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两峡崭岩 ③ ，问谁占、清风旧筑。更满眼、云来鸟去，涧红山绿。世上无人供笑傲，门前有客休迎肃 ④ 。怕凄凉、无物伴君时，多栽竹。
风采妙 ⑤ ，凝冰玉。诗句好，余膏 馥 ⑥ 。叹只今人物，一夔应足 ⑦ 。人似秋鸿无定住，事如飞弹须圆熟 ⑧ 。笑君侯 ⑨ 、陪酒又陪歌，阳春曲。
①清风峡：在铅山（今属江西），峡东清风洞，是欧阳修录取的状元刘煇早年读书的地方。《广信府志》载：“状元山，在铅山西五里，有清风洞，宋状元刘煇读书其中。东即龙窑山，西有清风峡，空嵌崭岩，寒气逼人。”赵晋臣曾在清风峡上状元山巅建有清风亭。
②赵晋臣：词人友人。《铅山县志·选举志》：赵晋臣，名不迂，南宋绍兴二十四年（1154 年）进士，官中奉大夫，直敷文阁学士。
③崭岩：险峻的山岩。崭，高峻。
④迎肃：犹迎进。肃，躬身作揖状，故言之。
⑤风采：风度、神采。多指美好的举止态度。
⑥膏馥：本为脂膏的香味，借喻对诗文的美好的回味。
⑦一夔应足：又作“一夔而足”。典出《韩非子·外储说左下》：“夔一而足矣。”“足”为足够之意，指有夔一人，已足够制乐。后以“一夔”指能独当一面的专门人才。
⑧飞弹：弹为弹丸，指世事当如被打磨的弹丸圆润。圆熟：圆润纯熟，指为人处世灵活变通，精明练达。
⑨君侯：汉以后，用为对达官贵人的敬称，这里是对赵晋臣的尊称。
辛弃疾，原字坦夫，后改字幼安。他本是山东历城人，奈何他出生时北方已落入金兵之手。当时为保全家族，其父祖被迫仕金，但风骨未泯，辛弃疾一直都盼望着能够报仇雪耻，恢复中原。二十一岁的辛弃疾聚义两千余人参加了耿京的起义军。此时金兵正挥师南下，进攻两淮，辛弃疾奉命入朝廷奏事。他尚未离开临安时，义军中张国安叛变，杀害耿京于海州，致使义军溃散。辛弃疾听闻，率五十人冲入数万人的敌营，将叛徒擒拿回建康，交给朝廷惩处。重归南方后的辛弃疾一直致力于抗金北伐，如著名的《美芹十论》《九议》都是非常有建设性的表章，广为传诵。只是当时朝廷反应十分冷淡，无意北伐。后来辛弃疾又辗转多地为官，颇有实绩，直到淳熙八年（1181 年）被弹劾，退隐带湖庄园，开启了他稼轩居士的生活。绍熙元年（1190 年），新皇继位，一些旧臣得到起复，辛弃疾曾短暂地为福建提刑，后因“庆元党禁”再次被弹劾，归隐瓢泉。
瓢泉归隐期间，词人结识了本首词中提到的赵晋臣。赵晋臣本宋宗室，宁宗庆元四年（1198 年）至五年间出任江西转运使兼知南昌府，后罢职东归。他闲居的铅山距离瓢泉不远，与辛弃疾情意相投，结为好友。辛弃疾曾在《念奴娇》里称赞这位好友道：“看公风骨，似长松磊落，多生奇节。”两人经常相携出游，彼此唱和，所选这首词便写于同游之时。
上阕写清风峡之景，起句便问，“问谁占、清风旧筑”。这里的“清风旧筑”所指的是刘煇读书之所。刘煇是北宋人物，天资颖异，为欧阳修赏识。他为人孝义，祖母病逝，他辞官回乡守丧，居丧期间，刘煇买田以赡养族中之贫困者，又选山溪形胜之处结庐，聚徒讲学，远近闻名，从学者纷至沓来。县官改其里曰“义荣社”，榜其学曰“义荣斋”，号其地曰“清风峡”。居丧未满，刘煇病逝，年仅三十六岁，朝野惜之。可以说清风峡是孝义的象征，词人至此，所吟咏的远超孝义的狭义范畴，而是问及人间正道，所以才会有“问谁占、清风旧筑？”之问。这样的大道已经随着国家半壁沦陷、苟延残喘变得荒芜，只剩下云鸟在侧、山水如故，还有词人和携手同游的赵晋臣。所以，旧筑中的“你我”外，便无人可以供“笑傲”了，世上有客也不过凡夫俗子，不如与竹为伴，莫去相迎。上阕的词人不但完成了以词写景的任务，同时也将唱和之功能完成大半。
下阕则专注于同游唱和之人，以“风采妙，凝冰玉。诗句好，余膏馥”来写赵晋臣。对于他此次罢官归乡交往最多的好友，辛弃疾不吝辞藻。两人感情甚笃，并彼此青睐，辛弃疾的《念奴娇》就曾写过“尊酒一笑相逢，与公臭味，菊茂兰须悦”，可见两人的交往并非泛泛，而是一种品性上的相投。因此词人动用了“一夔应足”的典故，不单是对好友极高规格的褒扬，还是对他品格才能的肯定。可是词中又隐含一种郁郁之情，即便是“一夔应足”的人物，也是不得重用，才有了下面的一笔：你我本如飞鸿般，漂泊无定，离易聚难，世事如弹丸飞出，转瞬而过，便不必太过执着。这句词有些老气、有些灰颓，是丧气之言，却也是知己之言。因之最后词人打起精神，不若惜此之时，“笑君侯、陪酒又陪歌，阳春曲”，完成了词的唱和主题，同时也将自己的复杂心绪都和盘托出。
“诗句好，余膏馥”的香气，是诗书之香。《新唐书·杜甫传》云：“至甫，浑涵汪茫，千汇万状，兼古今而有之。他人不足，甫乃厌余，残膏剩馥，沾丐后人多矣。”言杜甫的诗歌贡献，即便所剩无多，也足以使后人受益匪浅。那袅袅余韵的诗书之香，正是缭绕于中国文化鼎炉不息的氤氲气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