走过去。还剩几个骑兵没过河的时候,冰面就又破裂了。
他们到了南宫县时,又遇上狂风大雨。刘秀躲进路边的空房子,冯异抱来柴禾,邓禹给点火,刘秀对着灶火,烤自己的衣服。冯异做完饭,就把麦饭端上来,大家吃。
到了下博城的西边,刘秀在这些王郎的地盘,也不知往哪里去安全。有一个白衣老头,站在路边,刘秀上去问:“老丈,我是更始皇帝的大司马,现在这一带情况怎么样啊?你老知道吗?”
老丈就指着信都郡的方向,说:“信都郡为长安城守,离这里八十里。你去那里吧。努力!”
当时,河北的郡国都归附王郎了,只有信都太守南阳人任光、和戎太守邳肜不肯服从王郎。所谓“为长安城守”,意思就是这两个郡,是听长安的更始皇帝的话的,替他守城呢。而刘秀是更始皇帝的部将,听了之后,立刻就带着人,骑马飞奔信都(河北冀州市)。
信度郡守任光,是南阳郡人,跟刘秀是老乡。任光正守着自己的孤城,担心被王郎攻破,见刘秀来了,大喜。然后,把和戎太守邳肜也叫来。众人一起商议怎么办。
刘秀下面的人都说:“还是叫任使君派兵,护送我们刘秀回长安去。”
和戎太守邳肜说:“我手下有四千精兵。以我们两个郡的兵打王郎,有什么打不过的?你们如果走了,我们这里必然更没了信息,那么我们这两个城也守不住了。而且,你走了的话,当兵的知道你没心思管这里,谁肯卖命送你,肯定都逃散了。到时候你路上又不安全了。”
刘秀说道:“是这个道理,那我就留下来,坚持跟王郎斗。努力!”
如果能把河北打下来,刘秀就有了自己的地盘。有了自己的地盘,才能争天下。而且客观地来讲,河北这里的军事力量是比较强的,用于争天下是有希望的。
什么样的人才适合当领导。性格太强不合适,比如刘秀的哥哥刘縯,过于强势,下面的人担心他当了皇帝后,就是一个“暴秦”那样的帝王,那自然就不会支持他。温和的人容易得到下属的拥护,比如刘秀南下就是听下属意见,可见他好说话。但是,太没自己的主见了,也不能成事。这里刘秀就是违背下属意见,硬停下在战斗。所以,刚柔适中,才适合当领导。
于是,刘秀和任光等人,带着当地的兵,出去向附近抢地盘,首先到了堂阳地界。这时天色已黑,刘秀叫骑兵们多举些火把,显得人多些。于是,堂阳人看了,害怕,就当即投降。然后又进攻贳县,贳县投降。
附近还有个昌城,当地人刘植召聚了几千兵,占据着昌城,刘植派人迎接刘秀进城,归顺刘秀。巨鹿郡宋子县的大姓耿纯,前不久在邯郸跟刘秀交往,这时候也带着家族人和宾客两千多人,来投奔刘秀。耿纯怕宗族的人怀念故土而跑了,就专门派人,回去把老家房子烧了。
于是刘秀的兵多了些,得以进攻下曲阳,下曲阳投降。这时候,刘秀有几万人的了,就向北进攻中山国的治城真定,真定人王杨有十几万人,本来听王郎的,向刘秀投降。
当初,耿弇在蓟城跟刘秀走散,就跑回北面的上谷郡(郡治昌平),他父亲耿况是上谷郡守,于是上谷郡和隔壁的渔阳郡长官彭宠都发兵来南下,支持刘秀。其中,上谷郡的兵由功曹寇恂、长史景丹和耿弇率领,渔阳郡在并由渔阳郡安乐县令吴汉率领。
有了这两只强劲的北方边郡士兵,刘秀军团的战斗力很快加强,仅仅到了四月,已经平地了冀州南部各郡县,然后汇攻邯郸。二十多天后攻入城去,斩杀了王郎。
刘秀因此拥有了河北地区。更始皇帝刘玄于是封刘秀为萧王。在刘玄看来,刘秀是帮他平地了部分天下啊。刘秀在河北有了自己的地盘,主要是靠当地的官吏和大姓豪强支持。刘秀又随后击败了进入河北的赤眉军和铜马军,乘胜南下攻取了河内郡。
当初,反王莽的时候,有荆州的绿林军,也有山东地区的赤眉军。如今,新市兵作为绿林军的北支,已经占了长安,有了更始皇帝。在山地地区的赤眉军领袖樊崇,也不甘示弱,于是带着兵,向西杀入关中。长安的更始皇帝派王匡、成丹、刘均等人,分别带兵去拒当。
