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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李清照的一帘幽梦

在没到青州之前,我从没想过山东还有一座那么美的城市。而在我踏上青州古城的第一瞬,就忍不住说:我想在这里长住。

这是一条鲜活地被封存在时光隧道里的古街。它并没有封起路口拦起栅栏来收门票,却胜过任何一条宣传过度的文化旅游街区;它的店面是在真实营业的,它的门户里面是柴米油盐过日子的百姓,天不亮就有包子铺或油条档冒出炊烟,入夜了还能看到学生三三两两地放学归来;这里没有喧嚣嘈杂灯红酒绿的酒吧歌厅扰人清净,也没有通常热门景区下闸散客后的幽寂空荡状若鬼城。

它就是生活,就是真实,就是流淌在一砖一瓦的实境里的千年历史。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我心里知道,就在这条街上,欧阳修走过,李清照走过,范仲淹、富弼走过,也许此刻他们正携琴抱酒,带着千年的微笑,与我擦肩而过,我不会打扰他们,他们也不曾惊动我,但是我们,彼此相照。

这是一座宋城啊,是李清照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是她和赵明诚的桃花源!长街深巷,静夜清风,楼前流水应念我,呢喃燕子语梁间,在在都记下了千年前的深情回眸。

这是多么让人沉迷的事实,不可置信而不容置疑。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真实地踏入了历史。可惜,因为疫情和装修的缘故,不能进入李清照故居,看不到“归来堂”的模样,亦不知那十几间屋子是否重建,那曾经印过易安居士鬓钗裙影的林间小路,是否还留有宋时的气息。

但是看不到也好,看不到而能隔着院墙在心中默默追忆李清照的生平,那种熟稔又遥远的感觉只会更真实,仿佛一道高墙隔开了历史与今天,而我从门缝中窥视着词人的背影,依稀模糊,幽香邈然。

从那一刻起,我就想,也许有一天,我会写一本李清照传记。

但是年复一年,我却迟迟没有付诸行动,因为对李清照太熟悉又太陌生,竟难以下笔。

说太熟,是因为几乎从识字起就在背诵她的诗词,仿佛相识已久;说陌生,是因为史上关于李清照的记载极少,除了她自己有限的诗文之外,便多是些以讹传讹的八卦逸闻,很难找到确切的引证。

此前我看过的所有李清照传记中,多半是以诗词解读为主,又或是写成言情小说,作传人发挥浪漫之想象,指风说月,漫无边际,真正有用的资料寥寥无几。十几万字的书,挤干水分后最多剩下一两万字,还全是我早已熟知的内容。

如今换了我自己来写,在史据匮乏的前提下,也实在没有更好的做法。如果不能超越前人,那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我后来终于动笔,实在是机缘巧合。

2021年7月底,我正在扬州旅游,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导致全城封锁,毫无预兆地将我限制于扬州东关街的长乐客栈中,整整三十四天不得自由。

长日无聊,房租昂贵,又一直看不到解禁的希望,在这郁闷难挨的日子中,若是不赶紧给自己找一个用功的题目,我简直就要被压抑和绝望给逼疯了。

当时从酒店大堂借来的一卷历代词曲的残本中,开篇正是李清照的词。我便心想:要不,干脆开始写李清照传吧。

手上没有任何参考书,但是以我对易安居士的熟悉程度,倒也不必查找资料,先起了大纲再说。

于是说做就做,我凭着记忆开始起草大纲,一气呵成后,已是三万余字,然后再慢慢往里填写详细内容,丰富骨肉。

与此同时,我建了个微课群给网友们讲课,是为自己和伙伴们筹房租,也是用诗词按摩心脏,让心境在诗风词雨中温润平和。

李清照一生诗文流传下来的并不多,除了存疑的作品外,我尽量将她所有作品或详或略,一一解说,并在网上与大家讨论。

这些心得与感受,又一一化为笔下的文字。

扬州是一座古城,也是赵构南巡的第一个目的地。南宋建炎元年(1127年)十月,宋高宗以扬州为“行在”,宣告了南宋时代的开启。

东关街是一条古街,街口便是迎接过南宋小朝廷的东门,扬州知州吕颐浩在高宗驾幸后被擢升为户部尚书,建炎二年奉诏修城,在此建起了“壮丽压长淮,形胜绝东南”(李好古《八声甘州》)的东门城楼。

