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个最拿得出手的自己也被她拒之千里。
这一进去,他在这个喜欢的女孩面前,就只剩下稀碎不堪的可笑。
“……”
裴以期的动作顿住。
半晌,她转过头来,阮南书再次别过脸去,不去对她的目光。
裴以期能感觉到阮南书的矛盾,似乎又希望她进去看,又不希望她进去看,她不清楚这是出于一种怎样的情感。
“随便你吧。”
阮南书有些凉凉地说了声,抱着臂往沙发的方向走去,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注意着她,手指收紧。
“……”
檀砚骁、席岁声、阮南书,甚至是外婆,他们大概都了解檀砚绝的过往,更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因此对他更加亲近。
檀砚绝可以将自己的疤痕给任何人看,唯独不愿意给她看。
她想,一直以来,她就是这么被檀砚绝别扭地喜欢着。
算了。
随他吧。
裴以期握紧的手慢慢松开来,远远朝阮南书低了低头,“阿姨,我走了。”
她没看。
明明该失落少一次痛快场面,阮南书却无端松了口气,呼吸都因紧张而散乱。
裴以期往外走去,阮南书叫住她,“他没找过你吗?”
“没有。”
裴以期离开。
坐上去往机场的出租车,司机是个健谈的大叔,一直同她聊天,聊来聊去都是檀家那点事,“诶你说怎么突然冒出个檀砚骁来,我们都以为是那个檀砚绝呢,长真帅啊,我那不争气的女儿看财经新闻都花痴……”
裴以期安静地坐在那里,凝望着窗外北洲的景色。
见她一直不说话,司机大叔有些尴尬,“害,你们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爱聊天……”
“您说,喜欢一个人是应该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给她看,还是经营一个脱离本身看起来勉强好一些的形象?”裴以期问道,声音清清淡淡的。
司机大叔愣了下,“现在年轻人聊这么深奥吗?”
“……”
“我想想啊,得看配不配得上吧,配不上才要装呢。我遇见我老婆的时候,她那个漂亮,眼睛大大的,谈吐又好,我呢大老粗一个,我就自卑啊,不敢追。”
司机大叔憨笑两声,“可我又惦记她,实在忍不了了,我就开始琢磨穿西装打领带,还看书学了几句酸词,硬是把她给追到手,她到现在还骂我诈骗犯呢。”
车里的挂坠是一家三口洋溢幸福笑容的全家福照片,大叔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差,五官端正,眉目真诚,一看就是个不错的人,生的女儿也是结合父母优点很漂亮。
配不上才要装。
原来他心里是这么想的。
裴以期弯了弯嘴角,笑得很淡,司机大叔又道,“不过啊,两个人能不能在一起,还是要靠最真实的那一面能不能融合,装是装不长久的,你说对吧?”
“您说的对。”
裴以期道,侧目又往外看去。
天光大亮,车子停在一个大十字路口,人行道的尽头都站着密密麻麻的人。
绿灯亮起,人潮纷纷往前涌动,一个有些眼熟的高大背影出现在裴以期的视线里。
她神色平静地望着,没有动作。
车子启动缓缓往前开去,很快和人行道上的人平行,裴以期望过去,望见一张陌生的面孔。
没有意外,也没有失望。
裴以期收回目光,再往前望去,已经能远远看到机场的方向。
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选择里,为这个选择去走接下来的每一步……
檀砚绝有他的选择,他选择放弃她,也选择一个人离开。
她有她的选择,她选择离开他,也选择一个人重新站起来。
从十八岁那年开始,他们就注定都左右不了对方的路。
……
下午四点,裴以期抵达席岁声在西洲开的私人医院。
檀家稳定下来,张湘兰身边便也没了那么大量的保护。
裴以期到的时候,张湘兰正跟人打麻将,她还是不怎么会打,但出牌比以前果断多了,没有那么多的犹豫,只是会被牌友说打得太臭。
她笑眯眯地站在门口。
有护士轻轻拍了拍张湘兰的肩膀。
张湘兰抬头看去,和裴以期对上视线,眼圈一下红了。
裴以期看着她,眼睛也微微泛红。
裴以期将张湘兰接出医院,回到秦荷镇的乡下,乡下民房还算便宜,但张湘兰知道她要重新学音乐,便坚持让她租房,把多的钱都拿去学习。
本来,张湘兰都不同意直接回乡下,乡下学音乐的资源太少,够不上城市的级别。
但对裴以期来说,城市里的资源……也一般,上了一段时间后,变成老师来跟她请教问题。
见状,张湘兰也没什么好说的,同意她回乡下慢慢自己练。
裴以期买了台相对便宜的钢琴,可还是无从下手,她只能逼着自己多看曲谱,多找感觉,像小孩子学走路一样一点点机械弹起……
偏偏她的耳朵又没失灵,自己弹出来的东西听得她想死。
要突破,还是得硬着头皮继续弹。
来年四月,春暖花开的好时节,温明雨和许愿前来找她。
一条大黄狗在平房前的水泥地上欢快蹦跶,冲着两位客人摇尾巴,张湘兰现在能做一些简单的活,见有她的朋友来,忙高兴地去切水果。
平房的前后门一开,春风穿堂送爽,门前门后大片的花田菜地尽收眼底。
“哇哇哇,这也太美了吧!”