就在这时,公元25年六月,己未,刘秀在鄗南即位为皇帝。同时兵分三路进行攻击略地。刘秀自己带兵北上,平定幽州地区的各部义军和盗贼独立势力,派吴汉立足很内郡进攻镇守洛阳的朱鲔,拜邓禹为前将军,分给他两万精兵,向西朝关中挺近。
邓禹向西进入山西省南部(当时是河东郡),围攻安邑(山西夏县),几个月没有打下来。这时候,更始皇帝diam的大将军樊参带着数万人,前来进攻邓禹的身后。邓禹带兵迎接,在解县南,斩杀樊参。王匡、成丹、刘均又带着十几万人,来进攻邓禹。邓禹首战不利。两天后再战,大破王匡军。随及,邓禹带兵进入陕西省的夏阳(陕西省东缘)。
吴汉等诸将围攻洛阳好几个月,朱鲔一直不投降。廷尉岑彭到城下劝降,朱鲔说:“大司徒刘縯被更始皇帝杀害时,我也是同谋,我又劝更始皇帝不要派刘秀北伐。我跟他有这些仇,所以不敢投降。”
刘秀听说之后,发誓不计较从前。朱鲔方才下城投降。刘秀亲自解开他的绑绳,封他为平狄将军,封扶沟侯。于是刘秀拥有了洛阳。
赤眉军进到长安地区,首领樊崇和部将就想立一个刘姓的人当皇帝,这才名正言顺。
从前,赤眉军沿途抓了式侯刘萌的三个儿子:刘恭、刘茂、刘盆子,留在军中。刘恭是个文化人,这时不在军中,刘茂和刘盆子在,他俩跟着右校卒史刘侠卿,主管放牛的事。樊崇在军中找到七十多个刘姓的皇族近亲后人,其中刘茂、刘盆子和刘孝是最近支的亲属。于是就当众设了三个筒,其中一个里边写着“上将军”,叫他们三个抓阄。刘盆子最小,结果他抓到了。刘盆子才十五岁,看见诸将都向他下拜,吓得要哭。
于是刘盆子当了皇帝,下面都按樊崇的意思封了官。但是刘盆子虽然是皇帝,早晚见到原来的上级刘侠卿还是下拜,有时还要出去跟牧童玩。刘侠卿瞪眼,才止住他不去。樊崇等人也再不来拜见。
对于赤眉军来讲,立一个皇帝,在政治上还是有利的。刘盆子岁数小,也才比刘玄更好控制。但缺点是,一旦樊崇牺牲了,刘盆子难以控制局面。
九月,赤眉军杀入长安。更始皇帝投降,然后被杀死。新市兵当初所立的这个皇帝,终于败亡。这主要是新市兵诸将在获取胜利后,军记一直不好,而且互相内斗。
邓禹这时进入了陕西,但是见赤眉军和刘盆子已经占了长安,觉得自己没有实力去打长安,就北上到栒邑屯扎(陕西省北部),随后去卢掠定陕西北部地区。
刘秀看邓禹在关中打仗很保守,就下诏说,你要抓紧进攻。邓禹还是选择北上,而不敢进攻赤眉军。次年二月,赤眉军在长安一直打杀抢掠,这时候长安城的粮食吃光了,于是赤眉军把城里的珍宝都收走,纵火烧了宫室、街巷,肆意杀掠。长安城中都空不见人了。于是,樊城带着赤眉军向西,号称一百万,沿途掠夺城邑,进入安定郡、北地郡(陕西、宁夏结合部)。
邓禹于是就带兵向南进了长安。赤眉军向西,想进入陇西,走到走到阳城时,遇到大雪,士兵多被冻死。于是,赤眉军又返回长安。邓禹被赤眉眉军战败,败出长安。赤眉军又进入了长安城。
邓禹带兵退到高陵,士兵饥饿,从前关中地区投奔他的各股势力都逃走了。刘秀于是下诏叫邓禹回来,以冯异为征西大将军,接替邓禹。
这时已是十二月,长安外围的三辅地区出现大饥皇,人相食,城郭都空了,白骨蔽野。赤眉军因为虏掠不到粮食,于是就离开关中,向东方回去,预备回到山东。这时候,赤眉军还有二十多万,于是他们向东而来。
刘秀派来的征西大将军冯异,正在西来的路上,在华阴遇到这赤眉的主力。于是双方对战六十多天,冯异战败赤眉军的一部,收降五千多人。这时候,邓禹带着残兵,也立刻关中地区,往东面回来,正遇到冯异。
