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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汉顺帝刘保时期

导言:在东汉开头的刘秀、汉明帝、汉章帝三个独立性很强的皇帝之后,接下来是汉和帝和汉安帝,这个独立性有限的皇帝。随后相对重要的就是汉顺帝。继而是汉桓帝、汉灵帝。实际上总体来讲值得一提的是这八个皇帝。相比于汉桓帝、汉灵帝用宦官比较多,汉和帝、汉安帝受外戚影响比较大,汉顺帝的特点是两用外戚梁商和宦官,处于含糊暧昧的状态。这是他的特点。

梁商的故事

公元132年,汉顺帝刘保17岁,又要选皇后了。顺帝想立皇后,于是考虑的候选人有四个贵人,包括一个叫梁妠的。顺帝也不知道立谁。就想通过抓阄的办法,看神意是如何。他叫尚书起草这样的诏书。

尚书仆射胡广就上书说:“看到诏书陛下说立皇后是大事,陛下不敢自专,就通过抽筹策由鬼神来决定,以显示陛下谦虚。但是这种做法,古代典籍和祖宗的做法里都没有。靠着神的占卜,选的不一定贤惠。选皇后,看重的是德,德的水准相同就看岁数。岁数也一样,就由圣上思考后自己决定。这样的诏书一下,四方就看到了,我的职责是提建议,很少焦虑,所以冒昧提了出来。”

作为尚书仆射,他有权对不合理的诏书,给打出去。他的意思是抓阄这种做法没有传统依据,属于巫术。于是顺帝不抓阄了,改主观决断。

以往的各姓外戚,只风光过一次,唯独梁氏是两次。从前,功臣之子梁竦的女儿小梁贵人生下汉和帝刘肇,小梁贵人被窦太后害死,梁竦也处死。等汉和帝长大一些,灭了窦氏(窦宪)后,给梁竦家族平反,封梁竦的几个儿子为侯。其中,梁竦的二儿子梁雍封乘氏侯,食邑五千户。梁雍的儿子梁商袭承乘氏侯的爵位,做了黄门侍郎。

梁雍的的女儿梁妠,也嫁给了汉顺帝,是贵人之一。顺帝经常找她行房。梁妠就推辞说:“男人应该多找女人,这样子孙才多,希望陛下云雨均泽,我免去专宠的罪过。”顺帝因此觉得她有德。

既然这么有德了,而且梁氏本来就是外戚家族的,还曾经生出过汉和帝(小梁贵人生的),那就是相对有优先权,于是汉顺帝立梁贵人为皇后。

人的天性是嫉妒,但是梁贵人的话说的那么不嫉妒。这种矫情任算,说明她其实心机很重。

接下来,就把梁皇后的爸爸梁商拜为执金吾。梁氏作为新一茬外戚,又开始生发了。

两年后,汉顺帝又提拔梁商做了大将军。梁商本人也喜欢念书,喜欢儒生,他也知道自己不是靠着本事当上的大将军,全是凭闺女的关系来的。于是就相对低调,又为了表现自己能虚心进贤,就提拔了几个知名的士人,把巨览、陈龟辟为大将军府的掾属。

大将军和三公府,可以直接拉人来本府做官,这叫做“辟”。而皇帝直接拉人来做官,叫做征。这就是征辟制梁商又辟李固,后者成为一位名臣。

李固是汉中南郑人,从前的司徒李郃之子。从小就好学,在京城有名。当初,洛阳宣德亭出现地裂,长八十五丈,这属于灾异,又是警告皇帝的政事出了问题。汉顺帝于是叫公卿推举士人,进行对策。问得问题就是:“既然出现灾异,说明政务有问题,你们多提意见,说是当世政务都有什么问题。”

于是,被推举的士人纷纷写了对策。这些士人中有李固、马融、太史令张衡。因为对策写的好,汉顺帝看后,把他们拜为议郎,其中李固的对策评为第一。

结果李固当官没几天,汉顺帝要封自己的乳母宋娥为山阳君,李固上书反对。汉顺帝只好作罢。乳母和宦官就恨了李固,于是叫人诬陷,把李固下狱。很久才被释放。李固于是弃官回了汉中。

国了两年,梁商又把李固辟来,做大将军府的从事中郎。

李固前面惹了宦官,似乎是很有正义感的人,但这时候又来投奔了外戚,因为梁商这人不算多聪明,大致还宽厚,比如有一次,太尉王龚恨宦官专权,就上书说宦官的罪状。宦官们就诬陷王龚有罪。汉顺帝叫王龚交待罪行。李固就对梁商说:“王公是坚贞的,被人诬陷,你应该救他。”梁商于是去跟汉顺帝说,这事方才过去。

汉顺帝是靠着宦官夺得皇位,所以比较亲信宦官。宦官也是有官的,其中的中常侍,平时在禁中陪侍皇帝的,因为总接触皇帝,就能获得宠信和权力,比如就政事和用人向皇帝给建议。而小黄门是负责起草诏书的,也有一定权力。

