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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生死劫

第二天一早,狄姜本还在做好梦,便听楼下突然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就像许多器皿一齐碎裂一般。她怒气冲冲地披衣走下楼,本想看看是谁在店里撒野,却不想见到问药正在大堂发脾气。

“别砸了!再砸你就给我收拾行李,回山里去!”狄姜朗声道了句,而问药正在气头,并没有听见她说的话。恰在这时,书香从后堂走来,狄姜连忙拉住他,问道,“问药怎么了?”

“不知道。”书香摇了摇头,“她一大早就出门了,回来就成了这副模样。”

狄姜长舒一口气,是可忍孰不可忍,隔空一巴掌便拍在问药的脑门上,问药被她打得头晕眼花,过了许久才终于恢复了清醒。

“掌……掌柜的!”问药一惊,“您怎么就起床了?”

“楼下噼里啪啦的,我想睡也睡不着啊!”狄姜瞪了她一眼,“砸够了?”

问药愣愣地点点头:“掌柜的,你来得正好,快给我评评理!”不等狄姜发难,问药率先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她跟前,义愤填膺道,“今早上我去给瑞安王府送山参,居然被管家给轰出来了!”

“哦?怎么被轰了?”

“两个家丁,将我扔出来了!要不是大街上有人,我肯定把他们俩扔到城外乱葬岗去!对我也太没有礼貌了!”

狄姜扶了扶额,道:“我的意思是,你怎么跟管家说明来意的?”

“我直说我来给王爷送救命的老山参呀……”

“救谁的命?”

“自然是王爷的命!”

“哦,换成是我也将你赶出来。”

“为何?”问药浑然不觉。

狄姜又是叹气,道:“武瑞安印堂发黑我能看见,你能看见,可旁人瞧不见。瑞安王爷现在好端端的在那儿,你跑去说他命不久矣,可不是触人霉头。”

问药愣愣地看了狄姜半晌,最终一拍脑袋:“原是我说错话了。”

“不怪你,是我没有说清楚。”狄姜倒了一杯茶,在桌旁坐下。

“那我什么时候去才合适?”问药又问。

“你很在意武瑞安?”狄姜淡淡地问道。

问药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王爷那么漂亮,我当然喜欢!”

狄姜和书香面面相觑,不置可否,书香心里肯定也在吐槽她一把年纪了还为这世间皮相所迷。狄姜咳嗽了两声,道:“正月十一日是与梅姐约定之日,我同你一块儿去。”

“是。”问药重重地点头后便眉开眼笑地去收拾药材了。

见她那副高兴的模样,狄姜忍不住又问她:“你怎的突然又这般开心了?”

“瑞安王爷不会死,我就开心。”

“谁说武瑞安不会死了?”

“您呀。”

“我何时说过?”狄姜蹙眉。

“掌柜的不要谦虚。”问药眯起眼,一脸谄媚地笑道,“只要您肯出手,死人都能救活,您的一句话可比什么都管用。”

“你听岔了。”狄姜呵呵一笑,“我从始至终只说了句为他‘续命’而已,可从未有把握将他治好。他犯的是命格,不是病。好了,你现在该担心的是赔我的罐子,武王爷的事情且放一放。”

“掌柜的……”问药看了看一地的狼藉,惨兮兮地悄声道了句。

“撒娇没用,砸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年轻人做事不要太冲动。”狄姜打了个哈欠,对书香道,“书香,算算她一共砸了多少,回头告诉我。”

“是。”书香很认真,走到架子旁开始数罐子。

“掌柜的,我错了,求您原谅我!我才不要去护城河挖泥鳅!”

“放心,这次绝不是挖泥鳅。”

“我也不要去帮王婶拔萝卜!”问药跟在狄姜后头,止不住地求饶,狄姜懒得再搭理她,索性将门“啪”的一声重重关上,示意她再不闭嘴,有她好受的。

问药无奈,只得乖乖闭上嘴。她知道,从来扰狄姜清梦者,都被杀无赦了……

时间匆匆而过,到了约定之日,一早就有人来敲门,门板被几人拍得“啪啪”响,街坊都被叨扰了。狄姜打开窗户,便见楼下站着武王府的老管家,在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家丁,看那架势若她们再不开门,他就会叫人拆店了。

“谁呀?”楼下传来问药的声音,紧接着店门从里打开来。

问药刚探出半个身子老管家便“啪”的一声跪在她面前,哭诉道:“大夫,救救我家王爷呀!我们王爷……”老管家说着竟然哽咽起来,“我们王爷怕是不好了,宫里的太医都来瞧过,国师已经诵经三日也不见好转,我想起大夫前阵子送了续命的药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去瞧瞧我们王爷吧!”

