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眼,有两张熟脸走过来,是檀砚绝的保镖。
两人站在她面前,也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
裴以期坐在那里,坐了大概有两分钟,她收起手机站起来,越过两人往前走去。
限量的商务车停靠在路边,车门开着,迎满雾丝。
檀砚绝就这么坐在里边,低垂着一张棱角深邃的脸,身上换了件墨色衬衫,披着件大衣,单腿跷起,裤线笔直修长,脚上的皮鞋也是换过的,干净得一尘不沾。
有一种人他只是简单坐着就能透露出绝对的高高在上,并且将它演绎得慵懒从容,仿佛与生俱来。
檀砚绝显然就是这种人。
他轻而易举拿捏她的世界。
檀砚绝缓缓转过头睨向她,只见她站在车门外,一头长发因连夜的颠簸而有些乱,沾着薄薄一层的雾气,眉眼也染着湿气,楚楚可怜却又显得清冷决绝。
他缠着纱布的手慢慢竖起手机,屏幕上是十几个她打来的骚扰电话。
“裴以期,好玩么?”
他问,嗓音极沉。
裴以期没有像之前一样恭敬地低头,只是有些嘲讽地笑了笑,“这话应该我来问吧,檀总这一晚上玩得还开心么?”
又是跑秦荷镇包养她,又把她赶出出租屋、酒店,可真忙啊。
“是你先玩的我。”
她给他下药。
檀砚绝看着她,目色凛冽。
“七年不见,檀总的手段怎么还变低级了?从前没见这么下作。”
十几岁的时候好歹还知道研究她的喜好,一步步循序渐进地和她做朋友。
“不同情况用不同手段,我只采取最有效的那种。”
檀砚绝关上手机放到一旁。
“也对,现在的我哪还值得檀总费神攻心。”裴以期冷笑着道,“逼到走投无路强夺就行了。”
她看向他的眼神讽刺到极点。
檀砚绝盯着她,心口升起一股无名的火,“他问你要开房钱你受得了,我替你赶走这种垃圾你倒受不了。”
她脑子是不是被枪打了?
“我愿意给他钱跟他睡,有檀总您什么事?我用您帮我赶?”
裴以期冷冷地道,何况现在被赶走的不止是纪明桉,她也沦落街头了。
我愿意给他钱跟他睡……
檀砚绝随意搁到一旁的手猛地抬起,裴以期以为他要来打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见他的手死死按在车门上,青筋暴起,掌心溢出血色。
他瞪着她,漆黑的眼底开始狰狞,“我看你是不想让他好了。”
“……”
“把纪明桉的资料查个明白交给我!”
檀砚绝这话是交代给外面保镖听的,保镖低了低头转身。
他还要接着对付纪明桉。
裴以期看着,蓦地上前两步,站到车门边上,离他很近,“没有纪明桉也会有别的男人,檀总难道还不明白,您给那么多我都不愿意,不是因为我裴以期有多清高,而是我恶心。”
“……”
檀砚绝的脸都绿了,按在车门上的手越来越用力。
“换作别人我忍一忍也就算了。”
她冷漠地嘲讽着他,“但您不行,檀总,您已经恶心过我一回,我实在是忍不下去。”
鲜红的血从他手心沿着门边缓缓淌下来。
檀砚绝双眸近乎歇斯底里地瞪着她,“你说你不恨我……”
“对,我是不恨你,我恶心你。”
裴以期想都不想地道,字字冷淡而又挑衅至极。
坐在驾驶座上听到全程的司机紧张到汗流浃背,屏着呼吸转头去看向裴以期。
裴秘书可真是不怕死啊……
檀砚绝瞪着裴以期,她就站在车门旁,离他很近。
她面色几乎是透明般的惨白,双眼因过度疲倦而生出血丝,脆弱得不堪一击,又顽固得像块石头,以毫不避讳的厌恶迎击洪流,这让他所有的从容掌控都在以摧枯拉朽之势分崩瓦解。
有那么一秒,他想将她拖进来掐断她的脖子,要她死于他的怀中,要她再也不能用这种眼神看他……
锐痛自各处伤口扩散,像几百只虫子在体内撕咬,咬得他神志稍微清醒一些。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你想替纪明桉吸引仇恨?”
檀砚绝的声音暗哑到极致,每个字都仿佛是从喉咙深处逼出来的一样,“行,没有纪明桉还有别的男人,那没有外婆还有别的外婆么?”
“……”
一听到外婆两个字,裴以期的眼彻底冰凉。
“裴以期,我想要你到我身边,我就不会伤你。”
他道,“但你身边的人,经得起我多少算计?”
裴以期听得浑身的血都开始往头顶上流,她抬脚一踩,人直接上到车里。
她整个人扑到檀砚绝面前,裹着雾里的寒意一齐冲进他的怀里,将他摁向椅背,一只膝盖用力抵在他的腿上,纤细的手指发狠地勒住他的衣领,随身携带的小刀横到他脖子上——
“檀砚绝!你敢动我外婆一下试试!”
她冷声低喊出来,手上没有任何分寸感可言,刀刃很快就在他的脖颈上印出一道血丝。
檀砚绝疼得闭了闭眼,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
“喂你干什么?快放手!”
前面的司机被这一幕吓坏了,急忙拉开安全带往后扑来攥她手臂。
“别碰她!”
裴以期还没动作,檀砚绝先开了口,他眸子凛冽地瞪向司机,语气差到极点地低吼出来,“下去!”
跟嫌人多管闲事似的。
司机顿时有些懵逼地收回就要抓上裴以期的手,默默转身下车。
檀砚绝坐在那里,低眸看向裴以期抵在自己腿上的膝盖,喉咙紧了紧,一直按在车门上的手往前一推,将门关上,隔绝外面的寒意。
车里只剩下面对面的两个人。
檀砚绝抬眼看她,手收回来,想掐上她近在咫尺的腰。
“别动。”
裴以期更加勒紧他的衣领,将冰冷的刀刃贴向他颈上最贲张的一根血管,一双眸子冰冷而狠绝,“檀砚绝,我知道你了不起,你动动手指就能让我的生活变得一团糟,但泥人都有三分脾气,我的人生烂到底也还有一条命。”
“……”
“你敢动我外婆,我就敢玉石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