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凌乱颠倒。
大雪之日,她抱着乐圣奖回到家,宁秉山一巴掌将她甩到地上,满口鲜血。
“你早就知道这个无耻之徒才是你亲爹对不对?”
裴以期看着那个18岁的少女迷茫、恐慌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你一直给裴家钱?”
宁秉山在她身上踹了两脚,怒不可遏,“你就这样一直看着我的亲生女儿在外面受苦受难?无耻!你们一家都无耻至极!”
乐圣奖的奖座摔在地上。
她吓坏了。
傅文月抱着宁惜儿在哭。
裴海凡没脸没皮,“什么叫受苦受难,这女儿我不也给你们好好养大了吗?也不用多,给个七八百万的就行。”
“我一分都不会给!你们都等着坐牢吧!”
裴以期眼睁睁地看着宁秉山将曾经的自己赶出门,看着裴海凡抄起木棍在雪地里一遍遍殴打她。
“你为什么答应以后不碰乐器?啊?你不作曲了怎么挣钱!老子把你换到有钱人家来,让你享十八年福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你马上给我去写曲子!写个七八十首卖钱!”
白雪淋进伤口,痛得像洒了盐。
女孩满眼泪水地在雪地里往前爬行。
裴以期很想将她扶起来,可手却穿过女孩的身体。
25岁的裴以期在梦里都救不了18岁的自己。
她只能默默地看着女孩凭强大的求生意志又站起来,不顾一切地往前奔跑,打车前往南园,去奔向那个她被彻底抛弃的结局。
大雪纷乱,檀家的车扬长而去,树脂袖扣渐渐被白雪掩埋。
得知真相的亲妈鲁茜匆匆赶来,将她从漫天的大雪里拖了回来,将她带到乡下外婆家。
外婆看她第一眼便冷冷地说,“我说惜儿怎么从小这么乖,原来不是裴海凡那臭男人的种,怪不得。”
鲁茜则说,“你,不要怪你爸爸,他肯定是为你好,才把你和惜儿换的了……他本性不坏,你做女儿的要孝敬他。”
梦境,一层压着一层,窒息得她喘不过气来。
18岁的她摘掉宁姓,开始走属于裴以期真正的路。
裴海凡想从她身上弄到钱,为逼她写新曲,去宁家、檀家要钱,用棍子打断过她的腿,皮带抽断好几条,把她的手往烧着火的灶肚里放,用绳子绑着她的手吊在井里十几个小时……
每次,都是鲁茜跑来救她。
鲁茜不肯离婚,总说,他会改好的。
后来,裴海凡因这事坐牢去了,她得到短暂的解脱,可只因她在马路上恍惚的一个走神,鲁茜推开她的同时,自己滚在车轮底下。
鲁茜被碾得半身血肉模糊不堪,只吊着一口气看她——
“以期,照顾好外婆,还有爸爸,爸爸坐牢都是为了你,等他出来恐怕没人要他做工了,你帮帮他,别看着他死……”
鲁茜满嘴鲜血地盯着她,后面已经讲不出话,却怎么都不肯闭眼。
她跪在鲁茜的鲜血里,白着脸点头。
鲁茜终于阖上眼。
裴以期看着梦境里的自己,女孩定定地看着满是血泥的车轮,没有眼泪,失魂一般,她知道女孩在想什么。
她希望鲁茜没救她。
她希望,被卷在车轮底下的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