“行了行了,你这样被我们掌柜的看到,她又要骂我了!”问药连忙搀起他,“一会儿等我们掌柜的起床了就去王府,你们先走吧。”

“劳烦大夫去叫一下你家掌柜的,您不跟我们去,我们无法交差啊!”

“这……”问药有些为难,经过前几日砸店事件,掌柜已经好几日没有给她好脸色,她这会儿若再去扰她清梦,只怕会吃不了兜着走。

狄姜见天不怕地不怕的问药犹犹豫豫,心中竟觉得有些好笑,那日的气便烟消云散了。她长叹一声,便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然后下了楼去。

“掌柜的,您居然这么早就起来了!”问药一脸惊喜。

狄姜点点头:“把药材准备好,我们去武王府。”

“是!”药材问药在早几天前就备好了,一行人匆匆赶到武王府,才刚过卯时。

武王府里一片嘈杂,前厅里坐满了诵经的和尚,数十名太医坐镇后殿,每人身后都围着一个小炉子,炉子里煎的药材各不相同。但看那架势,若瑞安王爷悉数喝掉了,恐怕不死也去了半条命了。

管家领着狄姜和问药径直去了寝殿。寝殿中,瑞安王爷躺在高床软枕上,面色灰败,印堂处的黑云比上次见他时又深了几分,这会子怕是连凡人也能瞧出不对劲。狄姜假意瞧了几眼,便嘱咐问药将事先备好的老山参递给了管家:“将这个六碗水煎成一碗,给王爷服下。”

管家接过便道:“可保王爷无虞?”

“暂且无虞。”

“好……”管家不容有疑,拿了药便送去太医所在的大殿,将药材拿给他们一一过了目。

太医们仔细研究过,如实说:“此药无毒,但具体功效臣不好说。”

“这时候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问药催促了一声,管家这才端着山参去熬药。狄姜看着他们忙活,心中却在盘算其他,右手中指食指与大拇指相互交叠,心中默数此前看过的武瑞安的生辰八字,一边算一边摇头。

“掌柜的,你在做什么?”问药推了推狄姜。

狄姜摇摇头,叹息道:“奇怪……我还是算不到武王爷的命盘。”这样的情况可不多见。

问药面露不忍,痛心道:“王爷还有几日好活?”

“三日。”

“您的药没有用吗?”问药不死心,想在狄姜嘴里知道只言片语,可她终究是要失望了。

“这药他吃还是不吃其实并不打紧。”狄姜并不打算隐瞒问药,于是向她透了个底,“武王爷的命我只能算到初十五,这意味着这两天他吃不吃药都不会死,但过了十五就不好说了。”

“唉!我只能再见他三日了……”问药右手撑着面颊,看着床上的武瑞安,一脸痛心。

“走吧,我们去看看老朋友。”

“嗯?”

“阮青梅。”

问药眼睛一亮:“是她害了王爷对吧?我这就去把她灭了!”

“一会儿你别添乱,乖乖待着!”

“哦……”问药愁眉苦脸,做了个封住嘴巴的动作,默默跟在狄姜身后。

狄姜趁众人不注意,寻了个空子便领着问药去了昭和公主所在的楼东小榭。

楼东小榭里本就没有多少伺候的仆人,这时更加少,他们大多都被调去前殿照顾瑞安王爷和满院僧侣了。狄姜和问药相视一眼,便一前一后上了阁楼。推开寝殿的大门,便见“武婧仪”正坐在窗前梳妆。不,现在应当称她为阮青梅,梅姐。

梅姐穿着大红色的衣服,头上梳着高高的发髻,其上缀满了花朵,而面上更是覆着一层厚厚的红白相间的油脂,妆容艳丽并不是寻常的模样,更像是梨园的戏子正准备开腔献唱。

“你们来了。”她头也不回地继续描眉。

狄姜笑了笑:“你我约定的七日之约,今日是最后期限。”

“哦?这么早就来了,真是迫不及待啊!”

“结果是一样的,早一些晚一些,没什么不同。”狄姜耸肩。

“对你而言没有不同,对我来说不一样。”梅姐放下笔,定定地看向狄姜,她的眸子里带着一股莫名的情绪,狄姜看不透。

“大胆妖孽,居然暗害王爷,今日你若束手就擒我便饶你一命,否则别怪我辣手无情!”问药怒目而视,对着阮青梅大喊了一句。

狄姜通身一震,问药那凶神恶煞的模样让她联想到了问药的真身,这瞬间她竟有一种背脊发凉的错觉。若问药一气之下真的对阮青梅出手,那可怎么得了?

