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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的日子花暖香融

庆清朝

禁幄低张,彤阑巧护,就中独占残春。容华淡伫,绰约俱见天真。待得群花过后,一番风露晓妆新。妖娆艳态,妒风笑月,长 东君。

东城边,南陌上,正日烘池馆,竞走香轮。绮筵散日,谁人可继芳尘。更好明光宫殿,几枝先近日边匀。金尊倒,拚了尽烛,不管黄昏。

有人说这是一首进上之词,是李清照与赵明诚参加宫宴时进献给宋徽宗的,故而特地选了词牌《庆清朝》。

庆清朝,又名《庆清朝慢》《清朝慢》,“清朝”,就是清明的朝廷,是典型的赞歌祝词。

李清照作为前宰相王珪的外孙女,大学士李格非的嫡长女,尚书左丞赵挺之的儿媳妇,参加宫宴的资格是足足的。

宋朝最重赏春,从三月一日起,到四月八日芒种,这一个多月里,宫中庆典不断,金明池、琼林苑不停举办宴会,谓之“游观”,这是皇帝亲自参加的节目,意为观民风、察时态,与民同乐。

“游观”之后是“曲宴”,少不得推杯换盏,谀词如潮,争上颂帖。李清照作为本朝第一才女,席间必有人提议请她赋诗,说不定,还会有人提起她的外公王珪月夜吟诗百首的佳话来。

那还是在神宗朝的仲秋之夜,赵煦带领后宫嫔妃在花园赏月,兴浓时,特地召来了探花王珪,令众嫔妃向其求诗。莺莺燕燕们为了讨皇上的好,自是凑趣,纷纷拿了罗帕香扇请王珪题诗,王珪也不推辞,笔走龙蛇,竟然一气写下百余首宫词,其中不乏名句如:“多情更逐东流水,还作高唐梦里人。”“燕来燕去间白昼,花开花落送黄昏。”“阶前摘得宜男草,笑插黄金十二钗。”

神宗大喜,戏谑众妃道:“王大人如此好诗,你们不酬谢点儿润笔吗?”

嫔妃们听了,纷纷从头上拔下金钗步摇塞进王珪袖中,怕他掉落,还特地拿来针线帮他把袖子缝了起来。

李清照有那么多宫钗,说不定就是外公传给她的。

当然,李清照传到的可不只是外公的钗子,更有才华。王珪口占百首,她不便张扬至此,却也径自选了一阕难度颇高的慢词,安心展才,技压群雄。

词中并未说明究竟咏的是什么花,有人说是牡丹,有人说是芍药。我以为牡丹的可能性更大。

据宋人钱易《南部新书》载,汴京有“三月十五日两街看牡丹,奔走车马”的风俗,正合了词中所说“东城边,南陌上,正日烘池馆,竞走香轮”。

很可能,这天的宫宴主题便是赏牡丹,这首词借花献君,兼以咏怀。开篇述景:宫禁中帐幕低垂,朱漆栏杆围护花丛,牡丹在苑中袅袅玉立,容华雅丽,恬静闲适,笑对春风。

(tì),滞留、纠缠、拖住的意思;东君,司春、司花之神。牡丹开在春末群芳凋残之后,独自盛放,鲜妍妩媚,故而说是拖延了花神的脚步,独占残春。几句淡淡写来,烘云托月,极见身份。

“容华淡伫,绰约俱见天真”之语,让人不禁想起姑射神人,“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形容白牡丹,最是恰当。

上阕写宫中禁苑,下阕写民间百姓,满城争看牡丹花,城边陌上,车马竞驰,好不热闹。然而花开终须谢,有聚必有散,待到酒残宴罢,何以为继?

这是一句怜花惜春之词。赏花人不恋春残,惜花人共花肠断,葬花人罗袂生寒,身处宫宴之中,灯红酒绿,轻歌曼舞,宛如天上宫阙,不知今昔何年。但这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日子,究竟能多长久呢?

