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岭那次劳动中,一个叫高峰的男生砍毛竹时把自己左脚大拇指盖砍掉三分之一。他是县城城关镇上的人,第一次砍毛竹。几个同学轮流把他背下山到营地,伤处鲜血淋漓,很是瘆人。幸亏带了药箱,湘君帮他清洗创口,敷上药膏,扎好绷带。每天换药时,高峰就哎哟哎哟叫,他定是从未吃过这番苦头。他一叫唤,湘君就吹起悠扬的口哨,高峰会忍住疼安静下来。湘君做饭烧火,高峰就搬张小板凳坐她旁边,跟她说笑,时不时递上柴火。
等劳动结束回到校园,这两人丝毫不避人耳目地谈起了恋爱。他们开始把各自的竹筒饭倒在一个盆里,用调羹在一个盆里舀饭吃,时不时还要彼此喂一口。上课时,湘君不再跟我坐一起,理所当然要和高峰坐。
高峰原本是有几分公子哥式的傲慢的,人长得好,父亲是城关镇的一名官员,家庭条件跟多数共大同学完全两样。跟湘君恋爱后,他变了一个人,乖得像湘君身旁的一匹小马驹。
湘君变得快乐极了,原先的沉郁一扫而光。口哨吹得更多,歌唱得更多。她原本就美,恋爱则使她整个人都在发光。她比高峰大两岁,生活上像姐姐一样照顾高峰。高峰的家庭对他很严格,并不给他生活费,以便让他“得到锻炼”。反倒是湘君手头宽裕很多,因为父母心疼这个远走他乡的独生女儿,常给她寄钱。湘君收到钱就和高峰加餐,还带着他去县城街上,出手就帮他买了两套新衣与一双皮鞋,认真打扮起高峰来。
教体育的简左邦老师三十出头,高高个子,乌黑茂密的头发,动辄大笑,常年穿运动服。他是体育科班出身的,教各班的体育,还组织了男女篮球队。我和湘君都是女队的成员。我个矮,但我灵活跑得快;湘君接球稳,投篮准,动作优美,总能赢得一阵阵喝彩声。
田径课上,湘君轻而易举就翻越了一米五的横杠,跳远时也身手矫健。简老师看着她,眼中全是赞赏。
湘君也感觉到了,到了体育课便越发显得快乐,发挥得也越发好。一次跑步比赛中,她遥遥领先地得了第一名,开心得大声笑着,与初入校时沉郁的她判若两人。
简老师有时邀请班上同学去他住处玩。他没结婚,单身宿舍陈设简单,干净整洁。门口放了个泥巴炉子,旁边用编织袋装了点木炭,炉子上搁了一只擦得雪亮的钢精锅。简老师笑着说:“我会给自己做点好菜吃。”
一次我和湘君走在一起,路遇简老师。他看着湘君说:“晚上来我这里吃兔子肉。”
我感到很纳闷,简老师怎么只叫湘君没叫我呢?我脸上有点挂不住,后来湘君再邀我去简老师那里玩,我就不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