狄姜在心中天人交战心急不已,梅姐却并不当回事,她冷笑了一声,道:“武瑞安和武婧仪那般对我,我只不过拿回一点儿应得的,你们急什么?等他饱尝过黄泉路上的凄苦滋味,我自会放过他。”

“你不要脸!”问药怒骂道,“你身为下贱却心比天高,还有一颗受不得委屈的脆弱内心,你的死是咎由自取,怪得了谁?”

阮青梅冷笑一声,看也不看问药。

“你这是何苦?”狄姜看着她,不似问药那般仇视,而是十分平和地对她说道,“自戕在地府就是大罪,你又妄图伤害皇嗣,到了地府怕是要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的。”

“呵,我这一生该享受的都享受了,该受的苦也都受了,还怕下十八层地狱?我这口恶气不平,何以安心离去?”

“瑞安王爷将你风光大葬,他对你并非无情。”狄姜道。

“那是他信了流云庵姑子的鬼话!”阮青梅拍案而起,“他是为了给武婧仪治病才对我好!若不是她流云说因为我武婧仪才会出事,他哪里想得起来我是何人!”

“若他不记得你是谁,又怎么会在你的丧礼上特意叫人赶制了梨园春与你?”

“什么?”阮青梅愕然抬头,“什么梨园春?”

“金线绣成的戏服,可不是你最喜欢的一套行头?”

阮青梅睁大了双眼,眸子里的情绪十分复杂:“你如何知晓?”

“我无所不知。”

“你究竟是何人?”阮青梅的面色愈加疑惑,直盯着狄姜想要将她看穿。

而狄姜只是微笑,其他的一个字都不肯再多说。

最后倒是问药又忍不住了,大骂道:“我们掌柜的名讳你不配知道,还是速速离去,不要逼我出手!”

“那要看你有没有本事了!”阮青梅眼中的迟疑不消片刻便又恢复成了恶毒的模样,她恨恨道,“瑞安王爷对我有情也好,无情也罢,我要做的事,谁都不能阻止!”

“我要他们兄妹,血债血偿!”阮青梅目露凶光,笑得一脸狰狞。

下一刻,她的身形一闪,眨眼便消失在了二人眼前。

“掌柜的,要不要追?”问药龇牙咧嘴,作势要去追,狄姜连忙将她拦下。

“很快便到雨水时节,近日不见水獭祭鱼,不闻鸿雁高飞,这些都是大凶之兆,小心莫要露了身份。”

“可是,就这么放她走了?”

“只要武瑞安还在府里,她总会回来,我们守株待兔便是。”

“还是掌柜的高明。”问药点了点头,一脸钦佩。

狄姜高深莫测地笑了笑,直叹自己实在不是有多聪明,她只是懒……春困了懒得动,懒得折腾,既然结局摆在那儿,又何必多此一举?瑞安王爷的解药从来就不是药材,而是一命换一命。

“哎!这是什么?”身后传来问药惊疑的声音。狄姜闻言回头,发现不过片刻的工夫,问药已经将梅姐的床铺翻了个遍,似乎还有些收获。她献宝似的将一个半新不旧的布偶娃娃递到狄姜眼前。她瞧了一眼,便见布偶上写着瑞安王爷的名讳和生辰,但似乎并不像是夺命的法咒。

狄姜摇了摇头,连忙将它推了出去:“此等秽物,不要拿给我。”

“掌柜的你还怕这个?”问药瞪大了眼。

“我不是怕,只是不想看见。”狄姜眼神缥缈,淡声道,“自古以来厌胜之术害了多少人?原先以为可以害旁人,可到头来最终害的也是自己,这玩意能不沾染就不要沾。”

狄姜说完,问药便连忙将它扔了出去,末了十分嫌弃地拍了拍手,道:“看来真是梅姐诅咒的王爷了。”

“或许吧。”狄姜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翌日,雨水时节,挨家挨户在祝祷之时,龙大将军府邸的爆竹响彻了半边天。

今日是龙将军的大婚之日,他我行我素,坚持娶了柳枝为妻。一个素衣丫鬟,突然成了当朝炙手可热的大将军的正妻,此事也成了一桩轰动太平府的大事,受关注度仅次于武瑞安重病。在去王府复诊的路上,狄姜、问药、书香三人经过了将军府,恰巧看到那冷清的门槛里,龙茗与柳枝正在夫妻对拜。他们的父母双亡可谓座上无高堂,得罪了女皇天家可谓出门无天地,这样无牵无挂的两个人,也只有真爱才能让他们如此不管不顾吧?

