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脱。
畅快。
他的语气与她听到手术成功的那刹别无二致,就像困在沼泽里半死不活太久,终于爬上岸一般。
那种感觉,仿佛整片天空都是自己的。
裴以期怔了怔,任由他抱着,双手垂在两侧。
檀砚绝仍是紧紧拥着她,呼吸很重。
良久,裴以期抬起手拍拍他的背,靠在他的肩头露出笑容,“恭喜你啊,得偿所愿。”
算计她、抛弃她想要的位置,他终于得到了。
“嗯。”
檀砚绝愉悦出声。
檀楼那么多恭喜的声音,他只想听这一声。
“你腿不疼吗?”
裴以期问道,他这腿现在能站么。
“我想抱你。”
檀砚绝将她箍紧,他要抱着她告诉她这个消息。
“那先坐吧。”
裴以期淡淡地道,又拍了他一下,檀砚绝才松开双臂,但还保持单手搂她的姿势,搂着她往旁边的座椅走去,黑眸凉凉地扫一眼走廊上的人一眼。
诶好咧。
身为电灯泡的席岁声收到示意转身就走。
裴以期当了一根人形拐杖,让檀砚绝撑着坐下来,他一坐下来就将右腿往前伸了伸,手按住大腿,疼得脸色发白,很是狼狈。
“……”
所以为什么非要站起来呢,自己和自己的腿过不去。
裴以期在他身边坐下来,“你还好吗,要不让护士送你回病房?”
“不用,我和你呆会。”
檀砚绝一把握住她的手,抬眼看向对面的病区,“我让席岁声把你添进病区里的监控管理名单里。”
裴以期听得一喜,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实时观看外婆的情况。
她开心地点头,“好。”
难得看她真心高兴,檀砚绝被感染,嘴角的弧度变深,捏了捏她的手,“外婆会好起来的,她还要参加我们的婚礼。”
“……”
裴以期的笑容顿时有些僵硬,好一会儿道,“交接手续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全部落实吧?”
不是说医院到处都是檀老爷子的人么,他就这么明晃晃地过来找她?
檀砚绝睨她,目色深如暗夜,“字都签了,你觉得我会给爷爷反悔的机会么?”
从爷爷签字的那一刻起,檀家的控制权就彻底落到他的手里。
推翻?不存在的。
“……”
懂了,这是可以狂起来了。
裴以期点点头,看向病区的方向,檀砚绝道,“从今天起,辞退取消,你所有职务全部恢复,以后你想干就干,不想干就不干。”
“……”
裴以期默默看他一眼。
“音乐之都的项目照常推行,至于代言曲,在你能力恢复前搁置。”
檀砚绝继续道,“还有,我已经将医院的人都换了,以后你和外婆进出会有保镖跟着,我让他们离远点,不打扰你们。”
听到这里,她不免吃惊,“你翻脸这么快?”
今天老爷子才交班给他,他紧接着就换掉老爷子的人?
“不行么?”
檀砚绝一脸真诚地问。
“……”
裴以期默,她抿了抿唇,认真地问道,“那我会被暗杀么?”
他这么一来,就直接坐实对她不一样的情愫。
闻言,檀砚绝低笑一声,抬手轻抚她的眼下,“要是现在我还能让你出事,那这些年我不是白干了?”
“……”
行,她先听着。
裴以期没再问什么,安静坐着。
不一会儿,她肩上一沉。
她侧目,檀砚绝靠了过来,他闭上了眼,面色还有些苍白,眉头微蹙,染些许疲倦,一只手一直握着她的,修长的手指穿进她的指间,十指相扣。
肩膀上沉甸甸的,并不舒服。
裴以期忍着没说话,只听他低哑地开口,“你知道么,我从十四岁那年就在等着今天。”
“……”
“从今以后,我没有顾忌了。”
他再也不用克制,不用遮遮掩掩自己那点心思。
“真好。”她配合地说些好听的话。
“嗯,真好。”
他跟着笑了,身体里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松懈下来,像小狗依赖主人般依偎着他,以最放松的姿态。
……
南园。
过大的动静让正在房子里摆弄花瓶的阮南书站了起来,她披散着一头长发,光裸着一双脚打开门,走进花园。
“夫人,鞋!”
林妈拎着一双拖鞋匆匆跟出来,一进花园,她也愣在那里。
阮南书赤脚踩在花园的地上,身上穿得单薄,衣裙随风浮动,她一双美眸望向远处。
只见几辆黑色大车停在路上,无数穿着劲装的男人从车上跳下来,迅速将死守南园的保安亭围住。
南园的保安亭不止是一个小亭子。
保安很多很多,但再多此刻在这群人面前也显得微不足道。
“这是怎么了?”
林妈有些紧张起来。
阮南书的眼里露出奇异色彩,她一步步往镂空的大门走去,隔着门望向那边,眼神逐渐兴奋。
只见两言对峙了几分钟后,保安全部撤出南园。
撤了?
就撤了?
阮南书看着,猛地伸手去开大门,林妈吓得连忙阻止她,“夫人,不行啊,外面……”
她话没说完,阮南书的动作也停下来。
关在这里十几年,她从未踏出一步,也有些怯。
阮南书僵硬地站在原地,只见那群人分了两队朝这边一路小跑过来,站在铁门外朝她低了低头,随后将装了反锁装置的大门打开。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门在阮南书眼前缓缓打开。
太阳照下来,照着外面的大片空旷。
阮南书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沾了脏污的脚始终没挪一步。
有人跑到空地上,点燃白日烟花,随着巨响传来,无数璀璨绽放在天空,落下余烟恢宏而下。
“……”
阮南书仰头望去,泪水从漂亮的眼中落下来。
最开始被关进南园的时候,她想过跑,可跑也跑不掉,她想到了死,她绝食。
除夕的那个晚上,远处传来欢快的烟火燃放声。
而她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被她大骂没用的少年跪在床前求她吃一口东西。
后来,她支撑着从床上坐起来,拥住直挺挺跪着的少年,“砚绝,去争吧,你父亲看不上的那个位置你替母亲争回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