李清照的这首词,明明写的是歌舞升平的芳华盛世,无意中却流露出了和爹爹李格非写《洛阳名园记》时一样居安思危、悲天悯人的眼风。

但这毕竟是宫宴贺词,不能尽情发挥冷眼旁观的理性,于是末几句连煞带转,重新回归颂上之词:“更好明光宫殿,几枝先近日边匀。金尊倒,拚了尽烛,不管黄昏。”

明光殿是汉代的宫殿名,这里借指汴京宫殿。日边,则借指皇帝,借“日边红杏倚云栽”诗意。这是说群臣乃是沾了皇上的光,才能看到这宫中向日开放的国色天香,这是何等荣幸?自然要尽情欢娱,不醉不归。

拚(pàn),舍弃、不顾惜。日已黄昏,宫中高烧红烛,饮酒至夜。果然是一场盛筵。然而金尊倒,红烛尽,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怎么看都觉得有种好景不长的凄凉况味。

李清照的这首宫词,倒像是早早地给北宋唱了一曲哀歌。

李清照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住在汴京这样的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自然如鱼得水,节目不断;又正在新婚宴尔,事事新奇,处处着心。

宋朝节日多,最重要的有四个:元宵、寒食、冬至、除夕。

其中又要属元宵节最为热闹,从十五的元宵点灯,一直到十九收灯,红灯彩耀,歌笑喧阗,足足要热闹五日之多,有时皇帝还会下旨延展几天。

多年之后,李清照曾在词中回忆:

中州盛日,闺门多暇,记得偏重三五。铺翠冠儿,撚金雪柳,簇带争济楚。

宋代贵族女子时兴戴冠,常见的有凤冠、花钗冠、珠冠、角冠、团冠、亸肩冠等,冠以漆纱为之,而饰以金银珠翠及五彩妆花。

戴冠时,还要用插梳来配,冠与梳共同形成了宋代女子头上必不可少的装饰,所以常用“冠梳”来代指女性头饰。

《曲洧旧闻》专有一则记述元宵节时的妇女首饰:“髻鬓插,如蛾、蝉、蜂、蝶、雪柳、玉梅、灯毬,袅袅满头。”

宋仁宗时,宫中有以白角改造冠梳者,冠长三尺,梳至一尺,议者以为妖,仁宗不喜,遂诏禁中外不得以角为冠梳,冠广不得过一尺,长不得过四寸,梳长不得过四寸。

禁令一下,奢华风偃息了一阵子,但是到了北宋末年,早又复起,“冠不特白角,又易以鱼枕;梳不特白角,又易以象牙、玳瑁矣”(《燕翼诒谋录》)。

李清照不知道有没有鱼枕的冠儿,但肯定也是遍饰珠翠的,故称“铺翠冠儿”,冠子两边,斜插金钗,垂挂着银流苏,是为“撚金雪柳”。

宋代贵女最喜爱的节是正月十五元宵节,就是为了在这一晚争奇斗艳。行走灯市,看灯,亦看人,头饰花灯相映红,那些珠翠、闹蛾、玉梅雪柳、金凤步摇、菩提夜、销金合,簪钗琳琅,冠梳精奇,金碧耀眼,翠髻高丛绿鬓虚,飘飘罗袖碧云轻,早已构成了狂欢夜最靓丽的一道风景,连星月也都黯然失色。

另外,宋人对于寒食节也是非常在意的。

寒食节的来历要远溯到春秋时期,因晋国内乱,公子重耳被迫流亡十九年,风餐露宿,百折不挠,历尽艰辛苦辱,最终在秦国帮助下返晋即位,史称晋文公。即位后,仅用了四年时间,便成为“春秋五霸”中的第二霸,开创了晋国百年霸业。

在他流亡过程中,有一位叫介子推的随行贤士,曾立下汗马功劳,甚至“割股奉君”,在重耳病饿晕死的时候,割下自己大腿上的肉和野菜一起熬汤为他补充体力元气。

但是重耳返晋后,“未尽行赏”便出兵伐敌,封赏之际竟然忘了介子推。而介子推也功成身退,携老母隐居绵山,从此远离了朝廷。

有邻人替介子推抱不平,便写了一首打油诗张贴在城门上。重耳惊觉自己的忘恩负义,连忙派人寻找介子推,然而绵山如此之大,何处寻得?

