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她。”
她一定不在水里,她一定还活着。
檀砚绝踩着湿滑的雪走,身后忽然传来人群的骚动。
“快快快,水下有动静,可能捞到了,快拉!”
“……”
檀砚绝猛地回过头去,双目赤红地看着众人往江边的一处赶去,他们一个个聚过去,在大雪中拉起救援绳。
救援。
这个时间被拉上来的不再是救授。
尖锐的刺痛划过胸腔,眼前的画面在他眼中开始震荡扭曲,渐渐的,檀砚绝有些看不清楚了。
周遭的一切都化作一声声嗡鸣,他什么都听不清晰。
“砚哥,砚哥!不是以期!不是她!”
席岁声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
檀砚绝晃了下头,望向下面,只见聚众的人群又散开来。
不是她。
哦,不是她。
他不住地往后退,抗拒地想逃,脚下又是一滑,再次狼狈倒下,席岁声在旁忙扶一把,才不至于让他滚下去。
檀砚绝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惊慌地道,“我不要呆在这里,我要走……”
“……”
“让我走,我去哪,回家,对,我回家……”
“……”
“席岁声,送我回去。”
“……”
席岁声呆呆地看着他,不敢相信眼前面无血色、大失方寸的人是他认识的那个砚哥,那个运筹帷幄、算无遗策的砚哥。
檀砚绝已经看都不敢再看江面一眼,眼神不断回避,眼中的血色越来越浓。
席岁声心惊,知道这么下去确实不行,急忙扶着他离开。
离开搜寻现场,车里安静多了,也暖和多了,只是这样的温暖也没让檀砚绝发抖的手停下来。
席岁声开着车,忍不住从后视镜里往后看一眼,只见檀砚绝坐在那里,一手掐着自己的掌心,似乎是想强迫自己停止颤栗,结果就是两只手一起颤抖……
趁着红灯较长的时间空隙,席岁声拿出手机,低头飞快地给自己助理发了条信息,让对方赶紧拿一支镇定剂过来以备不时之需。
车子停在华阳路的梧桐公馆。
檀砚绝从车上踉跄地走下来,大步往里走,整个公馆已经覆上一层厚厚的雪,满院萧条,空空荡荡。
雪地上没有任何脚印。
她没回来过。
檀砚绝抬眼往前看去,早上,她还站在台阶上方,笑着告诉他,瑞雪兆丰年。
她说,瑞雪兆丰年。
她明明说了这是好预示,怎么到晚上,什么都变了?
“砚哥……”
席岁声跟进来。
“你打个电话给秦强,让他将檀家上下都按下来,今晚十二点前我要是见不到裴以期,他们就跟着我一起死吧。”
檀砚绝看着紧闭的公馆大门道。
“……”
席岁声以为自己听错了,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砚哥,现在线那么多,慢慢查就是了,如果是他们抓走的,肯定要把以期榨干价值,不会轻易杀她……”
“我等不了了!”
檀砚绝低吼出来,血染一般的双眼狰狞地瞪向他,“我已经等够久了。”
他逼着自己七年不去见裴以期,他逼了自己整整七年……
每一个晚上,他都在告诉自己,他不能成为第二个檀天森,他告诉自己抛弃她是当年最优解,他告诉自己他的生命里没有一个裴以期也没什么。
可一日一月一年反复地熬下去,他反而越发清楚地知道,他这辈子都忘不掉她。
如果忍耐专营得来的权势都换不到她平安,那就都死吧,所有人,所有伤害过他们的人……
“宁家人、裴海凡,我还有一本名册,这七年欺负过她的人都在上面。”
檀砚绝说道,“都给我按了。”
“……”
席岁声彻底傻眼,砚哥这是要进行一场滔天的献祭。
别说裴以期,连他这个心理医生都估算错了,他也以为,再难过砚哥也只是心结更重,身体出现的痛感更强一些而已。
他从未想过,没有裴以期,砚哥再也不会好。
可知道裴以期的身份后,席岁声却怎么都说不出真相,她只是想要一场自由,她很想要,想到愿意用身份湮灭去换……
席岁声浑身都发冷,好一会才极力表现平静地道,“砚哥,要不给我点时间查吧,一个星期,就一个星期,我带人多线并查,把无辜的人排除出去。”
“我说了,我等不了。”
檀砚绝已然疯魔,不管不顾地往前走,走到台阶,他停下脚步看向旁边的更衣室。
同居前,裴以期让他在门外建一个更衣室。
这里是她对他们家唯一的要求。
檀砚绝基本上没踏进过这里,可现在,他却鬼使神差一般推开更衣室的门走进去。
公馆能容出的地方不大,更衣室也小,他只能让人经常送新的家居服过来供她替换。
随着他的踏入,更衣室内灯光亮起,他抬眼就看到衣架上密密麻麻的家居服和……几套公司发放的职业装。
“……”
檀砚绝高大的身形僵住,顿时明白过来什么。
他以为她是不想把外面的衣服穿进家里,带回多少灰尘,是洁癖,原来不是。
她平时进进出出那么多次,不上班的时候穿过很多次她自己买的私服,可更衣室里没有一件,房子里他也从未见到过一件。
就好像属于她自己的印记不曾存在过,留下的……只有他强行烙印上去的。
整个公馆只有她的工作服。
对她来说,家居服也是工作服。
原来是这个意思。
檀砚绝往后退了一步,撞到旁边的梳妆台上,他转过身来,抬手将掉落的钻石项链摆回位置,视线却落在旁边的首饰盒上。
小小的首饰盒中,一对莲花耳钉安然无损地摆在里边。
这对耳钉她戴着就没怎么摘下来过。
早上耳钉还在她耳朵上,换个衣服就没了,当时他心思在这场大雪上,竟然没注意……
都在这了。
属于他强行给她的都在这了。
“……”
檀砚绝手指僵硬地拿起首饰盒,低低地笑起来,笑得肩膀战栗,笑得脸色越发惨白,泪流满面。
“砚哥,你就让我再去查查吧。”
席岁声还想再游说一下,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这样的檀砚绝,不由愣住。
“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檀砚绝握着手中小巧的耳饰盒道,“我把她丢了,就不可能再找得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