邓禹觉得没面子,就跟冯异说,要和这里的赤眉军继续打。冯异说:“我跟他们打了六十天了,虽然多次小胜,但是他们的人还多。现在不能打,应该放他们过去。等皇上在渑池堵住他们,我再在这里攻击其后身,那么一举可胜。”
邓禹不听,坚持要打。于是,大战一天,赤眉军假装被揍。邓禹军就抢赤眉军丢下的车子上的军粮。赤眉军趁机转身杀来,邓禹军备杀得溃乱。冯异过来救,赤眉军才稍稍后撤。
冯异说不要再打了。邓禹依旧还要打。结果又战,被赤眉杀得大败,死伤三千多人。邓禹的兵几乎死降殆尽,自己只带着二十四名骑兵逃去了附近的宜阳。然后,就上交出自己的印绶,向刘秀谢罪。刘秀照顾这老同学,免了他大司徒的官,保持了他的侯爵,几个月后又任命他为右将军。
此后邓禹在平定各地敌对势力中,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参与,只是做了将军邓晔、辅汉将军于匡的监护岗位,后者击败一部敌人而已。后来也就这么耗着,继续做官罢了。虽然被刘秀定为开国功臣,但打仗的本事很一般。至于出谋划策,他早期对刘秀说的你要善待民众以得民心这种话,也只是正确的废话。后人把他和张良、刘伯温相比,那只是演义罢了。
冯异则在华阴继续和赤眉军对峙。等刘秀带兵也到了宜阳后,冯异开始出战,和赤眉军约定好战日,从早上厮杀到黄昏。赤眉军也累了。冯异埋伏了一万人,改穿赤眉军的衣服。这时候,冯异撒出这些人。这些生力军杀出,衣服还和赤眉相混,赤眉军无法互相识别,于是惊乱崩溃。冯异追杀,一战收降对方八万人。
剩下的十几万赤眉军,向东跑去宜阳。刘秀带着六军,已经到了宜阳,列阵以待。赤眉军一见刘秀兵这么多,只好投降。赤眉军领袖樊崇派刘恭去请求投降。刘恭问刘秀:“刘盆子原因带着百万之众投降陛下,不知陛下怎么对待他?”
刘秀说:“待他以不死耳!”
于是刘盆子带着樊崇等诸将群臣投降。上缴的兵器堆积得跟熊耳山都平齐了。
于是,刘秀叫樊崇等人去洛阳住着。后来樊崇、逢安造反,被诛杀。刘秀对刘盆子倒没有为难,叫他做了赵王的郎中,后来赐给他一块地,可以吃一辈子税收。
刘盆子作为一个傀儡皇帝,刘秀没有杀他,已经是非常宽大了。至于樊崇的作乱,到底是真的,还只是刘秀杀他的借口,那就说不清了。
赤眉军体现出的特点,是政治进取性不足,只顾一时安乐快活,所以一直像流寇一样。比如,刘秀能在河北建立基地,但赤眉军本来起自山东,在山东却没有根据地。
另一个差别是赤眉军将官的素质层次偏低。而刘秀这边,以冯异为例,他本来是南阳郡的郡掾监管五个县的,也就是说出身官吏。将官素质较高,社会治理意识和管理能力较强,所以对占领区和军队的治理较好。这是赤眉军也做不到的。
冯异随后西进,去到关中,平定了这里的诸将散部。
至此,天下除了一些局域性自立势力,大体都平定了。公元37年,吴汉又带兵平定了割据蜀中的公孙述,至此天下平定。
冯异平定关中,随后就治理关中,前后三年了。于是有人就上书,说冯异要在关中自立为王。刘秀把上书给冯异看。冯异非常恐惧,上书道歉。刘秀小诏说:“将军对于国家,义为君臣,恩犹父子,何嫌何疑,而有惧意!”
刘秀的这一操作,只是为了震慑冯异。
刘秀当皇帝后,一次南巡回老家,到了汝南郡的南顿县,和当地父老一起酒宴聚会。当初就赏赐了官吏和百姓,有豁免南顿县人的田租。父老趁着他高兴,就上前磕头,又提出要求说:“从前陛下的爸爸在我们县长期住过,陛下对我们这里恩赐很多了啊,但能不能再免除我们十年的徭役。”
徭役就是给政府白干活,是百姓们最怕的。刘秀说:“天下神器,我老是担心自己胜任不了,就是干一天看一天,哪敢想十年这么远啊?”意思是,我能当几年皇上,还保不准呢。
父老说:“陛下就是小气,舍不得给,怎么说得这么谦虚?”
