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娘眼底一喜,忙低头离开了。
“你怎么还跟她牵扯上了?”陈老头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问。
梁锦玉心中轻鄙,面上却是好声好气的把昨天的事情说了出来。
陈老头听完叹息一声,装模作样道:“她一个寡妇无依无靠,也确实不容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王氏瞬间茅塞顿开,脑子里生出个绝顶的好主意来。
当天晚上。
王氏没有像往常那样吃完就去睡觉,而是坐在床头等着陈老头溜达回来。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陈老头才背着手慢悠悠的进了房间。
见王氏没睡,陈老头目光微闪,没好气问:“大晚上不睡觉干啥呢,油灯不要钱啊?”
王氏这会儿心情好,也不跟他呛声,而是兴奋的招手说:“老头子你快过来,我跟你说个事儿。”
陈老头不甘情愿的走过去:“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王氏冲外头努努嘴:“你也看到了,那是个不下蛋的公鸡,身上一文钱没有,这种女人你说还留着干啥?有她在我都少活好几年。所以我寻思着给老大重新找一个!”
陈老头眉头紧皱,思索说:“没钱倒是其次,主要是不能生,老大就大妮一个姑娘,总不能让他绝后啊。”
“就是就是,所以得让老大把人休了重新娶一个。”
“你说的容易,老大年纪不小了,都成过两次亲,谁家好姑娘还愿意嫁给他。”陈老头说完,脱了鞋子爬上床。
王氏忙凑了过去,还没碰到人就被陈老头推开:“一股子骚味儿,离我远些。”
王氏瞪了他一眼,继续说:“好姑娘没有,但是有小寡妇啊。就那春娘,年纪不大又能生,她现在无依无靠,能嫁到我家指不定在心里偷着乐呢。”
“谁?”陈老头都准备躺下了,听了这话瞬间坐起身,惊愕的看向王氏。
王氏没好气的拍了他一下:“我说春娘,你又不是不认识,一惊一乍的吓我一跳。”
“不行。”陈老头毫不犹豫拒绝,神色有些慌乱。
他狐疑的盯着王氏,心道对方莫不是看出了什么,所以故意说这话来试探他。
王氏一心想着说服陈老头,所以并未注意到对方的异样。
“怎么不行了,人家春娘是身子弱了些,但长得也不赖啊,况且她都生过两个孩子了,指不定嫁过来就能一年抱俩呢。最重要的是春娘没男人,也没娘家人,性子又软,到时候咱们直接把人接过来,什么彩礼、酒席都能免了。”
听到这里,陈老头松了口气,扯过被子躺下没好气说:“什么乱七八糟的,王天德是没了,但王家人还在,你当他们是傻子吗?”
不说别人,就说村长,他可是王天德的亲大伯,人家怎么可能同意春娘改嫁。
王氏哼了声:“天要下雨,娘要家人,只要春娘同意,这事就没办不成的。”
陈老头懒得搭理她,回想着刚才与春娘的快活,身体涌过一阵燥热。
可思及春娘事后要钱的嘴脸,那燥热瞬间散了,只剩下烦躁。
“明天你给我拿二十文钱。”陈老头道。
王氏不满问:“咋又要钱?干什么使?”
“让你拿就拿,哪来那么多废话,睡觉!”
*
接下来两天,梁锦玉故意找茬,事事让王氏不痛快。
早上,家里男人都出门了,梁锦玉找了块石头,就在王氏的窗边开始磨刀。
刺啦!
刺啦!
刺耳的声音听得王氏汗毛直立,她忍无可忍抄起地上的鞋子砸了出去。
“要死啊,大早上磨菜刀,你个天杀的,到处死人怎么不死你啊!”
梁锦玉捡起王氏的鞋子随手扔到了院子外面,声音温吞:“娘,菜刀钝了,不磨磨砍不下肉啊。”
王氏咬牙切齿,也躺不住了,起身就要出去收拾梁锦玉。
梁锦玉听到屋里的动静,忙收起磨刀石,冲院子里的大妮使了个眼色。
两人立刻挎着篮子,匆匆出了门。
王氏逮不着人,气没处发,就站在院子里叉着腰骂天骂地。
晚上家里男人回来了。
梁锦玉乖顺的做好饭菜,低眉顺眼的,哪怕被王氏刁难也不回嘴。
王氏瞧着她人前人后两幅面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吃过饭就拉着陈来福去屋里,好说歹说的劝他休妻。
陈来福有自己的算计,即使梁锦玉没钱不能生,他也不打算就这样让人离开。
房间里母子俩来回拉扯,外面陈老头如往常一样,背着手慢悠悠的出了门。
“天这么冷,老登也不怕冻死。”陈大妮啧啧摇头,她烤着火都冻得发抖。
梁锦玉收拾着桌子,闻言勾唇轻笑:“谁知道呢。”
“阿姐,你坐下休息会儿,我帮你洗。”梁定方小跑过去接过碗筷,却瞥见了梁锦玉满手的冻疮,顿时心疼不已,“阿姐,明天我去药铺给你买点药回来。”
梁锦玉抽回手,不在意说:“没事,等天暖和就好了。再说了,你哪来的钱买药。”
梁定方瞬间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泄了气。
见他神情沮丧,梁锦玉怕他难受,话音一转又说:“你的手比我的还严重呢,窑厂那边是不是很辛苦?”
“还好,都是些简单的活计。”梁定方随口道。
可当手伸进锅里的时候,他却不自主的瑟缩了一下,双手掌心都是裂口,一碰水生疼。
梁锦玉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走过去把他推开:“灶膛加点柴禾,水都冷了。”
梁定方把手背在身后,听话的去加柴禾。
“以前在家的时候,爹让你好好读书,你死活不听,倘若现在让你去读书,你愿不愿意?”梁锦玉调侃问。
梁定方怔怔的看着烧起来的火苗,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当初在家读书的日子。
那时候他坚信读书一定是这世上最无聊最痛苦的事情,可如今才知道比读书还痛苦的事情太多了。
多到他甚至开始想念那个枯燥的学堂,古板的先生,以及父亲的责骂。
“阿姐,我是不是很没用。”梁定方自嘲的苦笑,“爹如果在天有灵的话,一定对我很失望。”
梁锦玉动作顿了顿,鼻子一阵酸涩,故作轻松的笑着说:“怎么会,其实爹跟你一样,也不爱读书。娘说了,你这是遗传,不怪你。”
梁定方想起他爹一拿书本就打瞌睡的毛病,不由也跟着笑了起来。
“哎呀,阿爷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脑袋还被砸了?”
院子里,陈大妮夸张的大呼小叫。
梁锦玉走出去,就见陈老头衣衫不整,右手捂着额头,表情烦躁又痛苦:“嚷什么嚷,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大惊小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