猗猗秋兰 ① ,植彼中阿 ② 。
有 馥 其芳 ③ ,有黄其葩。
虽曰幽深,厥美弥嘉 ④ 。
之子之远 ⑤ ,我劳如何 ⑥ 。
①猗猗:美盛貌。《诗经·卫风·淇奥》:“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毛传:“猗猗,美盛貌。”秋兰:秋日兰草。这里用来咏颂美人。
②中阿(ē):丘陵之中。亦指山湾里。
③有馥:即馥馥,香气浓烈。
④厥:其,他的。
⑤之子:这个人。
⑥劳:劳念,挂念。如何:奈何。
张衡,字平子,东汉南阳郡人。我们熟知他是因为他在我国天文学、机械技术、地震学上的卓越贡献,他发明的地动仪、天象仪,撰写的《灵宪》《浑仪图注》《算罔论》都是我国科技史上的高峰。而另外一方面,张衡在文学上的才华也同样耀眼,与司马相如、扬雄、班固并称“汉赋四大家”。他的《二京赋》《归田赋》在汉大赋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年少时便善作文章,祢衡曾称赞他为文“下笔绣辞,扬手文飞”。他一生的兴趣在于治学,虽然历任郎中、太史令、侍中、河间相、尚书等职,但是对于官场仕途不甚上心,曾几度请辞回家。但张衡却很钦佩南阳太守鲍德,曾应其邀约去做了主簿,掌管文书之类的工作,一直到八年后鲍德调任京师,张衡再度辞官归田。
所选的这首诗,据学者推测应当就是作于鲍德入京做大司农之际,所以诗歌最后有思远人之情。《怨诗》其前有序,曰:“秋兰,咏嘉人也。嘉而不获,用故作是诗也。”诗歌以秋日之兰咏人,这种手法在四言诗歌中十分常见,但是以兰咏人,纵观存世文献,除却相传为孔子所作的《猗兰操》外,当属第一次出现。而孔子之作《猗兰操》,最早见于蔡邕《琴操》:“《猗兰操》者,孔子所作也……过隐谷之中,见芗兰独茂,谓然叹曰:‘夫兰当为王者香,今乃独茂,与众草为伍,譬犹贤者不逢时,与鄙夫为伦也。’乃止车,援琴鼓之……自伤不逢时,托辞于芗兰云。”到底确为孔子所作,还是托名尚不明确。故而,张衡以兰花喻君子,将兰的品质总结升华,使兰逐步进入到中华文化的君子之列,是为创见之举。
诗歌充满了咏叹之情,盛美的秋兰长于山幽曲处,香气在幽寂的环境里发出浓郁的芬芳,黄色的花朵仿佛君子一般,醒目却宁静,不能为世俗所遮掩。这就是长在诗人心中的那株世外幽兰吧。那份宁静和美好却远不可及,不可及而生怨,生怨而有此诗。就诗歌本事而言,此是诗人对于远方故交鲍德的怀念之情。这种怀念不单是对于这位旧友品貌德行的赞美,同时也是对那段安宁的生活环境、愉快的人生体验的怀念。
如果我们跳出本事,再来仔细品味这首诗,这样一株生于人心之上的幽兰又何尝不是我们每一个人都拥有的那一方净土?那份宁静自得存在于某一个瞬间,这种只能和自己分享的愉悦就仿佛长在幽谷中的兰,香气盈盈,耀眼夺目。
“有馥其芳,有黄其葩。”希望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那样一株兰,或者是曾经相伴的知己,或者是内心的一刻欢愉,在“寤寐思服”中感受到那苦涩的叹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