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许,檀砚绝比他父亲聪明,一切都是在故布迷障,想勾他一点祖孙之情,轻轻放下这事。
檀旌风在浓郁的檀香中仍没由来地感到一丝心浮气躁,随后将筷一扔,从桌前站起来,问道,“你怎么想?”
秦强是老爷子身边最得力的助手,跟随多年。
他说起来也没太多顾忌,便道,“我在想,五少深知您的忌讳,如果他真动了情,他也能把事情处理得更漂亮,但他好像真的一点都不在意把裴以期放在火上烤。”
“……”
“而且我刚去随便一查,就发现裴以期这些年过得相当不好,也不见有人相帮过的样子,当年……”
当年檀天森哪舍得把心尖上的人放在火上烤,为她又是想背弃家族又是想假死逃亡,屡屡失败后也为她娶妻为她多活了几年,全然围着那人转。
“那你是说,砚绝真的只是随手利用一把而已?”
檀旌风睨他一眼,目色极深。
七年没出手帮过么?
“那我也不敢把话说满。”
秦强笑了笑,“五少可是您一手教出来的继承人,我就怕我自以为想到第五层,五少已经在第六、第七层候着了。”
这是一场他们祖孙之间的心理博弈,牵扯到那么一点稀薄的亲情。
“说了等于没说。”
檀旌风不悦地道,重新拿起搁置的佛串盘在手中。
他一时竟不知道自己是该欣慰还是该发怒,这孩子已经成长到他都看不破的地步了。
半晌,他道,“先查查透,把放在砚绝身边的眼线都叫过来,还有那个……这些年同砚绝关系不错的那个。”
“席岁声。”
秦强低头。
“嗯,就从他先开始。”老爷子摸着颗颗浑圆的佛珠,“别弄残了。”
“我知道该怎么做。”
秦强表示明白。
……
代言曲征选突然被叫停的事让项目组全都懵了。
“投这么多人力物力进去,突然就不选了吗?”秘书部里,许愿懵得有些无措,“是我办的不行?”
“檀总有他的考量,你别多想。”
裴以期说道。
那天她被绑走时,许愿和温明雨都不在她身边,后来应该是檀砚绝发了话,两人都以为她是被临时叫走办别的公事去了。
许愿没法不多想,郁闷地捧着音乐盒听曲子治愈自己。
“我在网上抄了份烫伤的注意事项,给你贴这。”
温明雨靠近裴以期,细心地将一份注意事项贴到她的电脑上。
裴以期不想她们两个接近那么多离谱的东西,便说自己的手是下厨时不小心烫伤的,没想到温明雨立刻抄了这个。
“谢谢。”
裴以期看着那张字迹满满的注意事项,再度想到檀砚绝昨晚的异常。
她想来想去又想到檀砚绝说他两个月内会接手檀家,因为他当时后面接了一句结婚,导致她半个字都没往脑子里过。
但想想檀砚绝凝重的神色,说不定前半句是真的。
只是也奇怪。
他都是明定的继承人了,老爷子已经是银发苍苍的年纪,他有什么好急的?
“许愿你过来。”
裴以期她们两个靠拢过来,许愿很听话地起身。
三人围在一起,她斟酌了下措辞低声道,“最近要是檀总让你们做什么奇怪的事,或者有什么不大对劲的人接近你们,先同我说一声。”
秘书部是离檀砚绝最近的,在不知道上面是个什么状况的局面下,她们能做的只有小心防范,别被牵连进漩涡。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许愿和温明雨都有些茫然地看着她,正要问,裴以期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拿起手机,是檀砚绝。
裴以期接通,将手机放到耳边,公事化称呼,“檀总。”
“裴以期,我胃疼。”
男人低哑的嗓音拂过她的耳膜,尾调带着一丝黏人的意味。
“……”
这人知道她正在上班吗?
裴以期看着眼前许愿和温明雨定定的两双大眼睛,人默默往后靠了靠,露出职业假笑,“那您现在在哪,需要我安排车去接您吗?”
身体不舒服自己去医院不就好了?
她又不是医生,治不了他的胃痛。
“我现在在去医院的路上,你过来陪我。”檀砚绝在电话里道,“我想见你。”
“……”
裴以期喉咙哽了哽。
面前两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还在看着她,裴以期只好道,“下午关于音乐之都有个会议要召开。”
她有正事。
“我不管,你过来。”
檀砚绝哑着声道,“你不来,那我现在调头去公司,你进办公室陪我。”
“……”
怎么还开始胡搅蛮缠了。
裴以期十分不喜欢公私不分的状态,只能道,“好的,我知道了,檀总,我这就过去。”
她回得非常正式,许愿和温明雨不疑有他,裴以期站起来收拾下面前的桌子道,“我得出门一趟,晚些再和你们细说。”
“行。”
许愿和温明雨都以为是公事,不耽误她。
……
顶层的病房,门被推开。
檀砚绝步履微乱地走进去,脱下西装发泄般地扔到地上,扶着桌子坐下来,短发下的一张脸透着病态的苍白,一手按着胃的位置。
胃里酸流一阵阵反涌,似烧起来的火油在流淌。
手机震了下。
檀砚绝拿起手机放到耳边,没有说话,保镖道,“檀总,裴秘书的外婆说想见您一面。”
“让她进来。”
檀砚绝说完便将手机扔在桌上。
门被打开,医院送来的药和老太太一同出现。
檀砚绝回头,就见张湘兰端着一个托盘站在门口,板起的脸上神色复杂,有不情愿、有忧虑、有分明的盘算,但当他看过来时,老太太硬是挤出一抹皮动肉不动的假笑。
“……”
真就和裴以期一模一样的德行。
血缘可真有意思。
檀砚绝被气乐了,眼神示意保镖让人进来,保镖索性将药放在张湘兰的托盘上,随后关上门。
“檀少爷。”
老太太硬梆梆地称呼着他,在他身旁坐下来,将托盘放下来,不太熟练地同他套近乎,“不舒服啊?”
“……”
檀砚绝低眸,就看她的托盘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还拿了几碟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