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问问不出结果,两个警察互相看了看,开始旁敲侧击地进行攻心模式,“你外婆生了重病,我听说尿毒症要定期做治疗,很花钱吧?”
“再花钱我也会堂堂正正去挣,不会肖想不属于我的。”裴以期道。
“檀氏的工资确实不低,不过你父亲酗酒赌博什么都来,想来平时应付得很辛苦。”警察问道。
裴以期明白这套话术是想套什么,她镇定地道,“两位放心,真到我应付不了的那天,我就结果了自己亲生父亲为社会扫掉一个毒瘤再自杀,绝不给旁人添一点麻烦。”
这话到头了。
一时之间,警察都不知道该怎么接着盘问。
门被人推开,一个警察站在门口,摇了摇头。
裴以期认出他,是进警局时将她手机拿走的警察。
她的手机里自然检查不出任何东西。
“看来现在的证据不足以扣押我。”裴以期从位置上站起来,“我要走。”
真是个难缠的人。
两个警察相视一眼,收起面前的文件道,“你先坐着吧,我们等下再过来。”
“砰。”
门被带上。
裴以期一个人被留在小小的房间内,墙壁惨白而冰冷。
警察进进出出,裴以期被盘问了一遍又一遍,她被带到审讯椅上,又被从审讯椅上请下来,再被请上去……
问到后面,裴以期已然有些麻木。
她不知道外婆是不是也被这样一遍遍审问,能不能受得住。
到最后,警察实在是无法把她和盗窃案挂钩,只能放她。
裴以期从审讯室走出来,外面的天已经黑得一点亮光都没有,整个警局大厅也不剩什么人,空空荡荡的。
“在这里签个字你就可以走了。”
一个女警将一张纸摆到她面前,道,“你暂时不能离开本地,案子有任何进展,请你及时回来协助调查。”
“好。”
裴以期一边低头在上面签字一边道,“我想见见我外婆,她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突然碰到这样的事,我很担心她的身体和情绪。”
“案子还在侦查阶段,你们不能见面,我们会关注她的身体状况。”女警道。
连见都不能见一面。
裴以期领回自己的包,从里边拿出药盒,“我外婆今天还没吃过药,能麻烦拿给她吗?”
“我们会安排就医,你这个药我不能拿进去。”女警摇头。
“那这个病历麻烦给医生看,方便他更快地清楚我外婆的病情。”
裴以期拿出病历递给她。
女警看向她手上整理得又厚又整齐的病历薄,一页页连个折角都没有,有些诧异于她的用心,伸手接过来,“行,我帮你递。”
“谢谢。”
裴以期感激地道,拿着包转身,就看到不远处站着的许愿和温明雨。
两人表情如出一辙的担心,还有点内疚。
裴以期隐约明白了点什么,勉强微笑着走过去。
温明雨低下头,自责地道,“对不起,以期,我舅舅……太忙了,接不了你这案子。”
“这个时候就别委婉了。”
许愿一把抓住裴以期的手,蹙着眉道,“我们去了很多律所都被拒之门外,后来明雨一直缠着她舅舅,她舅舅才露了口风,有人给各个律所放过风,不能接你这案子。”
“……”
“以期,你们家是不是得罪人了?”
许愿小心翼翼地问道。
裴以期听着,脸上没什么意外,她能猜到谁有这个能力,谁又对她们有这么重的恨意。
那晚在私人医院的花坛前,她向宁秉山保证了的,她不沾檀砚绝,不沾宁惜儿如今的任何东西,可显然还是不行。
对宁秉山来说,她来北洲就是天大的挑衅。
曾经手把手教她弹琴的父亲现在只巴不得她去死。
她弯了弯唇,笑容有些涩,“麻烦你们了,你们快回家吧,明天还要上班。”
没必要再把无辜的人牵连进来。
“还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吗?”温明雨问道。
“没事,我自己可以处理。”
裴以期说道,径自往前走去,拖着疲惫不堪的步伐。
眼前的夜黑得像是要将所有的一切都吞噬殆尽,裴以期边走边想着来北洲以后发生的事,檀砚绝的步步紧逼,宁秉山的痛恨……
她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
她不该来的,不该妄图悬崖上摘花,换外婆的一线生机。
来北洲,不过是换一个地方等死而已。
……
银杏叶落一地,风一吹,散在半空翻来覆去,卷着浓郁的夜色。
宁静的疗养院里,裴以期坐在监控室里,查着昨天的监控。
外婆绝对不会做出盗窃的事情,也不会给裴海凡发那样一条短信,警察不相信这里边的问题,那她就自己找。
昏暗中,屏幕的光闪过她的脸。
裴以期在短信发出的时间里没有看到外婆的身影,又往前推了一点时间,才发现从昨天早餐开始就有一个白头发的老太太一直呆在外婆身边,不停地在和她说什么。
外婆从有一开始的不搭理,到后面慢慢像是被说动的样子,再跟着老太太去了监控的死角处。
等再出来的时候,两人已然像是多年不见的好友一般。
外婆满脸的开心。
这老太太一定是整个案子的关键之处,就是这个时候,外婆的手机被拿去给裴海凡发了短信。
对裴海凡来说,有钱就是爷,他根本不管别的。
裴以期将白发老太太的画面截下来,才发现这人刻意回避着摄像头,几乎没有一个正脸。
这人到底和外婆说了什么,外婆为什么会独自去盛世音乐厅?
她坐在椅子上,想了想从旁边抽起一张纸,靠着监控的捕捉分析五官特征,一点点将一张正脸拼凑出来。
“啪——”
监控房的灯突然被人摁亮,光线落下来,刺着她的眼睛。
裴以期闭了闭眼回头,就看到七日不见的檀砚绝穿着一袭墨色大衣站在门口,他看着她,黑眸深不可测。
他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房子里格外明显。
檀砚绝一步步走向她,皮鞋踩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拉过一张椅子在她身侧坐下来,黑眸不偏不移地打量着她。
裴以期没有心思应付他,继续低头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