重耳寻人心切,竟然命人三面烧山,网开一面等介子推出现,谁知竟然因此将介子推母子烧死在山中。重耳铸成大错,抚尸痛哭,遂将介子推葬于绵山,修祠立庙,并下令从此在这一天禁火寒食,以寄哀思。

寒食节有三天,即冬至后的第一百零四到一百零六天,其中一百零四天叫“炊熟”,一百零五天叫“大寒食”,一百零六天叫“小寒食”,也就是清明。

炊熟之日,人们用面做枣饼飞燕,串起来挂在门上,叫作“子推燕”。又因为介子推死于山中,人们还要在这个节日里冷食、祭祀、踏青,家家插柳满檐,户户垂青通巷,看上去十分清翠新鲜。因为柳枝多取于湖上岸边,因此有诗云:“莫把青青都折尽,明朝更有出城人。”

李清照曾在词中说:“海燕未来人斗草,江梅已过柳生绵。”便是说在这天约了女伴游园、斗草、折柳、簪花、荡秋千,节目多着呢。

但同时,清明扫墓,担酒浇坟,无论宫中还是民间都盛行在这天祭祖,故而自古便有“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杜牧《清明》)之思。

李清照在这一天也往往多愁善感,不是说“宠柳娇花寒食近,种种恼人天气”,就是抱怨“多情自是多沾惹,难拚舍,又是寒食也”。

且看这首写在汴京春暮的中调:

怨王孙·春暮

帝里春晚,重门深院。草绿阶前,暮天雁断。楼上远信谁传,恨绵绵。

多情自是多沾惹,难拚舍,又是寒食也。秋千巷陌,人静皎月初斜,浸梨花。

既称“帝里春晚”,自然指的是汴京生涯。赵明诚在京时并无外放之差,那她会盼望谁的来信呢?

我猜,这首词如此幽怨,很可能是写在李格非返乡之后,李清照独自留在京中夫家,心中怨尤,却不便深诉,唯有楼前望月,静对梨花。

原来,自大奸臣蔡京上位后,对元祐党人的排挤日甚。李格非因为名列元祐旧臣,于崇宁元年(1102年)被罢官,只得携眷返归明水原籍。

父亲离京前,李清照曾经写诗向丞相公公赵挺之求助,中有“何况人间父子情”之句,言辞哀凄。然而,赵挺之根本就是排挤元祐诸臣的主力军,自是不为所动。

《宋史·黄庭坚列传》如此记述黄庭坚之死:“庭坚在河北与赵挺之有微隙,挺之执政,转运判官陈举承风旨,上其所作《荆南承天院记》,指为幸灾,复除名,羁管宜州。三年,徙永州,未闻命而卒,年六十一。”

可见,赵挺之力主绍述之说,在打压元祐党人这件事上不遗余力,自是不肯对李格非这位苏门学士施以援手,没再踏上一只脚都算是看在姻亲份上了。

李格非贬归之后,李清照悲愤地写下“炙手可热心可寒”,看透了人情冷暖。

所幸的是,她与赵明诚的夫妻感情,似乎并未受到影响。想来,赵明诚也是努力帮忙求过父亲的吧。

父亲还乡后,李清照心情郁郁,词中渐生幽怨之意,好在还有赵明诚相伴,亦有一班“姐妹淘”时常邀约。

李清照文能吟诗点茶,武能打马吊荡秋千,自然很快便成了京中名媛贵妇圈的活动组织者、宴会发起人。有词为证:

当年曾胜赏,生香熏袖,活火分茶。

是不是让你忍不住赞叹一句:文人真会玩。

“活火分茶”我们留待后文再讲,至于“生香熏袖”,则不妨接着大宋衣冠讲究一番,细说一下香料的故事。

香是灵性的,也是雅趣的,自古就和琴棋书画分不开。古时候的书香门第,书与香其实是并列关系,香指芸草香,藏于书阁,可以防蛀。凡读书人家皆广种芸草,故而书房又称“芸窗”。所以有书,必有香。

宋代最重雅趣,更是崇尚香道,宫廷的各种祭祀活动中焚香礼佛自不能少,便是平时也常以各种名贵香料赏赐臣妃。紫宸殿上,对立着两只大金狻猊,永恒地吐露着烟轻云淡的御炉香,让大臣们议事时宁神静气,从容庄谨,而丹墀归来时,满朝文武的衣袖总是香香的。