许愿激动得从前逛到后,“到底是谁说乡下不好啊!这多悠闲自在啊!”
“确实比我想象的要惬意,不像我和许愿,在檀氏都忙成狗了。”
温明雨感慨地道,“新檀总人不错,也没卸我的职位,但我总觉得他看问题不如以前的檀总一针见血,凭白多做好多事。”
以前檀砚绝在的时候,风格虽然凌厉,但从来不会没问题找问题,她们工作效率也高。
“是啊。”
许愿感慨地回头,往钢琴上一趴,蹙着眉道,“那一位还没找到呢,听说新檀总和席岁声用尽了手段找,都没找到。”
说完,两人都看向裴以期,眼神复杂。
裴以期知道她们是怕她难过,便笑了笑,“我和檀砚绝……其实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想后面点再跟你们说,因为这里牵涉到我想给许愿的一个惊喜。”
她想等她能弹以后,再告诉许愿。
“啊?我吗?”
许愿愣了下,随即后知后觉地看向身下的钢琴,狐疑地问道,“以期,你不是没学过音乐吗,怎么还买了架钢琴?”
“……”
温明雨看看她,又看裴以期,有些疑惑。
裴以期笑道,“我送你的曲谱没看吗?”
“看了,我反反复复地看,睡觉也拿着看,我跟你讲,你好多地方都抄错了。”许愿一本正经地道。
“……”
闻言,温明雨猛然明白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看向裴以期。
“哦。”
裴以期没有挑破。
“诶,对了,看我给你带的好东西。”
许愿献宝一样地捧出自己的礼物,一个笨重的石雕池,池底小鱼嬉戏,水草珊瑚布局精美。
裴以期以为是个摆件,正要说谢谢,许愿就献宝一样地跑去接了水过来,“来看奇迹时刻。”
她将水倒进石雕池中,水草竟立刻随水飘逸摆动起来,小鱼也开始机械地游动,紧接着,《空境》的八音调子也响起来,空灵地响在屋子里。
“她特地定制的,花了三万块钱呢,一路给你抱过来。”
温明雨在旁边笑着说道。
三万……
她可真是个周边狂热集邮者。
裴以期有些无奈,“太贵了。”
“不贵不贵,是不是很好听啊?”许愿兴奋极了,可听着听着,她眼睛亮度逐渐下降,“是不是有点走音?”
还是那个《空境》,但音有点怪,哪里怪,她说不上来。
“好像是。”温明雨赞同。
“我去,这天杀的店家,我花三万呢!这么坑我!我现在就去找他算账!”许愿气冲冲地拿出手机。
“等下。”
裴以期拦住她,在旁边听了一会,而后将水排掉,拿来工具箱,开始拆卸里边的小鱼、水草等机关位置。
“……”
许愿和温明雨一点迷惘地看着她,就看她左转转、右转转,“你不把螺丝拧紧吗?”
“这颗不用。”
裴以期道,会影响音质。
“……”
还有这颗不用的?
裴以期凭着刚才对发声位置的记忆,将小鱼全部重新调整,弄好后再次放水。
音乐再次响起时,干净得没有一点杂质,空灵极了。
“……”
许愿和温明雨看呆了,这都行。
裴以期也有些意外自己能调到这效果,她有些发怔地看向自己的手,她好像……能调音了。
她可以了。
她居然可以了。
心脏跳得剧烈起来,裴以期看着自己的手眼底狂喜,她扬声,“外婆,我可以弹琴了!”
“砰。”
张湘兰正端着水果出来,闻言,果盘都砸在地上,喜出望外地看着她,“好,好……”
许愿正沉浸在这天籁之声中,闻言茫然道,“啊?以期你真会弹琴啊。”
温明雨见她还没明白,不禁去捏她耳朵,“你是不是傻?曲稿不是有错,是创作者改过几稿!”
“啊?”
许愿听得一头雾水。
裴以期看着许愿这个样子笑出声来。
一阵轻风吹来,带来花田的芬芳清香,连花瓣都随风落了进来。
裴以期站到门口,笑望着外面的广阔天地。
未来还长,一切可期。
……
结局啦!谢谢大家一路的陪伴,怎么说呢,现在的结局不是我当初设想的结局,但是是我跟着剧情,跟着两个人物走这么久以来,认为比较合适他们的结局。于王子公主的结局而言,这是BE;可于以期而言,并不是BE;而于檀砚绝,未来还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