大将军梁商要想握实权力,也最好能有皇帝身边的宦官呼应他。小黄门曹节比较受顺帝宠,有权力,梁商就派儿子梁冀、梁不疑跟曹节等人交往。其他宦官们见了,憎恨梁商跟自己抢权。于是中常侍张逵、蘧政、杨定等人,就诬陷梁商和中常侍曹腾、孟贲交结,说他们想废掉皇帝,改立诸侯王的儿子。汉顺帝不信。

显然,梁商应该确实是和曹节以及曹腾、孟贲来往结好。

但是汉顺帝不信中常侍张逵的揭发。于是,张逵等人干脆来硬的,在禁中抓了曹腾、孟贲。汉顺帝大怒,释放了这两人,把张逵等下狱。

宦官也不是铁板一块,内部也分派,这里张逵和曹节、曹腾就是对立的。这个曹腾,还收了一个养子,是夏侯家族的,收来之后,改成自己姓,叫曹嵩。曹嵩后来生了两个儿子,老大就是曹操。

汉顺帝把张逵等人处死。在审问中,这个事情又牵连到弘农太守张凤、安平国相杨皓,于是也都被处死。随着审问,又蔓延到其他大臣身上。

显然,宦官曹节、曹腾是跟大将军梁商内外交往结好,宦官张逵则跟别的大臣结好。这种宦官和大臣之间结党交好,当然都是双方为了权力和利益的。所以张逵的案子也才牵扯到大臣中。而这些大臣如果被拷打得急了,可能又咬出梁商的罪状,所以梁商就不想再查了。

于是梁商上书说:“《春秋》之义,功在元帅,罪止首恶。大狱一起,无辜者众。死囚太多,对天地之间的和气不利。还是不要再麻烦抓捕了。”汉顺帝接受。

总体来讲,汉顺帝驾下,外戚和部分宦官是交好的状态,外戚和另一部分宦官又是斗争的状态。并非二者势若水火,毕竟他们知道合作才能共赢,所以又暗中妥协,避免互相揭发,导致两败俱伤。二者就是这样斗争又勾结的关系。

下一年,140年,南匈奴叛乱。大将军梁商建议,对叛乱的匈奴设出赏格,诱使他们投降。汉顺帝接受。于是右贤王下面的一万三千人陆续投降,其余则继续进犯和抄略。

次年,梁商就病死了,汉顺帝亲自来慰问。于是,任命梁商的儿子梁冀为大将军,梁不疑为河南伊。

梁商作为外戚,表现平平,但还不算是坏人。他这儿子梁翼,则完全是凶横粗野的。

汉顺帝的几个官员故事

汉顺帝相比于从前的和帝、安帝,总得来说独立性较强。下面有外戚梁氏和不同派系的宦官,但大局面还是由顺帝掌握。

梁翼做大将军的次年,142年,汉顺帝派侍中杜乔、周举、周栩、冯羡、栾巴、张纲、郭遵、刘班八个人,分别去个州郡巡查,有贪污的,如果是刺史、二千石就上报,墨绶以下即便的就直接抓起来。不等出发,张纲说:“豺狼当路,安问狐狸!”意思是,要查就查上边大的。于是弹劾大将军梁冀、河南尹梁不疑,说他们专权贪污,陷害忠良。汇报了他们的不法行为十五条。

上书之后,京城振动。但是梁皇后正受宠,汉顺帝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也不做处理。八个使臣去各地跑了一圈,所弹劾的,大多是梁冀和宦官在地各地的党羽亲戚做了地方官的。但是这事报上来之后,就要不了了之。于是,李固(这时候已经做了大司农)和廷尉吴雄上疏,要求严办这些人。

汉顺帝终于答应了,罢免了被举报的这些刺史郡守,一时朝野称善。李固前后奏免了一百多个官员。

张纲又弹劾梁翼,梁冀恨张纲,就派他去做广陵太守,而广陵的叛贼张婴已经闹了十几年,一直镇压不下去。张纲到了,就坐着一辆车子,直接去到张婴的营门。张婴大惊,把他接见来。张纲说:“前后几任郡守都贪暴,导致你们愤怒而造反。郡守确实有罪,但你们做的也是不义。如果愿意归降,可以给你们爵禄,这是转祸为福的机会啊。”张婴于是带着一万多人投降。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戏剧化的一幕呢?首先是,东汉地面上一直没有什么叛乱,汉顺帝这时开始出现这样的苗头和案例,但既然是刚开始,说明矛盾还没到特别激化的地步。而一场叛乱,除非能做到改朝换代,是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的,最终不外乎是被剿灭或者投降。叛乱领袖明白这一点,所以并不排斥投降,只要招降者的背景和人品好,使他相信未来不会被秋后算账,乃至还可以保有官爵。张纲只身入敌营,表达了自己的诚意,所以张婴信任他,觉得向他投降之后,张纲可以兑现承诺。

张纲又提到了地方官确实有罪,导致了民众叛乱。如果一场叛乱,最终能使得地方官知道改善自己的行为,那也就是一定的意义了。一场改朝换代的起义,如果能使新的统治者在治理时怀有敬畏之心,那也就是有价值的,虽然战乱损害了民众的生活。

