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桉发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裴以期,谢谢你。”
檀砚绝的目光掠过她,投向她后面垂头坐着的纪明桉,不悦在眼底凝结成霜。
裴以期站在原地,注视着车里的檀砚绝。
良久,她冲他璀璨一笑,没有说话,径直朝着车子走去,拉开车门上去。
车窗缓缓升起,隔绝外面的夜色。
檀砚绝坐在那里,侧目睨她,神色没怎么变,薄唇勾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还谢谢,又和好了?”
“谈不上和不和好,又不是仇人。”
裴以期笑了笑道。
“和好就是和好,没和好就是没和好。”檀砚绝愠色,眼底寒得没有温度,“什么叫谈不上?”
大半夜不睡觉闲的。
“就是他不重要。”
裴以期把包放到一旁,转过身,越来越熟练地依偎到他身边,抱住他的手臂,道,“谢谢你今晚帮我。”
“我帮你?”
檀砚绝低眸看她,长睫似羽,眸深似墨。
“宁家接了个电话就没再对付我,我后来看到宁先生带着宁惜儿急匆匆走了,不知道去哪。”
裴以期伸手抚上他的大衣,指尖画圈,声音柔软,“我想,那通电话是你安排的吧?”
檀砚绝垂眸看着她撩动的细指,目色暗了暗,“半夜和纪明桉坐在疗养院赏月交心,我还以为你猜不到。”
她眼里还有他的存在么?
“……”
赏月交心?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裴以期失笑,哄着他道,“怎么会,我也是为了你一句话,在宁家见血都没讲出你亲笔书写的事。”
“你不是为了我,你只是看看我能不能用,能用你就再忍忍,不能用你还是会讲出来,拖我下水湿个脚。”
檀砚绝低沉的嗓音透着认命的凉。
“……”
好吧。
被看得透透的,裴以期也没什么好狡辩的,默默从他身边离开坐直,手被檀砚绝一把捉住。
檀砚绝冷着脸睨向她的手,眼中勾着不悦。
裴以期顺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他看的是她虎口处的一道血口子,不算特别深,白得几乎透明的皮下血色浓彩,是她拿刀伤人时不小心伤到自己。
司机无声地从前面递出来一个简便医疗包。
檀砚绝将她的手放到自己腿上,打开医疗包,从里边取出一根消毒棉签,低头擦拭她的伤口。
碘伏浸进口子,带来后知后觉的疼,裴以期的呼吸一紧。
檀砚绝的手顿了顿,随后动作更加温和,嗓音幽沉,“伤口有没有进那保镖的血?”
“……”
裴以期有些诧异地看向他凌厉深邃的面庞,他知道她在宁家发生的一切?
她想了想当时发生的一切,她当时扬手划向高处,握刀不够稳才会弄成这样,她摇头,“没有。”
“去查下那人的病历和体检。”
檀砚绝踢了下前面的驾驶座椅背冷声发话,还是不放心。
“好的,檀总。”
司机李哥应下。
她的伤口有些长,檀砚绝用轻薄一些的纱布裹上她的手掌。
裹完,两人受伤的手摆在一起格外和谐。
檀砚绝看了两眼,将她的衣袖拉起,修长的手指从她掌根处开始揉按,不轻不重地往手腕处游走,放松她今晚用力过度的手臂。
“……”
又给她按上了?
裴以期有点想把手收回来,想想又没这么做,他乐意按就按吧,反正受用的是她。
车内的空调温度调得很高,温暖充沛。
被按着按着,裴以期绷了一晚上的神经竟慢慢松懈下来,一阵倦意袭上来。
她的脑袋不由自主地往下坠去。
檀砚绝肩上一沉,他看过去,裴以期靠在他肩上已经睡着,双眼阖着,长睫下坠。
只有这个时候,他看不出她的虚情假意,也看不出绝情冷漠,白净清透的脸温顺得好像真是心甘情愿依靠他一样。
“……”
他的眼沉了沉,伸手环抱过她的身体,将她放倒在自己腿上。
裴以期倦得厉害,没有醒。
檀砚绝便继续放松她的身体,手握住她的后颈轻轻揉着,让她能睡得更舒服一些。
车子在城市里绕了几圈,最终驶进梧桐公馆。
“檀总,到了。”
司机李哥停稳在满是梧桐落叶的院子里,从后视镜往后看去。
裴以期倒在檀砚绝的腿上睡着,檀砚绝一手搭在她身上,指骨微弯,似乎是揽着人护住,怕刹车把人颠下去。
“开门。”
檀砚绝压低嗓音开口。
“是。”
李哥忙下车,到后面打开车门。
檀砚绝脱下大衣盖到裴以期身上,一只手臂绕到她的腿弯,将她抱起。
裴以期睡得正沉,人不受控地往下滑去,长发遮过脸,檀砚绝的手往上,盖住她的脑袋,让她靠在自己肩头。
这么一折腾,裴以期有些清醒的意识,眉头蹙了蹙,正要睁开眼睛,头上传来男人掌心温热的压力。
“睡你的。”
檀砚绝低沉磁性的嗓音从她头顶上方落下。
“……”
裴以期这才意识到自己正靠在檀砚绝身上。
她有些摸不清时间的流逝,迷迷糊糊地感觉一股凉风钻进脖子,还没感受到冷,就被人抱得更紧一些,大衣完全包裹住她。
檀砚绝把她抱进公馆,上楼放到床上。
裴以期倒到舒服柔软的床上,很快再次陷入深眠,身体在被下微微蜷起。
檀砚绝坐在床边低眸看着她,抬手将一缕乌黑的发丝勾到她耳后,骨节分明的手指不自禁地抚上她白皙的脸。
距离那个巴掌已过两个月。
他却觉着她脸上的指印还没有消失干净。
手机震动起来,檀砚绝拿起手机放到耳边,低垂的视线没有离开裴以期的脸。
“五少,老爷子准备要查您了。”
手机里传来一个声音,“其实老爷子本就属意这一两年要退下来,您何必在这个时候惹他疑心?”
听到这个消息,檀砚绝没什么意外。
老爷子担心他这个继承人行差踏错,他每一个决定都会被盯得很死。
“等不及了。”
檀砚绝轻描淡写地道,指尖沿着裴以期的脸浅浅描摹。
他以为,他可以像过去一样,一笔一笔忍下来算进总账里。
可原来,亲眼看到她遭难的冲击力远比亲耳听到要强万倍,他没进去直接结果掉宁秉山,就算他克制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