刘秀听了,不禁哈哈大笑。既然这样高兴了,于是就答应了,还多批了一年。
刘秀没有自大,说自己的皇位能不能保住都不知道。正是有这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心态,才能做事敬业,从而成功。
刘秀一次下诏,把几位处士(也就是隐士)叫到洛阳来,分别是太原人周党、会稽人严光等人。周党进见刘秀,伏下身子,而不磕头,说自己不想当官。有司上前说他不敬,应该治罪。刘秀说:“自古的明王圣主,都必然有不肯来宾的士人。伯夷、叔齐不食周粟,太原周党不接受我的官职,也是各有其志。赐给他帛四十匹,让他去吧。”
严光是刘秀的同学,被叫来之后,拜他为谏议大夫,也不肯接受。严光回去之后,在富春山中耕钓,直到老死在家。
被征的处士中还有一个王良,他后来历任沛郡太守、大司徒司直。王良当官的时候很恭俭,盖的都是布的被子,使用陶器的器皿,家属也不到公家的官舍里入住。后来因为得病而回家去了。过了一年,又被征来做官。他半路走到荥阳,病得厉害,不能再走,于是去找到自己的友人家。友人不肯见他,说:“没有什么忠言奇谋而取得高的官位,怎么这么来来往往不嫌麻烦啊!”于是不让他进来。王良惭愧,后来朝廷再叫也不去了,直到最后死在家里。
做官也是要有行政经验的磨炼做基础,这些隐士没有什么经验,当官也未必就能做得好。所以也不知道他们不来当官,是因为高洁,还是自己觉得也不擅长。不管怎么样,选官也是应该考察和考核的,不能因为是隐士就平白任用。
刘秀叫太中大夫宋弘担任大司空。宋弘计推荐沛国人桓谭做议郎、给事中。桓谭是个知识分子。刘秀叫桓谭弹琴,桓谭弹得非常快,声音繁,节奏快,刘秀很喜欢。宋弘听说了,不高兴,就把桓谭批评了一顿。
后来,一次大会群臣,刘秀又叫桓谭给弹琴。结果桓谭看见宋弘在座,就害怕了,弹得就效果很失正常水准了。刘秀奇怪,问怎么回事。宋弘就站起来,免冠谢罪说:“我之所以推荐桓谭,是希望他能以忠正引导君主,结果导致朝廷只是沉迷于爱听郑声(指郑国的靡靡之音),这我的罪过。”
刘秀立刻严肃起来,向宋弘道歉。
按宋弘的意思,大臣就应该关注政事和教化,而不是做艺人的事情。不过,像桓谭这种书生,也未必有行政能力。
刘秀的姐姐湖阳公主刚刚当了寡妇,刘秀就问她,朝臣谁不错,看她的心意。公主说:“宋弘的威容德器,群臣都比不了。”刘秀说:“你等我给你想办法。”后来,刘秀叫来宋弘,叫公主坐在屏风后面。于是刘秀对宋弘说:“老百姓谚语说:贵易交,富易妻——贵了就换朋友,富了就换老婆。这是人之常情吧?”
宋弘说:“臣闻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
刘秀就转头对公主说:“事不谐矣!”——没戏了。
宋弘可谓是直而不曲的大臣啊。他看重的是原则教条,而不在乎利益得失。糟糠之妻倒不是说他媳妇长得像糠一样,而是在吃糟糠的贫贱时代的妻子。
刘秀喜欢图谶,图谶就是阴阳五行、预言占卜这种书。他和大臣郑兴商议郊祀的礼仪,说:“我想用图谶来验算使用什么礼仪,你觉得怎么样?”郑性说:“我不看图谶。”刘秀生气,说:“你不看图谶,是反对它是吗?”郑兴害怕了,连忙说:“我只是有些书没看过,比如图谶。没看过,不等于反对。”刘秀这才缓和下来。
刘秀去章陵老家,置酒作乐。宗室诸母(老年女性长辈)因为喝酒高兴,就说:“文叔少时谨信,不善于跟人打交道,只是直柔而已,现在都当了皇帝。”刘秀听了,大笑说:“我治天下,也就是以柔道来办。”
刘秀的意思是,避免采取过于残酷的手段,而是在平静中逐渐解决问题。这可以避免国家出现意外动荡,是相对稳妥的做法。但因为不够雷厉风行,也势必遗留很多待解决的官僚治理和豪强管控的问题。对于刘秀来讲,好不容易当了皇帝,保住皇位是第一位的,其它都是第二位的。所以他宁可选择柔道。
