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容围屋 ② ,诗声谁读。伴黄花,绕疏篱、几竿修竹。插架秘图书 ③ ,博览堪游目。好生活、古香充腹 ④ 。
丰神静肃。墨华芬 馥 。羡伊人,羡伊人、享全清神,彤管振琳琅 ⑤ ,闺阁知名宿 ⑥ 。雅称个、纫兰餐菊 ⑦ 。
①张孟缇:张缇英,字孟缇,一说字纬青,浙江嘉兴人。其父亲张琦是清代著名的书画家,其伯父张惠言为常州词派的创始人。其夫吴廷钤为刑部员外郎。张氏姐妹五人皆以诗书名世,号为一门风雅。张缇英著有《淡菊轩集》,淡菊轩诗舍为其书屋。此词作于道光二十四年(1844 年)。
②秋容:秋日的景色、气象。
③插架:旧时悬在墙壁上的架子,类似后来的书架,常以斑竹制成,一名“高阁”。秘图书:此处指宫禁秘藏之图书。
④古香:指古书、藏画因年代久远等发出的书香之气。
⑤彤管:杆身漆朱的笔。《后汉书·皇后纪序》:“女史彤管,记功书过。”因古代女史记史用此笔,故而此处引申为女子文事。琳琅:本为美石,这里喻指优美的诗文、珍贵的书籍。
⑥名宿:素有名望之人。
⑦纫兰餐菊:佩戴兰草,餐食菊花。表示品行高洁。《楚辞·离骚》:“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顾太清,本姓西林觉罗氏,名西林春,字梅仙,又字子春。太清为其号,晚年号云槎外史,是清代第一女词人。王国维曾经称她为“李易安以后,一人而已”。在满族词人中,她与纳兰性德齐名,有“男有成容若,女有太清春”之称。
顾太清原为镶蓝旗之后,后家道中落,其父以游幕为生,但家学未断,因之太清亦工诗擅词。二十六岁,她嫁给了荣纯亲王永琪之孙贝勒奕绘为侧室。两人感情甚笃,奕绘字太素,西林春则以太清自号;太清之名为春,奕绘则有《写春精舍词》为应。两人笃爱金石,与李清照夫妇十分相似。太清三十六岁开始和奕绘学习填词,后晚年有词集《东海渔歌》,现存词三百一十六首。奈何奕绘四十早逝,顾太清以侧室之身被迫搬离荣王府,卖金钗而购宅,甚为不幸。奕绘过世后,太清失去了重要的伴侣与诗友。好在她有很多重要的女性诗友,并展开了大量的文学活动。
清代乾隆以后闺阁中吟诗结社风尚高涨,很多名门闺阁常存有诗作,沈善宝在《名媛诗话》中曾说:“吾乡多闺秀,往者指不胜屈。”可以说,吟诗结社活动一定程度上成为了当时满汉女性扩大交友圈的一种方式,这些女性即使素未谋面,有时也会通过书信的彼此交流来相识相知。词中所提的张孟缇便是这样的朋友,词人在词下小注中说“闻孟缇善书”,可能两人并没有更为密切的交往。
这首词以张缇英的《淡菊轩诗舍图》为描摹对象,若画师布局,开篇先以意境点染,未见其室,先闻其声,秋容于外,诗声于内。本是寂寂的画作,却变得有声有色,令人想见其内。然而词人却继续渲染,如同老北京的宅院,先见到影壁,再穿庭过屋,方能登堂入室。所以“黄花”“疏篱”“修竹”既是遮目之用,又将对方所居之雅致氛围渲染起来。而后目光所及是“插架秘图书”,回应开篇诗声,游目之间便博览群书,如此生活,安逸舒适。
下阕便写舍内人,风貌深情、宁静肃穆,是书香之气所熏染出来的气质,自带高华。如斯佳室,如斯佳人,是被驱逐在外的顾太清所渴望的,她的两句“羡佳人”是何其由衷,读者至此很难不为其生出些许惋惜。后半段高赞了自己的这位闺友,扣其“诗轩”“淡菊”之意,将一位温润如兰的女子永恒地留存在了这首词里。况周颐曾评价顾太清的词:“太清词,其佳处在气格,不在字句,当于全体大段求之,不能以一二阕为论定,一声一字为工拙。”观此词,是为的论。全词气足生动,虽无一两佳句,却全在真情实意,内蕴充实。
“墨华芬馥”是闺阁里的翰墨之香,难得的是这香气不是男子赋予的,而是女性自身的文化程度的提升、文化品味的增强而带来的,所以这香气在古典诗词中才显得尤为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