“只怕他们有命恩爱无福享受啊。”书香在一旁,冷冰冰地接了一句。

狄姜点点头,并不看好他们。朝中官员大多碍着女皇的情面,不敢前去祝贺,于是大婚这日一整座将军府都空空荡荡的,观礼的只有将军府内的寥寥数人,还有龙茗的三五名至交好友。但就算只有这么几个人,龙茗和柳枝仍笑得很欢心,那甜蜜幸福的模样,叫旁人看了都不禁感动得落泪三分。他们能够最终修成正果,大家都知道他们受了外界怎样的压力和阻挠,有人羡慕柳枝的好福气,也有人暗骂龙茗不识好歹得罪了皇家。

“昭和公主比柳枝漂亮太多了!他怎么就娶了个小婢子?”

“漂亮有什么用?我听说昭和公主的脾气可不太好!”

“凭什么只有公主才配得上大将军?我看他们就很好!”

围观的群众在窃窃私语。狄姜和书香都是一脸冷笑,问药却一反常态,在一旁羡慕得一塌糊涂:“柳枝真是嫁了个好郎君,这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哪!”

狄姜摇摇头:“未来的路只怕会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走得更加艰难。”

“为什么?”问药疑惑,“女皇素来说到做到,说了不会插手他的婚事就不会插手,这会儿武婧仪自身难保,连瑞安王爷都缠绵病榻生死未卜,还有谁会来打扰他们?”

“我不知道。”狄姜笑了笑,“但是有句古话叫鹊巢鸠占,还有句古话叫各归各位,正所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究竟是人是鬼,最终都会被打回原形的,不是吗?”

“什么意思?”问药追着狄姜问,狄姜却不再搭理她。

“你听懂了吗?”问药又问书香,但书香也不理会她。

问药一路气嘟嘟的,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喜欢那个作威作福的千金公主,非要争个长短不可。

问药嘟囔着:“她是公主了不起?合该所有人都捧着她?还不许出个龙大将军娶自己心爱的女人啊?”问药不依不饶,一路追着问,狄姜和书香都觉得头疼。

狄姜索性将心头的血玉扔给问药,道:“你自己问她去。”

“谁啊?”问药还没说完,一接过血玉,脑子里就响起了武婧仪的声音,只听她冷冷道:“所以我祝他们百年好合,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行吗?”

问药没想到是非的中心就在身边,愣愣点头:“你放得下就行。”

武婧仪没有答她。

问药本以为武婧仪会不依不饶要他们好看,却没想到她其实并不打算再与他们有交集,这就像一部高潮迭起的话本,女主角突然去世,然后戛然而止,让看戏的人好一顿抓心挠肝。问药像是被人看穿似的,想要安慰武婧仪几句,又道:“虽然龙将军这样的人才万里挑一,但您是公主,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啊,何必去抢别人的夫君,对吧?”

武婧仪还是没有回答。

“他们再甜蜜过的日子也不会比您好的,对吧?”

“咳!”

“咳咳……”狄姜和书香一齐咳嗽了两声,武婧仪则始终没有再说话。

问药悻悻地住了口,见没人理她,于是尴尬地挠挠头,终于安静了下来。

几人来到瑞安王府后,发现屋子里的太医已经撤了一半去,只留下几个资深年老的在看护,而院子里国师派来的僧人愈加多了,狄姜却始终没有见到国师本人。她心中相当好奇这当朝术法第一人会是长的什么模样,三头六臂还是法力通天?光想想都让人激动不已呢。

“掌柜的你在笑什么?”问药道。

“嗯?”狄姜一愣,“我没笑啊。”

“你笑了,眼里精光乱飞呢。”

“你看错了。”狄姜说完,在问药手里拿过血玉,道,“我还有事情要处理,你先去看看王爷,书香跟我走。”

“好!”问药一听要见到王爷,也不管狄姜有什么事了,要知道在她心里,现下天大的事也没有瑞安王爷重要啊。

于是狄姜带着书香去了昭和公主所住的楼东小榭。闺房中,狄姜将血玉打开,武婧仪的魂魄便飘了出来。

“你确定要留在这里?”

“嗯。”武婧仪坚定地点头。

“这里僧人众多,恐怕逗留对你无益。”

“本宫不怕灰飞烟灭,只怕见不到皇兄最后一面。”

“那好吧。”狄姜默许了她留下,挥了挥手,帮她隐匿了气息,以确保不会被旁的不长眼的道人误伤。武婧仪没有再多言,只是一个人静静地端坐在窗边,双目幽幽地看着窗外,目光高远,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将军府离此不远,哪怕雨水和着祝祷声一浪接着一浪袭来,也挡不住将军府的丝竹礼乐声。

“今天是龙将军大婚之日,公主不想与他见见?”狄姜带了些叹息道。

武婧仪摇了摇头:“本宫之前在金器铺已经见过他了。”

“那作不得数。”

“梅姐当日的表现并无不妥,他的眼中没有本宫,本宫又何必苦苦纠缠?”