总体来讲,刘秀宽厚但也精明,爱人但也有小算盘。总之,是个不错的领导,至少下面人不好糊弄他。
刘秀叫桓荣做议郎,教太子刘庄经学。刘秀有一次去太学,叫博士们在面前进行经学辩论。其中桓荣在争辩讨论的时候,常常向对手礼让,而不是用伶牙俐齿战胜别人。这一点是其他儒者做不到的。刘秀对他进行赏赐。然后刘秀叫儒生们一起唱雅歌,击磬,到了晚上才结束。
刘秀叫左中郎将钟兴给皇太子和宗室贵族们讲《春秋》,赐给他关内侯的爵位。种兴推辞,说自己没有功劳。刘秀说:“教太子和诸王侯,岂不是大功?”钟兴说:“我是跟少府丁恭学的。”于是就封了丁恭,但钟兴还是坚持推辞掉了对自己的封赏。
由上可见,刘秀还是很重视教育的。而钟兴很会做人,叫刘秀奖励自己的老师,这样既避免别人嫉妒自己,也实际上未来可以得到少府的照顾,自己并不吃亏。拿着国君给的赏赐送人情,也是不错的选择。
董宣做洛阳县令(洛阳虽然是都城,但级别跟县一样)。湖阳公主的仆人在大白天杀了人,但是藏在公主家,官吏们不敢去抓(像这公主,也就是刘秀的姐姐,就算是贵戚,属于特权阶级,他们常破坏行政秩序)。等公主出行的时候,这个仆人坐在公主车上。董宣于是拦住车子,拿着刀在地上写画,高声陈说公主的过失。然后喝令那仆人下来,当场给杀了。
湖阳公主去告状,刘秀大怒,叫来董宣,准备用棒子打死他。董宣叩头说:“让我说一句话再死不吃。”刘秀说:“你想说什么?”董宣说:“陛下圣德中兴,而放纵奴仆杀人,这样怎么治天下?我不用打,我请自杀。”然后用头去撞柱子,流血面面。刘秀叫小黄门(宦官)拉着他,叫他给刘秀磕头道歉。
董宣不肯。两边人使劲按着他脑袋,他就两手支着地,终究不肯低头。随后,湖阳公主对刘秀说:“文叔当百姓的时候,家里收藏逃亡分子,官吏不敢登门。现在当了天子,威风还不能叫一个县令听话吗?”刘秀笑说:“天子和百姓可不一样。”于是赦免董宣,赐钱三十万,宣悉以班诸吏。因此,董宣能搏击豪强,京师莫不震惧。
刘秀说天下跟百姓可不一样,就是天子更得忍着受气。百姓可以钻法律漏洞,而天子需要率先垂范,所以还不如百姓能来的自在。越是高级的人物,越要忍辱纳诟。如果刘秀为了撒气而处理这个县令,会导致比较严重的消极后果,这是负面影响比较大的,刘秀需要承受的损失较大。而普通百姓还没有他这样大的后顾之忧。所以越是高级别的人,越不能由着性子来,而必须把自己受到的污辱,硬吞到肚子里忍着。
不在意所受的辱,就是能控制自己的虚荣心。贪婪和虚荣,都是有害于成为领导的。
刘姓的宗亲赵孝公刘良要病死了,刘秀来看望。当初,怀县的大姓李子春的两个孙子杀人,怀县县令赵熹严格追查,这两个孙子都只好自杀了,又抓了李子春。京师的贵戚(即皇室包括皇后的远近亲戚)都给李子春求情,前后几十人。县令赵终熹不听。刘良临死的时候,向刘秀求情,说:“我跟李子春是好朋友,现在他犯罪了,怀县令要杀之他,我想给他求一条活命。”刘秀说:“官吏奉法办事,不能枉法。”现在,刘良死了,刘秀追念,就把李子春放了。
这里,刘秀也在尽量克制自己的贵亲戚们的权势,而力图与国法公平之间取得平衡。贵戚和庶民,到底地位能不能一样平等。
其实,庶民之间也不完全平等。这里说的怀县的“大姓”,就也是豪强的意思。这样的豪强,居然跟皇亲国戚都有关系,地方官想法办他都很难,这正是东汉豪强势大,破坏社会秩序的案例。这些豪强,应该是在西汉时代就积累下来的,王莽想一度搞“王田”制度,也是为了压制豪强,但很快失败了。而刘秀也不断向豪强屈服。
京兆掾第五伦负责管理长安的市场,做事公平,市场里面没有耍奸的。他每次读诏书,就叹息说:“这是圣主啊,见一次就能决定大事。”同事笑话他说:“你连将相都说服不了,还能说动皇帝?”第五伦说:“我没有遇到知己,道不同而已。”后来,第五伦被举为孝廉,又做了淮阳王的医工长。
