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止痛药是认真的吗?
她紧紧咬住牙关,呼吸都战栗,额上汗珠如豆大的雨落下,滴在他的肩膀上,印湿出一块痕迹。
“还疼?”
檀砚绝拧眉睨向她。
裴以期张了张唇,吃力地发出一点破碎的声音,“没事,还好,走吧。”
“我叫人过来打麻醉。”
檀砚绝眉头拧得更紧。
“不用,直接去医院吧。”裴以期极力克制着,“现在不疼了。”
在这等着也是疼,还不如节省点时间,她晚上还要回西洲。
“真不疼了?”
“真的。”
裴以期硬着头皮道。
“好,我带你走。”
檀砚绝这才抱着她往外走去。
宁秉山转头看他们一眼,视线在裴以期的手上停了下,很快就全然不在乎地道,“别忘记,裴以期还要终身替我家惜儿作曲。”
檀砚绝无视宁秉山,踩着楼梯上去。
“……”
他还替她签了这种东西?
裴以期实在虚得一点力气都没有,头歪在他的肩上,尽管她能感觉他的手臂肌肉绷得很紧,维持一个少动,但她还是疼得视线都模糊。
她看着他棱角深邃的脸,心里有太多的疑问,疼到问不出来。
……
车子驶入严阵以待的私人医院。
一脸严肃的席岁声带着人亲自迎在门口,待车子一停下,他立刻叫人将推车上上来。
饶是在电话得知裴以期伤得不轻,但待檀砚绝把人从车里抱下来的时候,席岁声还是惊得面孔失色,“我去,哪个神经病下这么狠的手!”
居然给她穿了手指。
檀砚绝看一眼推车的轮子和前面一段有些不怎么平的砖路,沉声道,“我抱她进去。”
为避免过多折腾她的身体,裴以期一路都是这么被他抱着,维持同一个姿势。
她都佩服他的臂力。
“她畏寒,酒精过敏,没有药物过敏史,来这之前一共吃了两颗止痛药,效果不大。”
檀砚绝边走边简述她的情况。
裴以期不禁多看他一眼,他似乎对她很了解。
席岁声跟在一旁凝重地听着,听到最后尴尬地直扯嘴角,维生素能有效果么,怪不得裴以期脸白成这样,原来是一路熬过来的。
“没事,一会会打麻醉。”
席岁声讪笑两声。
“嗯。”
檀砚绝继续快步往里走。
裴以期虚弱无比地窝在他的怀里,一双眼有些涣散地望着天边。
天很蓝,阳光很暖。
真不错,又活一天。
裴以期被檀砚绝放倒在一张医用躺椅上,身上盖着毯子,席岁声手下最精锐的几个外科医生开始围着她研究这个机关。
麻醉针打下没多久,裴以期的状态就放松下来,看着穿透自己指尖的一根根针也没那么大感觉了。
檀砚绝坐在不远处,黑眸冷冷地看着医生忙碌。
席岁声陪在一旁,看着面白如纸的裴以期道,“手指头的伤就是疼,但不会有什么大事,放心吧砚哥。”
不然这会就该推进抢救室去了。
“她的手还能弹琴么?”
檀砚绝忽然问道,不轻不重的一声。
裴以期听到这一声,不禁转头看向他,檀砚绝坐在那里,身体朝她的方向向前倾着,白色衬衫皱得很是不堪,他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唯有一双眼生出担忧的惑人色彩……
“弹琴?”席岁声有些茫然,“以期要学弹琴吗?”
檀砚绝转眸睨他一眼。
席岁声乖巧改口,“裴以期。”
“……”
檀砚绝抿唇。
“学琴的话随便弹弹应该没事吧,看恢复情况吧。”席岁声说道。
做好处理,医生们小心翼翼地将针一根根用专业工具剪下来,然后利落取出。
细针再次从裴以期的皮肉穿过,檀砚绝猛地别过脸不去看。
“……”
席岁声看他这样忍不住叹气。
不忍心成这样,熬什么七年。
席岁声走到裴以期身边,正想安慰两句,却见这位正主一脸平静地看着医生将针取出,镇定得好像不是在看自己的手。
安慰的话不知道从何讲起。
“还好吗?”席岁声问道。
“还好。”
裴以期抬起眼看向他,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声音比刚刚恢复一些。
她的手指泛起乌紫色,几个医生同时处理,很快那抹乌紫色就被层层浸着药水的纱布包裹上,看不出来了。
针尖刺进血管,几袋输液挂到她的头顶上方,清凉的液体进入她的身体。
席岁声弯腰捡起地上的机关,研究上一眼,眉头皱得打结,“这也太丧心病狂了吧,各个指关节、手掌手腕处都有机关,这要全触发过去,她手就废了。”
连普通生活都做不到。
简直就是个刑具。
话落,刑具就被人从旁边夺过去。
他看过去,就看到檀砚绝站在面前,一张脸阴鸷得可怕,眼底没有一丝温度。
檀砚绝拿着刑具,低眸看向躺在那里的裴以期,“这水要挂多久?”
“两三个小时吧。”席岁声道,“先在这输液,等麻醉效果轻了,没什么问题后转病房。”
“嗯。”
檀砚绝从喉咙里应出一声,看着裴以期道,“我出去下,一会过来。”
“……”
这话有点像陪护的亲人或是……爱人。
裴以期半躺在那里,沉默地与他对视。
檀砚绝盯着她片刻后转身离开,拿着刑具的手用力,青筋凸起贲张。
席岁声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担心,抬起腿跟上去。
处理好她这边,很快整个干净明亮的房间里只剩下裴以期一个人,周遭安静极了。
她看着前面的大型医疗仪器,将今天的事在脑子里复盘,依然想不明白檀砚绝为什么会妥协,更不明白为什么签了那些文件后,宁秉山就愿意放她走,好像捏到更大的把柄一样。
复盘失败。
她连题目都没看懂,更不用说这个结果。
裴以期索性闭上眼睛,培养睡意。
输液的时间里,不时有医生和护士进来看她,席岁声也来过两次,她睡得昏昏沉沉的,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再醒来时,输液只剩下最后一袋。
她动了动手指,疼痛瞬间传遍整条胳膊,但没之前那么锐利,在她能忍受的范围内。
裴以期拿起一旁自己的手机,看看时间,直接关掉输液进度,拔掉输液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