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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恩精舍南池作

[唐]韦应物

清境岂云远,炎氛忽如遗

重门布绿阴 ,菡萏满广池

石发散清浅 ,林光动涟漪

缘崖摘紫房 ,扣槛集灵龟。

浥浥余露气 馥幽襟披

积喧忻物旷 ,耽玩觉景驰

明晨复趋府 ,幽赏当反思。

【注释】

①慈恩:慈恩寺简称。大慈恩寺,位于唐长安城晋昌坊(今陕西西安市南),中国“佛教八宗”之一“唯识宗”(又称法相宗、俱舍宗、慈恩宗)祖庭,唐长安三大译场之一。精舍:为僧人道士居所。南池:曲江南池。

②炎氛:热气,暑气。

③重门:指一层层许多门户。西晋左思《蜀都赋》:“华阙双邈,重门洞开。”

④菡萏:指荷花。莲花与佛教关系密切,佛经中常有与莲花相关典故,如步步生莲、拈花微笑等。

⑤石发(fà):苔藻生于水边石上。《初学记》卷二七引晋周处《风土记》:“石发,水苔也,青绿色,皆生于石也。”清浅:言苔藻散发于水之清澈不深。

⑥林光:阳光透过树林,洒下光影。

⑦紫房:指紫色的果实。这里指葡萄。西晋左思《文选·吴都赋》:“素华斐,丹秀芳,临青壁,系紫房。”张铣注:“紫房,果之紫者,系于木上。”

⑧浥浥:香气浓郁之状。露气:水汽。《礼记·月令》:“孟春之月……东风解冻。”唐孔颖达疏:“谓之寒露,言露气寒将欲凝结。”

⑨馥馥:形容香气浓郁。幽襟:意指无法言说的心事。襟,胸怀。

⑩忻:假借为“欣”,言心喜之状。

⑪耽玩:亦作“耽翫”。指专心研习,深切玩赏。

⑫趋府:趋走府衙。

【鉴赏】

韦应物,字义博,京兆杜陵(今陕西省西安市)人,出身京兆韦氏逍遥公房。京兆韦氏是世家大族,汉朝时期就有俗谚称京兆韦氏和京兆杜氏为“城南韦杜,去天尺五”。进入隋唐,京兆韦氏更是得到空前发展,有唐一代,京兆韦氏先后诞生了十七位宰相。

韦应物的出身与唐代很多知名大诗人通过科考仕进不同,他一入仕,便已经是右千牛备身,是皇帝身边的近侍,出入宫闱,扈从游幸。安史之乱爆发,韦应物与很多在玄宗朝为官的诗人一样,流落失职,生活窘迫。从肃宗广德二年(764 年)起到德宗贞元七年(791 年),将近三十年间,韦应物大部分时间都辗转各地为官,他勤政爱民,厉行节俭,“身多疾病思田里,邑有流亡愧俸钱”(韦应物《寄李儋元锡》)是他为官自勉,苏州刺史届满之后,韦应物没有得到新的任命,他一贫如洗,居然无川资回京候选,寄居于苏州无定寺,不久客死他乡。

韦应物的诗风冲淡平和,王世贞在《艺苑卮言》中称赞“韦左司平淡和雅为元和之冠”。冲淡是一种冲而不薄、淡而有味的美学品格,平和是平正谐和的诗学境界。这样的诗风一方面来自于韦应物的人生经历。韦应物出身世家大族,生长在大唐天宝的繁华之中。随着安史之乱的动荡,他对于仕进的热情早已不复盛唐之时,在他的人生履历上也一直出现出仕—闲居的反复循环。人生经历使得他的诗歌既有澄澹的韵味,又独具精致典雅,难怪苏轼会慨叹他和柳宗元的诗:“发秾纤于简古,寄至味于淡泊,非余子所及也。”另一方面,佛禅思想对于韦应物本人的影响至深。他一生之中闲居之处多为禅院,如武功宝义寺、洛阳同德精舍、西安善福精舍、苏州永定寺等处,深得佛学精髓,心境也因其身境而立性高洁,平和自然,对安静美好的理想境界的追求与恪守,造就了韦应物如是诗风。

《慈恩精舍南池作》据考证作于大历十年(775 年)左右,此时诗人正身居长安。慈恩精舍是大唐长安城内最为宏伟的佛寺,它本身为李唐皇室所建,后又因玄奘法师在此主持寺务,领管佛经译场,创立了汉传佛教八大宗派之一的唯识宗而闻名于世。它的东南为曲江池,就是诗题中所说的“南池”。

诗歌虽然如一长卷,以移步换景的描绘为主,但是却张开五感,让人如临其境。首联,仿佛夏日里一丝来自古洞里的风,清爽中带着一丝温润。诗人以“清境”为诗歌定下了基调。清境不光是身体的感受,更是心灵的感受。“炎氛”至此止步,被弃之如遗。接下来的第二联,诗人以色彩为目识,将重重绿荫的浓郁与菡萏的粉嫩勾画出来,既沉静又雅淡。第三联言南池,却引光动影入诗,水光荡漾着的水苔与林光扰动的涟漪,都是微微地触碰着人的心弦,让人心生宁静。第四联改为行动线的描写,诗人随手摘下崖壁上的葡萄,叩击栏杆引来灵龟聚集,用两个小动作“摘”和“集”来传达一种闲适自在的情感,古淡雅致。最后,诗人将关注点放在了嗅觉上,因此才会有第五联中的“浥浥”与“馥馥”,“浥浥余露气”让人感受到香气中带有湿润,而这香气将“襟披”笼罩,幽幽然,令人心旷神怡。如上种种,被诗人概括为“物旷”,事实上,这里的物旷是心旷。所有的“积喧”因诗人张开的五感,感受到的心灵的宁静而变得烟消云散,所以诗人才会觉得这段时光的宝贵,要珍藏这段时光。即便是明天早晨又是繁忙工作的一天,也要将这一刻所有的收获珍藏,以供反复回味。

心旷神怡的境界往往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这一刻”,我们铭记“这一刻”的时候会用声、色、行、意去回味。“馥馥幽襟披”,让人感受到了那夏日悠闲时光里沾染在衣襟上的香气,又闲适,又美好。 y/JrjDljLfw1mXAYRNWaw32eJoVk4wPLmrQmn2fzJxEM7GZhnA/E0N3UIGmDpBe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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