第五伦跟着淮阳王进京,得以见到刘秀。刘秀问他对政事的意见,他答得很好。刘秀大悦,第二天又叫来谈了一天。刘秀问说:“听说你当官吏的时候,打过媳妇的父亲,也不去堂兄家吃饭,有这事吗?”第五伦说:“我娶过三次媳妇,媳妇都没有父亲。我小时候遇到饥荒,所以不敢轻易去别人家吃饭。都是别人觉得我傻,就这样瞎说我的。”刘秀大笑。于是拜他为会稽郡郡守。为政清廉,百姓爱戴。
这里,第五伦跟刘秀谈话,除了要谈得有水平,还得有意思,叫刘秀能笑,于是得到破格提拔。也就是说,最好还要提供情绪价值。
第五伦奉公尽节,议论事情心直口快。有人问他:“你有过私吗?”他说:“曾经有人给我一匹千里马,我虽然没要,但三公每次选官的时候,我心里就不能忘了这人。但也最终没用用他。像这样,可以说是无私了吧。”
刘秀每天早上上朝,到了日头偏斜才下班,然后又经常叫公卿、郎将来一起谈论经学,到了夜里很晚才睡。皇太子劝他多休息,刘秀说:“我自己觉得干这个很快乐,不觉得疲倦。”他在平定天下后,就退掉功臣而进用文吏,明慎政体,总揽权纲,量时度力,举无过事,所以能恢复国家,获得太平。
刘秀在位27年,在62岁时去世,是整个东汉寿命最长也在位最久的皇帝了。
马援年少的时候,因为家里不富裕,就去了北地郡(甘肃耀县)种田放牧。他经常说:“丈夫为志,穷当益坚,老当益壮。”后来牲畜有了数千头,谷子数万斛。马援于是感慨说:“人发家致富,是为了能够施舍照顾别人,否则就是守财奴!”于是把家产都分给了亲朋故旧。后来他投奔了刘秀。
羌人发生叛乱,马援在陇西带兵,将羌人击败。
当时的交趾州,就是现在的越南。公元40年,交趾州的麊泠县的女子征侧,非常雄武,被地方官抓起来处罚。征侧心中怨恨,于是和自己的妹妹征贰造反,占据了六十五个城。交趾的刺史和个郡守只能守在自己城里。
刘秀派马援出征。马援顺着海岸线向交趾挺近,沿着山地开道一千多里,到了浪泊,跟交趾地区叛乱的征侧交战,把对方杀得大败,一直追到禁谷,叛乱军溃散。
马援在交趾平叛,斩杀了征侧、征贰姐妹。
马援从交趾回来,孟冀来迎接他。马援说:“现在匈奴、乌桓还在北边扰乱,我想请求去征他们。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如何能卧床上,在儿女子手中而死呢!”孟冀曰:“是啊,作为烈士就当如此啊!”
公元48年,荆州武陵郡(在湖南省西部)的五溪蛮进犯临沅县。刘秀派李嵩、马成去讨伐,结果失败。马援请令出征,刘秀觉得他老,没答应。马援说:“臣尚能被甲上马。”刘秀叫他试一下。马援就坐在鞍子上左顾右盼,以表示自己还可用。刘秀笑说:“矍铄啊,这个老翁!”于是叫马遂带着马武、耿舒等人和四万军队,进攻五溪蛮。马援对朋友杜愔说:“我深厚厚恩,年纪也大了,就怕不能为国家而死,现在如愿了,可以安心瞑目了。我只是怕一些高官的子弟跟着出征,不好调动。这是怕这个。”
马援的大军来到临乡,打败蛮兵,斩获二千多人。
马援进讨武陵蛮,到了下隽,有两条道可以走:从壶头走,路近但是河流凶险,走从充则安然但是远。耿舒建议走从充道,马援觉得时间长费粮,就要走壶头,认为这样扼住要害喉咽,敌人一定自败。
两人把不同意见上报刘秀,刘秀说按马援的意见办。结果马援到了壶头,敌军占领高处险要,水又湍急,船划不上去。正赶上夏天暑热,很多士兵得病而死,马援也病了。
耿舒、耿弇就上书,说马援的建议路线是错的,导致现在受了损失。刘秀于是派梁松前去代替马援。梁松刚好跟马援有仇,从前他去拜见生病的马援,在床下磕头后,马援却不答礼。别人说,梁松是皇上的女婿,你怎么不客气下啊。马援说,我是他爸爸的朋友,他虽然亲贵,也不能失了辈分大小啊。
梁松到了前敌之后,马援则病死了。梁松于是诬陷马援。另外,以前马援打交趾,经常吃薏苡,以防止疫病,有人就又诬陷马援回军时拉了一车珍宝。刘秀大怒,收了马援的侯印。马援的家人不敢把马援埋葬在祖坟,只在城西葬了。以前的老朋友,都不敢出席葬礼。