真宗时,宫中道场频繁,宝香不绝,“馥烈之异,非世所闻,大约以沉水、乳香为末,龙香和剂之。(《陈氏香谱》)”

庆历年间,宋仁宗为开封旱灾祈雨,一次就焚了十七斤龙脑香;所谓“昭华夜醮连清曙,金殿霓旌笼瑞雾。九枝擎烛灿繁星,百和焚香抽翠缕”(柳永《玉楼春》)。

宋代文人中多有制香高手,并著有各种香论,如丁谓《天香传》,颜博文《香史》,沈立、洪刍、陈敬各自一卷《香谱》,叶廷珪则有《名香谱》,对于香药的种类、性状、炮制、配方描摹具细,有史记载的香料多达一百多种。

行香,不仅是一种文化品味,也是一种生活方式。

吟诗填词要焚香,抚琴赏月要焚香,或宴聚雅集,或独处默思,或月下独酌,或灯前读书,都要香影相随。

黄庭坚自称“天资喜文事,如我有香癖”,曾自制四合香;米芾称“众香国中来,众香国中去”,至死恋恋香道;翰林学士梅询,每次出门前都要焚两炉香,把衣袖撑开,罩了满袖香烟后再扎紧,去到朋友家才打开来,香气四溢,堪称“宋代最香的男人”。

焚香不只为熏衣熏屋子,更是熏气质熏品味。宋代文人多以“香癖”沾沾自得,关于焚香的诗词,更是不知凡几。

晏殊说:“宿酒才醒厌玉卮,水沉香冷懒熏衣。”

欧阳修说:“愁肠恰似沉香篆,千回万转萦还断。”

曾巩说:“沉烟细细临黄卷,疑在香炉最上头。”

苏东坡说:“夜香知与阿谁烧,怅望水沈烟袅。”

邵雍说:“安乐窝中一炷香,凌晨焚意岂寻常。”

辛弃疾说:“老去逢春如病酒,唯有茶瓯香篆小帘栊。”

蒋捷说:“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

苏东坡还曾做文章解说海南沉香:“地产沉水香,香必以牛易之黎,黎人得牛皆以祭鬼,无脱者。中国人以沉水香供佛燎帝求福,此皆烧牛肉也,何福之能得?”

这说的是海南土著黎人多以当地特产“沉水香”的香料换牛,但是换了牛并不是用来耕地,而是杀牛祭祷。如此,供佛的沉水香与祭祷的牺牛就划了等号。那么烧香祈福,岂非就等于烧牛肉了吗?

范成大《志香》亦云:“沉水香,上品出海南黎峒……大抵海南香气皆清淑,如莲花、梅英、鹅梨、蜜脾之类。焚一博投许,氛翳弥室,翻之四面悉香。至煤烬气不焦,此海南之辨也。”

苏东坡的“超级粉丝”陆游在词中说:“铜炉袅袅海南沉,洗尘襟。”说的便是此香。

李清照也是喜欢沉香的,词中多有提及:“淡荡春光寒食天,玉炉沉水袅残烟”“沉水卧时烧,香消酒未消”“沉香断续玉炉寒,伴我情怀如水”“沉水香消人悄悄,楼上朝来寒料峭”……

不过,李清照更喜欢的香料似乎是龙脑香,词中出现的频率也更高些,可能是因为多思者易失眠:“玉鸭熏炉闲瑞脑,朱樱斗帐掩流苏”“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瑞脑香消魂梦断,辟寒金小髻鬟松”“酒阑更喜团茶苦,梦断偏宜瑞脑香”……

酒后容易口渴,遂以团茶解醉;夜间时常梦醒,唯有瑞脑助眠。

李清照还真是奢侈呢,就连焚香的炉鼎也很讲究,不是玉鸭熏炉,就是销金兽炉。

瑞脑又称冰片、梅片、龙脑香,取自龙脑香属树种的树脂,因产于婆律国,又名婆律香。龙脑树的树脂干燥后可结成近于白色的结晶体,多形成于树干的裂缝中,小者为细碎的颗粒状,大者则如薄片,固谓冰片。

