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爷爷和我那个陌生爹在屋子里聊了很久。
第二天一早,爷爷就帮我收拾了行李,让我跟这个陌生爹离开。
老实说,我对这个十几年没见过的爹,心里还是有怨的,所以爷爷让我跟他离开的时候,我心里一万个不愿意。
但爷爷的态度很坚决,让我必须跟我爹走,否则他就要一头撞死在我面前。
我知道爷爷不是在吓唬我,因为我看到他那双浑浊的眼里,已经老泪纵横。
那天一早,我拿上爷爷帮我收拾的行李,跟这个爹离开了生活了十八年的小县城,去了柳城。
一出车站,随处可见的棺材铺,让我想起那句老话,“吃在广城,穿在苏城,玩在杭城,死在柳城”。
柳城的棺材铺子,不是一般的多。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我爹也是个棺材匠。
我爹的棺材铺子在柳城老街的棺材一条街上,位置很不起眼,但装修却是整条街上却抢眼的。
别的棺材铺都是老旧不堪,门前不是放着打棺材的木板,就是放着打好的棺材,有的还放着一些扎好的纸人花圈。
但我爹的棺材铺不同,三层小楼,虽然老旧,但装修的古色古香,颇有几分茶馆的格调,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棺材铺。
进了店铺,里面的装修更是十分独特。
一楼厅内有五根红色的柱子,上面分别缠着一条黑色的龙,这五条黑龙张牙舞爪,眼睛有神,活灵活现。
再看两侧的货柜上,整齐的放着一排排只有巴掌大小的袖珍棺材。
这些棺材都做的十分精致,有木的,有铁的,还有银的,只是跟我想象中的棺材不一样。
一般的棺材在我们农村也叫“十页瓦”“十大块”,都是十块木料打造而成,正规尺寸有六七尺长。
可眼前这些袖珍棺材,估摸着半尺都不到,连只小猫崽子都难装下。
这种古怪的棺材铺子,让我没来由的心里有点儿发慌,总觉着我爹不是个棺材匠这么简单。
我爹给我找了桶泡面,让我凑合吃,然后他就自顾离开了,说是出去置办点东西,晚上吃饭前怕是回不来的,让我自己安排就行。
他一离开,我对着一铺子的小棺材,那种诡异的感觉更甚了,愣是在店铺里站了半个多小时,后来肚子实在是饿得慌,才壮着胆子去柜台后面,烧了壶水泡面。
吃完泡面我就在店铺门口的躺椅上坐了下来,心想要是这铺子里真有什么不对头,我就直接往外跑。
估计是坐了半天的大巴,加上昨晚又失眠没睡好,在躺椅上没一会儿,我竟然睡了过去。
这一觉还睡得贼踏实,一转眼就睡了四五个小时,直到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我才被我给爹给叫醒。
迷迷糊糊从躺椅上坐了起来,就见我我爹一脸疲惫的站在我面前,那张脸比之前白天的时候更苍白了,被店外面昏黄的路灯照着,就跟张死人脸似的,整得我瞬间就清醒了。
我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拎着一只三彩公鸡。
那三彩公鸡的嘴被用红绳给绑着,头上的鸡冠子跟蒲扇似的,鲜红如血,一看就是活得有些年头了。
我有点懵,忍不住问我爹抓只公鸡干啥的,总不可能是为了炖汤给我补身子吧?
我爹烦躁的摆了摆手,说:“等会有用,你现在快去换身衣服,一会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外面天都黑了,大半夜的,要去啥地方啊?”我问道。
今晚就是我的十八岁生日,等子时一过,阴差就会来勾魂,他这大半夜的还要带我出去,这不是让我去送死吗?
“哪那么多废话?我是你老子,还能害你不成?”
我爹阴郁的斜了我一眼,“你想不想活命?想活命就跟我走,给你找个靠山去!”
啥靠山啊,还能从阎王手里抢人不成?
我心里又纳闷又担心,不过看我爹那心情很不耐烦的样子,我也不敢多问,只能套了个外套,跟他一起出了门。
此时,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出了铺子,我爹直接拦了辆出租车,报了个地址:八公山。
听起来似乎是个什么山的名字。
这大半夜的,难不成带我去爬山?
车子开了半个多小时,直接开到城外一座山脚下才停下来,山脚下就是一片荒地。
我心里顿时更纳闷了,我爹不是说要给我找个靠山吗,怎么大半夜带我来这鸟不拉屎的荒地?
结果还没等我问,我爹就拖着我下了车,直奔前面不远处的小山坡。
坡顶坐落着一棵干枯的老松树。
老松树的树茎就像是一个大碾盘,密密麻麻的树藤缠绕在树干之上。
在山风的吹拂下,树干晃动传来呜呜的声音,如同鬼哭一般。
老松树的地盘盘根错节,密密麻麻的树根堆砌出了一个直径十来米的大土包子,远远望去,就好像一座巨大的坟包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感觉这老松树底下格外的冷,阴嗖嗖的,要不是我爹也在旁边,我早就掉头跑了。
我有些忐忑的跟在我爹后面,在老松树的树根前停下了脚,问他到底啥意思,不是要给我找靠山吗?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人?
我爹眼一斜,瞥了我一眼,将那只三彩公鸡放在地上,凉凉道:“谁说靠山一定是人?”
不是人……难不成给我找个鬼当靠山啊?
我一阵气闷,恨恨的道:“别以为你是我老子就能把我不当回事,你最好给我说清楚,否则我现在就走人!”
“你走不了!”
我爹冷笑道:“你看看山脚下那两人是谁!”
顺着我爹的目光,我转过头朝着山脚下看去。
就见之前我们下车的那地方,正有两个足有两米高的怪人,一个身穿白袍,头戴白色高帽,手里拿着一根白色的棒子。
一个身穿黑衣,头戴黑色高帽,手里拖着一根手臂粗的锁链,
跟踩着高跷似的,朝着我们这边飘来!
没错,是飘!
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脚!
我当然不会忘记这两个人。
正是来勾我魂的阴差!
随着这两个阴差的出现,周围的温度骤然又降了好几度,阴风一阵一阵的,吹得老松树的树藤嘎吱作响。
看着越飘越近的两个阴差,我心里一阵发毛,下意识朝我爹身边靠了靠,让他赶紧想法子救我。
我爹一看我这样,一脸嫌弃:“瞅你怂样儿,一点都不像老子的种。”
我没搭腔,我不否认我怂这一点,换了谁碰上我这事儿不怂?
我爹倒也没继续鄙视我,这个时候就已经从身上那个黑色背包里往外取东西。
一个香炉,一炷香,一沓子黄纸,还有一个巴掌大小的棺材。
跟我之前在他棺材店里看到的那些袖珍棺材差不多大小。
只不过,这是一副小金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