“也是……”狄姜叹了口气,不知该怎么安慰。

武婧仪收回目光,转过头怔怔看着墙壁上挂着的一把琵琶。琵琶是木制的,没有上漆,并不像名贵的物件,仔细看看倒像是外行人做出来的,其上两根弦装错了位置便是很好的证明。第一次见到它时,狄姜本以为那是梅姐的琵琶,但看这会子公主的神情,这应当是她的心爱之物。

“这样粗制滥造的琵琶,公主居然特地将它从公主府带出来,又放在瑞安王爷的府中,真是奇了。”狄姜心下奇怪,暗自记下。

前殿传来一阵乒乓声,人声嘈杂,像是出了什么大事。武婧仪首先想到了瑞安王爷的病症,于是匆匆起身,道:“哥哥危在旦夕,本宫去看看他,狄大夫请自便。”

“好。”狄姜点头。

等武婧仪飘远之后,狄姜便取下了墙上的琵琶。琵琶背后如她心中所想的那般,刻着一个人的名字,除此之外还有一句诗——“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字体飘逸灵秀,煞是好看,而诗的旁边,龙茗两个大字刻得龙飞凤舞,与娟秀的诗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分明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书香。”

“在。”

“将琵琶送去龙大将军府上,落帖就写昭和公主的名讳。”

“是。”书香看了两眼,未多说话便抱着琵琶下去了。

狄姜根据这些年与问药相处,感觉到自己对世俗情事的敏锐度得到了显著的提高,只看一眼便知道这其中必有猫腻。

狄姜此时很是好奇,龙将军见了这把琵琶后究竟会有何反应?

接下来三日,瑞安王爷的身体每况愈下,到十五这日已经水米不进,药也灌不进去。这三日里,狄姜一直被留在府中侍疾,不得出入,外头是个什么光景全然不知,而梅姐去了哪里更成了一个谜。

十五这日上午,哀乐齐鸣,狄姜主仆三人被关在一旁的房间里,不得外出。

“外头怎么了?”狄姜躺在床上,侧身看着趴在窗边的问药。

“好多人啊!全是侍卫!”问药伸长了脖子往外看,才在窗户缝里看到了一些些蛛丝马迹。

书香嗑着瓜子,淡声道:“应该是辰皇来了。”

问药一拍脑袋:“对啊,儿子病了这么久,做母亲的肯定是要来探望的!”

女皇驾到,闲杂人等回避。“闲杂人等”里,自然包括了狄姜这些从民间请来的医师术士,因为在上位者看来,她们是见不得光且登不上台面的,于是狄姜几人便一直候在房里。

禁足的旨令没到中午就结束了,听闻女皇在瑞安王爷床前悲恸了半日,随后便因国事繁忙而离开。与她一同离去的还有满院的和尚姑子,就连太医也尽数离开,取而代之的是白布经幡和前院里一口足以装下三十人的金丝楠木鎏金棺椁。

女皇也放弃自己的儿子了。

“这场病来得太蹊跷。”管家朝着狄姜抹眼泪。

狄姜还没回答便听问药抢先道:“若能找到其中的缘由,或许还有救。”

“当真?”管家眼放精光。

狄姜却摇了摇头,道:“不要听问药胡言乱语。”

“掌柜的……”问药很是委屈。

狄姜连忙骂道:“你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就连我都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你从何而知?”

“真的没救了?”问药满含希冀。

“没有!”狄姜斩钉截铁道。

管家见问药是信口雌黄,于是也不再理会二人,独自一人背过身去,身体止不住地抽搐。

“刘管家,你不要太难过了,或许还有转机……”问药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背。哪知问药这么一说,刘管家哭得更凶了。

狄姜曾听问药说过,管家刘长庆是先皇的贴身太监之一,他一路看着瑞安王爷长大,后来武瑞安封武王赐了宅子,之后刘长庆就一直在王府照顾王爷。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自是痛心疾首。但常言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这一切都是命数,狄姜看惯了也就不觉得有多煎熬了。

现下没了和尚念经,耳根子清净之后,狄姜倒是好受了许多,毕竟她与常人不同,见惯了生死,自然知晓什么有用什么没有用。 cuJJ0IAx+VIrvj2DvzYGj7bQI5bClNNfpbSj4F1jWiUkrQcfXi7dWA3zh5khlF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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