随后,马援家属和友人朱勃上书,替马援伸冤,刘秀方才稍稍平息了怒气。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马援的官位还不是很显赫,但还是遭到了小人的嫉恨。只要机会一来,这些人就蜂拥而上了。尽管马援平时很注意不要惹人,但还是制止不了。所以,古人贵急流勇退,在事业和官位的高峰,就及早退下去,否则难免都是以摔倒了做结局。
谒者宗均也负责领导军队,在马援死后,他采取招降好封官的方式,平地了五溪蛮的叛乱。
当初,马援哥哥的女婿王磐,是平阿侯的儿子。王磐很富,做游侠,在江淮之间有名,后来到京师,和一些贵戚相好。马援对姐姐的儿子曹训说:“王氏,是王莽宗亲的家族,已经被废掉了,王磐应该在家里躲着,结果还来京城游荡。他任性做事,有时候惹了人,以后一定会倒霉。”后来一年多,王磐遭事情死了。他儿子王肃有出入王侯家,跟他们游玩。当时法网还稀疏,王姓在京城的,还很高调,招来游士门客。马援就对吕种说:“这些人老交结宾客,国家一定会处理的。你们小心点。”
如今,有人上书说王肃等犯了罪的家庭子弟,还跟王家的人交往,就怕闹出事来。而更始皇帝的儿子刘鲤受沛王宠爱,他怨恨刘盆子,就结交刺客,杀了刘恭(刘盆子的哥哥)。刘秀大怒,于是把沛王下狱,关了三天。然后下来各地捕捉王家的宾客,互相牵扯,杀了上千人。吕种也被牵连而死,临死叹说:“马将军诚神人也!”
马援了解刘秀,知道刘秀表面宽仁,实际也是敢动杀机的。王莽的远近亲族这么放肆,刘秀能不处置吗?只是王莽家族的人错判了刘秀。
当初,刘秀在河北地区得到信都郡人的支持,开始跟邯郸的王郎对战,夺得了真定县之后,就娶了一门亲。郭昌是当地的一个大姓,田宅财产数百万,娶的媳妇是真定王的闺女。等于是土豪和诸侯王家结合。这样生了个郭氏。刘秀就娶了这郭氏,目的当地是通过结亲,得到当地人的支持。不然,人家总觉得自己是外地人,来害本地的。
这样,刘秀也成了河北人的女婿,在河北占地盘名正言顺一些了。但是刘秀跟郭氏的政治婚姻并不幸福,刘秀继位后过了十几年,俩人就互相打架,甚至互相吵。于是刘秀终于废了郭皇后。
南阳郡新野县有个叫阴丽华的,是个美女。当初,刘秀还是个平民时,一次去新野,听当地人说阴丽华漂亮,于是心里想慕得不行。然后他又去长安读书,看见执金吾(九卿之一)出来了,车骑甚盛。刘秀于是由衷地感叹说:“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这样就树立了人生的最高目标。
在更始元年,刘玄当了皇帝,刘秀也封了官,住在宛城。刘秀就把阴丽华娶来了,这时候她才十九岁。作为义军将官,有兵有势,想娶美女,谁也拦不住。阴丽华到刘秀这里,时间上比郭皇后还早一年呢。随后刘秀北上去了河北,而叫阴丽华还是回新野娘家住着去。
刘秀得到洛阳后,当了皇帝,身边带着新娶的郭氏,同时派人去新野,把阴丽华也接来了。这俩到底谁当皇后合适,刘秀就对阴丽华说:“你脾气比她好,你当皇后吧。”
阴丽华说:“郭老师已经给你生了孩子了,当然应该叫她当。”
刘秀一再劝她,她就是推让,按理说,先来后到,她是先来的,但阴丽华特别知书达理,先人后己,不与人争,性格柔和。刘秀赞不绝口,最后让郭氏当了皇后。
四年后,渔阳郡守彭宠本来是派骑兵支持刘秀得河北的主力干将,吴汉就是他的下属。但是吴汉等人都升上去了,他没升,就气氛了,干脆在渔阳郡造反。刘秀亲征。作为领导,进军队打仗,没有美女陪着,影响战斗力,于是带着阴丽华出征了。半路上,阴丽华给刘秀生了个孩子,起名刘庄。
回来后不久,因为是战乱年代,阴丽华的老妈和弟弟,被地方上的强盗给绑票杀了。刘秀听说,非常伤感。但是人死不能复活,就下诏把阴丽华还活着的一个弟弟阴就封为侯。这样算是有了固定食税来源,可以世袭了。