导致这些叛乱的,肯定与地方官个人的品行能力有关。梁翼和官宦的私人,在地方为官的,如张纲弹劾的,肯定是很有问题。但总体地方官吏,依旧也有好的。

比如这时候的二千石长吏善于政事的,有洛阳令任峻、冀州刺史苏章、胶东相吴祐。苏章做冀州刺史(刺史是州的长官,下辖郡国),他的老朋友做清河郡太守,但是苏章查出他有违法的行径。于是苏章设酒招待这人,谈的非常快活。清河太守高兴说:“人都是有一天,我独有二个天!”意思是,把苏章也当做天。

苏章曰:“今晚我跟你这老朋友喝酒,是私下感情,明天我作为冀州刺史查办事情,就是公家的事了。”于是就治罪了这个清河太守。于是,整个冀州变得肃然。后来,苏章因为跟权贵豪强斗争,触怒了上面的人,他就被免官。当时天下日敝,民多愁苦,人们日夜称赞苏章,但朝廷终究没再任用他。

苏章作为地方官,在下级眼中是“天”,但是在中枢的大将军、三公或宦官眼中,那啥也不是。你要是送好东西,说讨好的话,我就还支持你。你要想管理好地面,就得跟豪强斗,因为破坏法治和税收公平的就是这些有力量的大姓豪强,治他们是能否使得地面清静的关键。要跟豪强斗争,你就需要得到朝廷的支持。你要是不肯奉承和满足我,那么豪强过来告你,我就以此为理由,说你没治理好,或者至少能力不行,惹出了这麻烦,我就以此为理由罢免你。

规则就是这么简单。所以,孔子看重把正直的人放在不正的人上面,这样天下就治理好了。如果相反,把不正直的人放在上面,那地方官能怎么样呢?即便有清良能干的,也只能边缘化。

而大将军梁商还可以,梁翼则是非常不“正”了。

吴祐是陈留郡人,父亲做过南海太守。他十二岁跟着父亲去上任,他爸爸就弄了写竹简打算写一本经书。吴祐就劝阻,说:“南海在五岭之南,离朝廷太远,这里风俗也固陋,有很多奇怪的迷信和玄怪传说,国家本来就疑心这里。这书要是写成了,就难免出事。从前马援因为薏仁而被诽谤。不能惹上嫌疑啊。”意思是,这种书,一旦里边记录几句当地的妖言或者说了什么莫名其妙的话,朝廷以为你要造反。

父亲就摸着他脑袋说:“我们姓吴的,世代不乏季子啊。”季子就是季札,我从前春秋吴王的弟弟,善于避祸。

后来吴祐被举孝廉,做了胶东国的相,政事清明,待人仁简,吏民都不忍欺骗他。有个啬夫(低级官吏)叫孙性,偷着向百姓敛钱,买了衣服给自己的父亲。父亲大怒说:“有这样的上级,你怎么忍心欺骗他!”叫他快去自首。孙性惭惧去到府里,拿着衣服自首。吴祐叫左右人退下问他什么原因,孙性说了父亲的话。吴祐说:“你因为亲人的缘故而受了贪污的名,所谓‘观过斯知仁矣。’”叫他回去向父亲告谢,还把衣服赐给了他。

下面一个县的县民叫毋丘长,和老妈一起上街,具体是去农贸市场——当时不是沿街摆摊而是在专门的市。结果市上一个醉汉上去猥亵他妈。毋丘长上去就杀了这个醉汉,然后出逃。县令追捕到了他。吴祐听说了案情,就叫来这个案犯,说:“你看老妈被辱就杀了他,从人情上讲,谁都是忍不了这样的耻辱。虽然你是孝子,但愤怒也要考量后果,孝子行动不能连累父母。现在你白日杀人,饶了你不符合义,杀了又有点似乎不忍心,你说怎么办?”

毋丘长说:“国家有法,我确实犯了法,你虽然可怜我,我也知道着没有办法。”吴祐就问他有老婆孩子吗?他说有媳妇但是没孩子。于是吴祐下令叫县里把他媳妇也抓来。毋丘长的媳妇来了,吴祐就叫解开枷锁,叫他和毋丘长同宿在狱里。这媳妇就怀孕了。

毋丘长临死,非常感动,对母亲哭着说:“我对不起母亲,要死了,可是怎么报答吴君呢?”于是咬掉手指吞下,对妻子说:“如果生了孩子,就起名吴生,说我临死吞手指发誓,叫儿子报答吴府君。”

后来吴祐又做了大将军梁翼的大将军府长史,这算是府里最高的官员。

可以看得出来,汉顺帝时期的吏治,好坏参半,好官和恶官都有,但总的趋势的“天下日敝”,在走下坡路。 0iGxHj7IVEvqc/FVEHGbkaK+FptZd8TeO09S3XzlxCPZpt0gAKh0ZqpRa61Z3LD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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