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篇关于过敏相关疾病的文章经常被引用,它标志着我们对慢性非传染性疾病的看法发生了转变。这篇文章由医学博士让-弗朗索瓦·巴克撰写,并于2002年发表在《新英格兰医学杂志》上。文章指出,在过去的70年里,包括过敏和自身免疫性疾病在内的许多慢性疾病的发病率一直在上升 。自这篇文章发表以来,越来越多的研究为这项观察性研究提供了支持证据。例如,发表在《斯堪的纳维亚胃肠病学杂志》上的一项研究报告称,从20世纪50年代到90年代,克罗恩病(一种自身免疫性疾病)在北欧的发病率增加了两倍多 。瑞典哥德堡大学的研究人员进行的另一项研究表明,在1979年至1991年的12年间,瑞典学龄儿童中哮喘、花粉过敏性鼻炎和湿疹的患病率翻了一番 。德国哥廷根大学的研究人员进一步证实,从1969年到1986年,多发性硬化症(也是一种自身免疫性疾病)的发病率在不到20年的时间里翻了一番 。
一些相关的假说,包括“卫生假说”“老朋友假说”“肠道菌群失调假说”,被提出来解释自身免疫性疾病和过敏相关疾病的增加 。这些学说都认为环境因素在这种转变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如过度使用抗生素,农业中过多使用杀虫剂和化肥,以及越来越多的儿童在远离自然、土壤和动物的城市环境中成长。例如,“卫生假说”认为,在我们日益无菌的环境中,婴幼儿难以接触到来自自然环境的细菌和微生物,免疫系统得不到适当的训练,使得其不足以保护我们的身体免受威胁。因此,我们的免疫系统失去了区分良性物质(花粉、坚果)和有害物质(致病细菌、病毒)的能力。由于缺乏辨别能力,免疫系统要么非理性地攻击人体自身细胞,引发自身免疫性疾病,要么错误地发出警报,导致过敏反应。
德国与瑞典的研究似乎确实证实了其中一些假说,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是这样。然而,大多数研究的主要焦点,一直是识别导致功能障碍的特定基因,这种功能障碍能够引起过敏和自身免疫性疾病。但事实证明,没有任何的单一基因被确定为导致某个慢性病的病因。相反,越来越多所谓的“易感基因”和修改基因的网络已经被确认存在,这表明人类天生或多或少容易受到逐渐变化的环境因素的影响。我们的基因在过去的70年里基本没有改变(基因的进化要慢得多),所以几乎可以肯定的是,我们的环境和生活方式的变化是慢性疾病突然增多的罪魁祸首。
尽管此类疾病发病率的升高在半个多世纪之前就首次显现出来了,但是我们至今仍在与之进行激烈的斗争。我们已经开发出更有效(也更昂贵)的治疗方法,但是并没有发现直接的治愈方法。人们只需要观看那些越来越多的电视广告,就能发现问题的严重性。这些广告宣传了一大批为了抑制过度活跃的免疫系统的强效新药,同时也低调地提了一下它们的一系列严重的副作用。广告中有很多都是关于“生物药物”或“生物制剂”的,之所以这样命名,是因为它们是由生物体生产出来的,或者含有生物体的成分,比如阿达木单抗(Humira)、英夫利昔单抗(Remicade)和利妥昔单抗(Rituxan),用于治疗炎症性肠病、类风湿关节炎和银屑病等自身免疫性疾病。这些药物阻断了被称为细胞因子的信号分子,这些细胞因子会在体内引发慢性炎症和疼痛。尽管这些药物为成千上万的患者提供了暂时但效果显著的缓解,却并未减缓这类疾病发病率的上升趋势。
与此同时,这些治疗方法为制药业创造了数十亿美元的收入。在很大程度上,这是因为生物制剂的平均成本是传统药物的22倍 。英夫利昔单抗一年的治疗成本约为50 000美元,是用于溃疡性结肠炎和克罗恩病等疾病的处方药 。但是,这种药物对患者的治疗却是治标不治本,只能减轻那些令患者烦恼的症状,而不能识别或治疗导致这些症状的异常免疫系统。
这种治疗手段的缺陷已经反映在如今自身免疫性疾病发病率的急剧上升中。据美国自身免疫相关疾病协会(AARDA)估计,目前有5 000万美国人患有自身免疫性疾病,其中包括多发性硬化症、类风湿关节炎、炎症性肠病和Ⅰ型糖尿病等100多种疾病,这类疾病的发病率甚至超过了癌症 。
然而,与癌症不同的是,人们对导致自身免疫性疾病持续增多的病因并没有取得一致的认识。事实上,人们不仅对自身免疫性疾病的起源感到困惑,而且还对这类疾病的本质到底是什么感到困惑。尽管自身免疫性疾病严重干扰了许多人的生活质量,而且有关患者的电视广告随处可见,但是85%的美国人却说不出一种自身免疫性疾病的名称。我想说的是,许多人并不完全了解这类疾病是如何在身体内表现出来的,也不知道如何能够降低罹患这类疾病的风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