《本草纲目》云:“以白莹如冰,及作梅花片者为良。故俗呼为冰片脑,或云梅花脑。”并载用纸卷捻起龙脑烧香熏逼,可清痰涎,治头痛,为“芳香开窍”之药。

龙脑以片大整齐、香气浓郁、无杂质者为佳,状如梅花而色如冰雪的为上品,名之“梅花脑”“冰片脑”,次之状如颗粒的,称为“米脑”,再次者晶体与森屑相混杂的,称为“苍脑”。

龙脑香与沉香、檀香、丁香、郁金香并称“密宗五香”,常用于各种合香、佛事用香和传统徽墨调香中。李清照推崇的龙凤团茶,也使用了龙脑和麝香。

因为香料珍贵,往往会被做成小颗的香丸,通常是隔火熏香,又叫隔火煎香,焚烧时要注意随时拨弄翻转隔火片上的香丸,使其四面都能接受到炭火的熏烤,让香料充分发挥,这叫作“玉鼎翻香”。

而读书人常说的“红袖添香”,添的便是这种香丸。翻香之时,往往随手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或钗来拨动,那是一种无比闲雅而慵懒的姿势。李清照词中所说“记得玉钗斜拨火,宝篆成空”,便是指这件事了。

且看两首《浣溪沙》,为李清照在汴京花暖香融的日子做个更形象的注脚吧。

浣溪沙

莫许杯深琥珀浓,未成沉醉意先融。疏钟已应晚来风。

瑞脑香消魂梦断,辟寒金小髻鬟松。醒时空对烛花红。

贪杯醉酒,索枕小睡,醒来已是黄昏,显然这天李清照又是出门参加了什么宴会雅集归来,累极而眠。醒来时,遥遥听见几声晚钟,便是大相国寺的报时钟吧?

懒懒起身,看到红烛摇曳,鼎中的瑞脑丸燃烧未尽而香气已淡,遂拔下头上的辟寒金钗来拨弄着,以至髻鬟松散。

晋王嘉《拾遗记》载,三国魏明帝时,有昆明国进贡嗽金鸟,吐金屑如粟。宫人争以鸟吐之金饰钗珮,谓之“辟寒金”。许浑“还磨照宝镜,犹插辟寒金”便用此典。

李清照这是在不经意间又透露了自己的一支昂贵宫钗,妆奁着实丰富。

而且,李清照不仅有辟寒金钗,还有辟寒犀梳。

浣溪沙

髻子伤春懒更梳,晚风庭院落梅初。淡云来往月疏疏。

玉鸭熏炉闲瑞脑,朱樱斗帐掩流苏。通犀还解辟寒无?

《开元天宝遗事》卷上说,开元二年冬至日,交趾国进贡犀牛角一只,色黄似金,置于殿中,有暖气袭人,名曰辟寒犀,可制成梳子或簪子等饰品。

李珣《南乡子》云:“拢云髻,背犀梳,焦红衫映绿罗裾。”可见髻子加犀梳是唐宋女子惯常的打扮。李清照起句云“髻子伤春懒更梳”,末句则说“通犀还解辟寒无”,可知辟寒犀指的不是钗子,而是牛角梳。又是一件贡品!

在这个梅花初落、云淡月明的春日夜晚,李清照盖上玉鸭熏炉,掩了流苏珠帐,连发型也懒得打理,却给自己找了个问责的对象:那犀梳真的有辟寒之效吗?为何我犹自冷清?

整首词,通篇只写了一个“懒”字:懒得梳头,懒得焚香,懒得赏花赏月,连睡觉都懒,只是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玉鸭炉里本已放进了瑞脑香丸,可是一个“闲”字,写尽无限情思——她竟没有焚着,真是懒得可以!

茶香,酒香,花香,墨香,书香,衣香,已是众香国中人,何须再焚一炉瑞脑香。易安居士的生活,真是左琴右书,香气四溢。

可惜,这样的日子终不长久,待到“罗衣消尽恁时香”,便徒有万种相思,千般无奈,“如今也,不成怀抱,得似旧时那”。 /SFg8WeMjX9iRJPRib/O6hPHucN1D9cS2EyXSENpS5TEbV04ZU7U42udE3kBpq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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