从街口出去,正对着东关古渡,京杭运河连通了扬州和瓜州。建炎三年(1129年)金军进逼淮扬时,赵构便是从那里逃跑的,留下了“泥马渡河”的传说。

长乐客栈是一座古院落,青砖碧瓦,亭台楼阁,花木葱茏,曲径通幽。

我虽不能出门,却有个非常阔气的院子和更加阔气的花园供我徜徉,院门前甚至还有一座天鹅湖。朝夕相处一个多月,这里所有的动物都被我养成了宠物,每天早晨开了院门,我往湖边一站,天鹅、猫儿、游鱼便排着队地迎过来等我投喂。

若是忽略掉这停留是一种不得已,其实在客栈的日子是相当惬意而优雅的,最适合写作不过了。

为此,我将永远感谢长乐客栈的所有工作人员,是他们在我最艰难的时候,给予了我最温暖的帮助与照顾。更感谢在隔离期间与我在网上相伴的诗友们,是你们的支持与鼓励让我在苦闷中感受力量。

也许没有人知道,我常常会在午夜时分悄悄从侧门溜出客栈,独自穿过长长的街道,一直走到东关街的尽头,目光刻意忽略卡口的半截围挡,仰望着浮在夜幕中的城楼。那不同于北京或西安明清建制的城门楼子,是典型的宋代款制。

阒无一人的幽深街道上,只有路灯和我孤独的身影,一切荒诞而不真实。这荒诞让我的目光穿越了时下的处境,穿过风沙星辰,一直望进九百年前的历史。

我想,我来到南宋了。陌生而熟悉,亲切得让人心痛。

待到终于离开扬州时,这本传记已经完成了大半。

我不敢说这本因机缘巧合而诞生的传记比起其他的同类书籍有何高明之处,只能说当一个人被迫身处与世隔绝的环境中,心灵会脱离肉体而独立存在,反而能够最大限度地穿越时空,沉浸在诗词的世界徘徊流连,向历史求取氧气,所以写作时无比虔诚。

这一份热诚,便是我与读者最近的距离,最好的礼物。

也正因为这热诚,我在飞扬笔墨时,真切地感受到了传主的沧桑与叹息。

风朝雨夕,我徜徉于客栈高高的院墙巷道中,仿佛踟躇于历史的甬巷,静听风吟;又或是登上院中最高的台阶,却只看到重重叠叠的斗角飞檐,怎样也望不过高高的马头墙,伸开双手接月光,承接了满捧的碎玉遗珠。

整个世界都远离了,反而让我更深地回望历史,走进大宋。于是,如水的月光下,我看到了她。

近千年的时光,已让李清照成为女词人的代名词。

上天曾经给予了她人间最美好的一切:清贵不俗的出身、惊艳绝伦的才华,还有一段堪比神仙眷侣的美满婚姻。

她与他住在青州的归来堂,就像是亚当和夏娃住在伊甸园里一般,做着得此一人与子偕老的好梦,恋恋金石,不问红尘。

但是后来,上苍忽然翻了脸,将这些恩赐一样样地收了回去:

先是一座《元祐党籍碑》夺去了父亲李格非的性命,让她再也没有了娘家;接着“靖康之变”将青州归来堂付之一炬,更让家乡万里,海角天涯;之后赵明诚更背负着“缒城宵遁”的罪名在起复之时急病过世,丢下她独自仓皇奔波,四顾茫然;漫长的逃亡中,“连舻渡江之书”俱化飞烟,他们一世的心血尽成泡影。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即便如此,命运也没有放过这个孤苦无依的女子——或许,正是因为她孤苦,她无助,世人才更要加倍苛责她,让她背上改嫁悔婚的丑闻,讥笑嘲讽,落井下石。

或许在当时而言,一个女人再风光能干,也还是需要一个男人将她捧在手心上疼的。否则,无论她怎样坚强,也仍是可怜。

更何况,李清照从来都不是一个强悍的女子。

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毕生所学,不过是些无用的技巧,无论是“学诗谩有惊人句”,还是“生香熏袖,活火分茶”,在战乱面前都一文不值。她唯有捧着自己一颗千疮百孔的心,“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

而那又是怎样的帘儿呢?

她是在梦中长大的女子,现实让她的梦碎了一次又一次,她却仍能用一颗诗心挽留那泪痕梦影,连缀成世间最美丽的珠帘。

如今,就让我们穿越千年,越过冥河,捡拾起遗珠落蕊,倾听那一帘幽梦。 s1rr3tMais8C1NOAcuPlTwVrXUtIqUbgjqb3HFXVIQxdW001GFmLxCsoYehmFXy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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