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会议室里只剩下瀑布轰轰烈烈的水流声。
檀砚绝谦逊地低了低头,“爷爷,我还有很多地方需要锻炼。”
“是吗?”
檀旌风看向下面的人,道,“那你们呢?你们觉得砚绝还需要锻炼吗,都说说,各抒己见。”
他的话听起来语气轻松随意,仿佛非常民主,但分明透着不容置喙的凌厉。
自檀家规矩中有一条杜绝另立门户后,檀家就是一言堂。
谁坐那个位置,谁说了算。
没人敢出声。
檀旌风笑着扫一眼众人,“怎么都不说话?”
“砚绝自小就天资卓绝,又是父亲一手教导,没人比砚绝更适合这个位置。”
檀砚绝的二伯开了口,“恭喜砚绝。”
他拍了拍手,带头鼓起掌来,陆陆续续有人跟上,最后化成满堂喝彩、掌声如雷。
没有一个异议。
檀旌风看向一旁的唐律师,唐律师立刻拿出相关文件摆到他的面前,解释一些重要的法律文件。
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檀家,正式易主。
……
裴以期赶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已经到尾声。
许愿和温明雨来不及问她老爷子找她做什么,手术室的两扇大门就移动开来。
郑医生有些疲惫地走出来,摘下口罩看向他们,“席院长,以期,手术很顺利,现在就看接下来的恢复情况,如果不排异的话很快可以出院。”
从西洲到北洲,经历种种,裴以期第一次真正感受心落到实处的轻松畅快。
成功了。
手术成功了。
她弯下腰朝郑医生深深鞠躬,“谢谢您!谢谢!”
再直起身来时,她眼底绯红。
“太好了。”许愿和温明雨为她开心。
“客气。”
郑医生见她们一直盯着手术室大门,便道,“人一会就出来,但会先进特护,稳定后再转。”
“辛苦了。”
席岁声在一旁道,看向裴以期泛红的眼眶,真心替她高兴。
她这一路走来不容易。
纪明桉和张湘兰都进了特护病区,有专业的医护24小时陪护,家属不能进去。
许愿和温明雨陪大半天,也都累了,裴以期让她们先回去休息。
她一个人坐在病区外的休息区域。
私人医院的特护病区人只有外婆和纪明桉两个,因此休息区域也只有她一个。
裴以期安安静静地坐在蓝色椅子上,看着对面病区的发光字上。
一瓶水递到她眼前。
裴以期抬头,就看到席岁声的脸。
“谢谢。”
她接过水来。
席岁声在她身旁坐下来,“老爷子那边你搞定了?”
她人还没到医院,檀老爷子的保镖就撤出去了。
“嗯。”裴以期淡淡地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檀家交班的新闻应该今晚就会出来。”
看她这么淡定,席岁声差点以为这就是件小事。
好半晌,他恍过神来,难以置信地看向她,“砚哥取信老爷子都得断一条腿,你就这么全须全尾地出来了?”
他这什么形容?
裴以期轻笑一声,“那我应该碎成几块出来?”
“我是感慨啊。”
席岁声坐在那里道,“过去砚哥在我这里治疗总是说一些瞒一些,我一开始既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舍你,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内耗,这些天我把发生的事仔细盘了下,明白了,老爷子是不准他动情吧。”
“你才知道?”
裴以期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她以为,他属于檀砚绝的心腹,什么都懂。
“砚哥护着我呗。”席岁声道,“我知道太多对我没好处,而且容易给他全抖出去,我可没你这么六。”
那可是檀老爷子,制霸北洲压着国内其他所有家族的檀老爷子。
他第一次见檀老爷子时,老爷子扫他一眼,他腿都抖。
结果,裴以期居然完好无损地老爷子那里出来了。
“……”
他对自己还挺有自知之明。
裴以期笑笑,六么?不过是以命相搏而已,她习惯用这一招,好用,一直胜到现在。
席岁声握着水瓶往后靠了靠,长叹一声,“强制的爷爷、死掉的爸爸、疯批的妈妈、内耗的他……砚哥再不苦尽甘来,我都替他崩溃。”
裴以期看着对面的病区,闻言不禁看向席岁声,“疯批的妈妈?”
这是什么?
“你不知道吗?”
席岁声一下子坐直起来,震惊地看向她。
她居然不知道?
她不是和檀砚绝少年时就认识吗?
“因为他父亲去世,他母亲精神不好吗?”都说檀砚绝的父母恩爱,连南园都是檀天森给阮南书的一首情诗。
“那可太不好了,我和你讲……”
席岁声刚要开口,忽然往她身后看去,眼睛瞬间亮起来,喜出望外地起身迎过去,“砚哥!”
“……”
裴以期回头,就见阳光充盈的大走廊里,檀砚绝静静地坐在轮椅上,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他直视向她,漆黑的眼中染浅淡笑意。
“砚哥!你是不是接到班了?恭喜恭喜!来来来,抱一个!”
席岁声张开双臂,激动地冲到檀砚绝面前。
还没碰到人,檀砚绝就抬手将他挡开,连个眼神都吝啬给他。
收到“一边去”意思的席岁声默默靠到墙上,郁闷极了。
裴以期把水瓶放到一旁,从椅子上站起来,刚要笑着祝贺,檀砚绝却忽然扶着轮椅两边站了起来。
“……”
裴以期错愕。
席岁声震惊。
檀砚绝站在轮椅前,黑眸深深地睨向她,以左脚支撑重心,拖着右腿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算长,就三米多的距离,但对于一个断了腿还在恢复期的人来说,每一步都是踩在刀上的疼痛。
裴以期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就看着他一步步艰难地朝她走来。
直到面前。
下一秒,檀砚绝张开双臂将她搂进怀里,用力抱住。
裴以期靠进他的怀里,立刻就感受到他胸膛里过快的心跳,每一下都好像要跳出来般。
檀砚绝再度收力,仿佛想将她完全融进自己的心跳里一般,他低下头,埋进她的颈间——
“以期,我得到了。”
“我终于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