刘秀也知道从前王莽就是外戚出身的,所以对于自己的皇后外戚,当然就很提防。要不是阴家家门不幸,阴弟弟也还不容易当侯呢?但是官职上,则不给什么大官。
阴丽华是后妈生的,同母弟弟叫阴兴,跟前妈生的阴识也有矛盾。阴兴这人有把子力气,自从阴丽华来当了贵人后,刘秀就叫阴兴当自己的跟班和保镖。每次跟着刘秀进出,阴兴就举着一个大遮阳伞(类似卖饮料的小摊上的那种),给刘秀罩着,遮风挡雨。
去外地的话,刘秀当然就住在外地的哪处房子,阴兴负责先进去整理,跟保洁阿姨一起弄得特别干净,做好清宫工作,然后再举着遮阳伞,送刘秀进来。刘秀对这小舅子办事很满意。但是阴兴也不利用能接近领导的机会,就帮自己的朋友要官。他可以给朋友点钱,但不替这些人到刘秀面前张口。自己的家宅,也很穷酸,只够遮风挡雨而已。
这样干了几年,刘秀就要封他为关内侯,把印绶给他摆出来了。阴兴反复说不要:“我也没有冲锋陷阵的战功,但是一家人好几个都被赏了爵位,叫天下人嫉妒,这已经是水盈则溢了。我受陛下还有阴贵人的恩泽,已经很沾光了,不能再加了。”
刘秀看他这样,也不就勉强了。
出来之后,他姐阴丽华就说:“二啊,你咋不要官呢?咋这傻耶?”
阴兴说:“大姐啊,你咋不读书呢。书上不是说了嘛,亢龙有悔。咱太兴盛了,就完蛋了。富贵有极,人当知足,咱外戚家就怕的是不知足。老跟别人家比赛奢侈,叫人看了就笑话啊。”
阴丽华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也跟着学,尽量降低格调。家族里亲戚多,阴丽华一个也不替他们要官。
阴丽华知道低调,平时也不收集什么珍玩,尽量俭朴,没啥嗜好,不喜欢笑谑。刘秀看阴家弟妹都懂得低调,也就反倒后代,于是阴家受封“一门四侯”,但官职不高。阴兴干到了卫尉,是九卿之一,但权力也就是皇宫宿卫禁卫军的指挥权,毕竟刘秀是希望有可靠的人保护自己。后来大司马吴汉死了,刘秀叫阴兴接班,阴兴死活不干。刘秀其实可能对这个也是犹豫的,于是也就不勉强了。
刘秀还把从前吕后的牌位从太庙搬了出来,理由是“吕后贼害三赵,专王吕氏”。这其实也是给外家看,你们不要猖狂,不要学王莽。
刘秀的太子刘庄,娶了马援的女儿。刘庄继位后,就是汉明帝,马援闺女也当了皇后。汉明帝追念刘秀时代的中兴功臣,于是在南宫的云台上面,画了二十八将的壁画,第一个是邓禹(其实作战能力不行),其次是马成、吴汉、王梁、贾复、陈俊、耿弇、杜茂、寇恂、傅俊、岑彭、坚镡、冯异、王霸、硃祜、任光、祭遵、李忠、景丹、万修、盖延、邳肜、銚期、刘植、耿纯、臧宫、马武、刘隆,又增加了王常、李通、窦融、卓茂,合计三十二人。马援因为是皇后的父亲,出于避嫌,反倒没有画他。
说是这么说,其实只是不想叫马氏外戚有权。明帝干脆又下令说:“后宫之家,不得封侯与政。”馆陶公主跑来要给弟弟搞个官,明帝也只是赐给外甥一千万钱,但是不给官。
对于外戚,除了控制权力,还要加强思想教育,于是汉明帝就给外戚樊氏、郭氏、阴氏、马氏的子弟,设立了学校,叫他们“四姓小侯”。设置五经的经师,选有名的人来授课。这样学习之后,懂得事理了,不至于撒泼乱闹,借助权势无王法,或者贪婪而私受别人好处。
汉明帝死后,他儿子汉章帝继位,这已经是刘秀的孙子了。汉章帝性格宽仁,重感情,打算封舅舅们(也就是马太后的哥哥们)为侯,马太后不允许,她以外戚王莽为鉴,表示反对。汉章帝只好暂停。
可以说马太后是深明大义,而不在乎本家族的私家利益。
于是东汉初期,就没有外戚势力。因为京城中没有这些贵戚,所以那些请托、走后门的事就少了。这是刘秀父子和阴氏、马氏一家,都相互默契的结果。直到汉章帝死后,章帝的窦皇后变成了窦太后,新皇帝和帝只有十岁,于是窦太后说了算,开始把弟兄外戚封为了大将军,也就是窦宪,于是外戚正式走入东汉高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