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这样,裴以期便确定一切都是檀砚绝筹谋。
“我是不是有权知道一个真相?”
就算是她见死不救,那也是檀砚绝让她进的火场。
可她到现在都不明白是为什么。
还有,当年是他抛弃她,结果她在大学时遇到不好的事,他竟还出手帮过,又是怎么一回事?
席岁声摊手,“老实讲,具体的……我知道的也不是那么清楚,但砚哥总归有这么做的道理。”
他还真是对檀砚绝死心塌地。
裴以期站在那里半晌,问道,“那檀总现在对我怎么想的,生气吗?”
“……”
席岁声听她清冷如水的发问,心跟着凉,凉刺骨的那种。
她不是出于男女角度在意砚哥对她的情绪,她是从这个角度试探砚哥之后会不会给她穿小鞋。
裴以期看他。
“你都不想知道砚哥现在的身体情况吗?”
席岁声苦笑着问道。
“不是转病房了么?应该不严重。”裴以期转了转眸子,又道,“那你帮我说声,祝他早日康复。”
字字关心。
字字与己无关。
“……”
席岁声动了动唇,欲言又止,最后只道,“听说梧桐公馆种了些红薯苗,有空去浇浇水吧。”
说完,他转身离开。
裴以期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抿唇。
给红薯苗浇水?
……
住院部烧成一座焦楼,在优美的医院环境显得格外碍眼。
医院里人来人往,个个都是步伐匆匆,有些患者不爽地出院,有些患者则需要重新安排住院。
安顿好外婆和纪明桉的新病房,落实手术时间后,裴以期回檀氏上班。
下班后,她又去地下商场给外婆和纪明桉买了些新衣服和生活用品,都是平价的东西,但一大套买下来也花不少。
等搞定一切后已经是晚上10点。
裴以期洗了个澡,站在镜子前吹头发,长发被吹得凌乱飞起,迷乱视线。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思索。
将头发打理好,裴以期走出浴室,回到昏暗的卧室,张湘兰躺在床上已经入睡。
看了两眼,她毅然将门带上,关门离去。
从公交车上下来,裴以期步入满是落叶的华阳路。
整条路上没人没车,空空荡荡的,路灯昏黄,满地的黄叶随风而舞,在地上、在半空中卷成一个又一个的漩涡,宛如孤寂的异世界。
裴以期裹紧身上的外套,踩着自己的影子往前走。
梧桐公馆高耸的大门打开,裴以期往里走去。
她穿过梧桐林直接往红薯地走去,地精举的小牌子还在,灯光朦朦胧胧地照着精神的红薯苗,土地湿润,一看就是已经浇过水。
还是新浇的。
“……”
裴以期敛下目光,转身进更衣室,换了身毛衣加长裙,然后推门走进公馆。
公馆里灯光大亮,如同白昼。
不出所料,她一眼就看见在植物屏风前的男人,他坐在轮椅上背对着她,流水有节奏地穿过植物而过,浇灌得绿植份外妖娆……
良久,轮椅上的男人缓缓转过身来,腿上盖着毯子,双手随意地搭在两侧,平日里矜贵的模样此刻苍白不堪,棱角分明的脸上又是青紫又是划伤,削瘦憔悴,唯有一双眼仍深沉惑人,直直看向她。
“……”
“……”
四目相对。
裴以期此刻看着他,心境与之前有所不同,但没有太大不同。
“不是给纪明桉去买贴身衣物了么,挺快。”
檀砚绝控制着轮椅朝她过去,凉凉地开口。
“……”
裴以期没想到他第一句话是这个,而不是问她为什么不救。
贴身衣物,她买的不止是贴身衣物,也不止是给纪明桉买的。
她站在那里,直接问出口,“这七年,你一直在我身边放人?”
闻言,檀砚绝停下来,停在客厅中央,黑眸深深地盯着她,“有,但直接帮你的次数不多。”
就这么承认了。
看来今天是个坦白局。
“为什么?”
裴以期不解地问道。
“你从小活得太纯粹太干净,我总有护不周全的地方,你经历些险恶才能通晓人情世故。”檀砚绝道,嗓音低沉。
裴以期听得目光波动了下,好一会儿才道,“我是问,你为什么甩了我,又暗中护我?”
“……”
檀砚绝抿上薄唇,看着她没有说话。
“甩我有苦衷?”她上次也问过同样的话,他没有回答。
“没有。”
檀砚绝眼神暗了暗,没有喜怒地道,“甩你是真的,护你也是真的。”
如此明确的答案。
“骗我呢?”裴以期索性全部问清楚。
“也是真的。”
檀砚绝不否认,如果不是为了走到爷爷面前,他不会去接近她。
裴以期忍不住笑,笑得很淡,“檀砚绝,你不觉得你这样很矛盾吗?”
“难道在你眼里,我做过什么不矛盾的事么?”
檀砚绝坦然反问。
“……”
裴以期竟答不上来。
想想也是,七年前他甩她甩得干脆,七年后又突然包养她;他说他最看不上男女之情,却处处犯酸;他向来算计她,将她排在最后,却在宁秉山抓她时服了软;他一开始用外婆要胁她,现在却帮着她不让外婆操一点心;他让她身陷火场,又安排一条活路……
还真找不出来一件不矛盾的事。
裴以期又想起来一件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纪明桉能给我外婆捐肾?”
既然这七年他都有盯着她,那这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知道。”
檀砚绝看着她,一提到纪明桉,他的语气冷上许多。
“那你……”
裴以期想说那你一直酸个什么,刚开口她就明白过来。
檀砚绝能查到她和纪明桉去西洲的医院查过配型,但他无法得知她和纪明桉之间假装恋爱的交易,看她对纪明桉处处容忍,恐怕会觉得她要么因为捐肾讨好,要么是因为这个一点点爱上纪明桉……
至于纪明桉不能人道的事,她记得纪明桉给她看的检查报告很多年之前的,檀砚绝没查这么深。
果然,檀砚绝问道,“所以你是为了外婆的肾才选择救他?”
“……”
“还是说,你救他的时候是真爱上了他?”
檀砚绝的眼神陡然凌厉,咄咄逼人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