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墙木柱的巍峨檀楼内,中空的楼宇直对后山瀑布,哗啦啦的水声俨然一曲狂乐响彻整个檀楼。
今天是檀家例会的日子,檀老爷子身在国外,由檀砚绝主持局面。
主位是一把方正太师椅,椅背雕刻巧夺天工。
檀砚绝以绝对的年轻之姿端正坐在上面,睥睨着左右的叔伯、姑姑以及叔公、姑婆一辈,瀑布在他身后顺山壁汹涌而下,衬着他的凌冽、唯尊。
众人按部就班地述职,有人规规矩矩,有人被打压过显得有些畏惧,有人不服但静默,就这么看着上首的人。
十二年前,他檀砚绝还是所有檀家人眼中吃闲饭的一个小角色。
老爷子连家宴都想不起他。
他体弱,阮南书带着他在这里舌战群儒争抢檀天森留下的那一星半点遗产时,他也是病怏怏的,毫无生气。
身为檀家子,父亲死,母亲因偷情被揭破遭软禁,他注定前途无望。
檀家之内无长辈给他铺路,而檀家之外……没有之外,檀家杜绝任何人另立门户。
他这辈子只能靠檀家掌权者的一点赏赐随随便便活着,在外界看来也算个豪门少爷。
谁能想到,就这么个病秧子,跪在檀楼外两天两夜,硬是跪到老爷子心软,留两家小公司给他玩。
又有谁能想到,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还真把公司做起来了,还越做越大。
五年。
他花了五年,走到老爷子眼前,让老爷子看到他的能力。
又一个五年。
他以绝对配得上他野心的出色能力压过老爷子心目中一个又一个的继承人选,从檀楼例会的末座一年一年不断往前,直到坐在老爷子左右手的位置,让老爷子心甘情愿地交付权柄。
这两年他的地位檀家之内无人能撼动,敢和他斗的越来越少,现在也不过是等老爷子彻底移交总揽之权而已。
例会结束,因能来檀楼的都是自己人,因此按老爷子的规矩还有一场宴席。
众人收起文件,三三两两地攀谈起来。
檀砚绝同两位叔公凭栏而坐,赏着外面的景色品茶。
“最近宁家的事闹得很凶,也不知道老爷子回来后会不会心软?”一位叔公打量着檀砚绝的脸色似随意一般道。
檀砚绝握着手中的茶杯,薄唇勾了勾,不作评价。
另一位叔公则道,“宁秉山这个人太不识时务,既然老爷子有心抬举他,他规规矩矩的就行了,居然趁势敛财,弄得现在黑料满天飞,老爷子脸上也无光。”
“何止,这些年还一直试图把他那个宝贝女儿嫁给砚绝,做我们檀家的当家太太呢。”
有人插嘴进来一句。
一时间,听到的人都笑起来,老爷子给脸的时候,他们自然也乐意陪着笑容,老爷子不在意了,宁家在他们眼里还真不够多看一眼的。
讥笑声夹在瀑布声中,格外刺耳。
檀砚绝也笑,唇角的弧度讽刺至极,漆黑的眼中满是不屑一顾。
手机震动起来,檀砚绝拿手机托在掌心,低眸扫去。
是裴以期打来的视频通话。
他眼中掠过一抹愉悦的光,划过屏幕接通。
屏幕里出现一面白色墙壁,还穿着职业装的裴以期双手双脚被绑住,整个人倒在地上,嘴上贴着胶布,双眼紧阖,只有身体轻微的起伏能说明她还活着。
白色墙壁上用打印出来的字拼凑出一句话。
【想要她活命,你亲自来接。】
“……”
檀砚绝的笑意凝在嘴角。
“砚绝?砚绝?”
有人唤他,请他一起去用餐。
檀砚绝将手机倒扣在腿上,将音量降至最低,低笑着看向前面的叔公,“叔公们先请,我给下属交代点事就去。”
大家陆续起身往楼下走去。
檀砚绝站起身来,靠近离瀑布最近的一处栏杆,满耳的嘈杂。
他将手机放到耳边,调高音量,不甚在意地道,“你谁啊?”
“砚绝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宁秉山在那头狞笑着道,“怎么样,没想到我有这一手吧,我就在你眼皮底下,就在你们檀氏周围把你的心上人劫走了。”
檀砚绝不屑地低笑,“心上人?伯父什么时候还胡言乱语上了?”
“我不跟你废话,我不妨告诉你,裴以期现在就在我家地下室里,你一个人来,她活,否则,她死。”
宁秉山直截了当地说出目的,“我只给你一个小时。”
“应该不用。”檀砚绝抬起手腕,看一眼表上的时间,淡定地道,“警方去你那里用不了十分钟。”
“是,收尸也不用太久。”
宁秉山挑衅道。
檀砚绝听得笑出声来,在瀑布声中道,“伯父不会失心疯到以为我会为一个秘书只身犯险吧?”
“在不在意的,我这不是在试么?”
宁秉山道,“砚绝,你把我逼到这份上,也该我逼你一把了。”
“……”
“你当然可以找警方,也可以找自己的人过来强行救人,但……你赌得起一丝意外么?”
“那我就祝伯父您心想事成、满门死绝。”
檀砚绝说完便拿下手机,低眸看着视频中倒地不起的人,脸上仍带着满不在乎的笑意,随后关掉自己这边的麦克风和摄像头。
视频通话,没有关。
他往楼下走去,没有在宴席内停留,径自走出檀楼。
白玉桥外,司机和两个保镖候在那里等着,见到他低了低头。
檀砚绝走过去,松解西装上的扣子,低沉的嗓音听不出喜怒,“我有没有说向宁家下手后要盯好了,别给宁秉山狗急跳墙的机会?”
两个保镖顿时紧张起来,报告道,“一直盯着,宁秉山没有动过,今天只有宁惜儿出去找了个同学,整个过程我们的人也盯着,全程没有异样。”
他们盯得很紧,像上次宁秉山跟踪裴秘书,也被他们化解了。
同学。
檀砚绝笑起来,笑得格外邪气,“宁家都快没了,她还有心情找同学聊天?”
“……”
两个保镖琢磨过不对来,顿时僵硬。
檀砚绝气闷得厉害,他解开袖子站在那里,微笑着道,“裴以期要是出事,你们就一起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