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你们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赶紧离开。”
方若兰看着她:“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废话那么多做什么?”张妍不耐烦地道,“下一次,就没那么好运了。”
一旁的贺星“噗嗤”一声笑。
张妍恼羞成怒地转过去:“你笑什么?”
“我在想,应该感谢的,不是你吗?”贺星幽幽地看向方若兰,“感谢我们没有大声呼喊,将外面的刘姐引进来。要不然,倒霉的可就是我们三个人了……”
三个人?
什么意思,难道张妍也害怕刘姐进来?
方若兰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张妍。只见张妍浸在黑暗里的脸扭曲了一下:“……”
然后生硬地道:“那又怎样?总归我们是互相帮助的关系。你们不想被发现,我也不想被发现。”
贺星只盯着方若兰,沉声问道。“你到底在找什么?
“还是说……,我们也需要打开手电筒,查一查被你翻乱的办公室到底少了什么?”
张妍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们,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
“希望你们可以尽快离开——这不是你们能管的事情。
“这家孤儿院……有问题。”
孤儿院有问题,这是众人都已经知道的事实。
但还有一个让人没有想到的——那就是张妍的身份。
“我曾经就在这个孤儿院长大,我比谁都清楚这里不干净。”张妍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很亮。
方若兰愣了一下。
谁能想到,张妍也是这里的孤儿呢。
“那个时候我有一个最好的朋友,她叫桃子。”
……
就像秋秋和叮当一样,那时候的张妍和桃子也是最好的朋友。
在孤单的时光里,她们给对方温暖,是彼此的救赎。
孤儿院孩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遇到一个温暖的家庭将他们收养。
桃子比张妍幸运一点,先遇到了领养的父母。
张妍很羡慕。
她想着,桃子离开了孤儿院以后,是不是不用再睡窄小逼仄的铁床?是不是不用再吃难以下咽的盒饭?是不是周末的时候有爸爸妈妈陪着出去玩?……
那一定是她们从生下来就在期盼的、只有在梦里才能享受到的生活吧!
可桃子再次回来探望她的时候,整个人都变了。
从她的身上,一点都看不到幸福的证据。
整个人消瘦了许多,脸色也很苍白。原本就大的眼睛几乎要占满了整张脸。
“阿妍……阿妍……”她抓住她的手,几乎神经质地碎碎念道。“阿妍,我们永远也不可能幸福的……离开了孤儿院也不会幸福的……”
“为什么?”张妍很诧异地问道。
找到一对疼爱他们的父母,不是他们毕生的愿望吗?
“可是阿妍,他们还有一个孩子……他们还有一个双目失明的女儿……”桃子的喘息声很重,就像是一个溺水的、绝望的人。
“他们看中的不是我,是我的眼睛……他们想把我的眼角膜取下来,给他们真正的女儿……”
张妍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
她们年纪是小,但她们并不是傻子。
新鲜健康的器官和身体,是最宝贵的。
“我偷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们想要我的眼睛……阿妍,你还记得吗?之前有一段时间,我们所有的孩子经常被拉过去检查视力……说什么,为了让我们保护眼睛,预防假性近视……”
“其实不是的!是他们想要我们的眼睛罢了……他们想要挑选出最健康的、最适合移植的眼睛……而我的视力是最好的……”
张妍和桃子四目相对,感到整个身体都在发冷……
她们似乎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当中。
“那些领养我们的父母……他们不是因为爱才领养我们的……他们想要我们的器官……他们想要的不是我们,是我们的‘自愿捐赠’……
“院长一定也知道这些,却仍然默许一切发生……”
说着说着,桃子就哭了。
桃子走的时候,哭得更加厉害。似乎是知道,自己一旦离开,就意味着要失去一只眼睛……
张妍呆呆地坐在床上,感觉自己仿佛正置身于一个噩梦当中。
原本泡沫一般的美梦变成了狰狞的怪物,对她张开了血盆大口,告诉她关于这个世界的残忍的真相:
她们是不会有人爱和拯救的。
那些人领养走她们,只是看中了她们的价值。
可是她们能怎么办呢?她们都只是孩子而已。她们甚至都没有和外界联系的能力。
该告诉其他孩子吗?他们会信吗?
或者说,就算他们信了,又能怎样呢?
与其活在痛苦的真相中,不如活在幸福的幻想中……
后来,张妍又见过桃子一次。
为了逃避监管,桃子在国外医院做了手术,将一只眼睛给了“妹妹”,只剩下了一只眼睛。
她戴着单边眼罩,显得无精打采。
“两个人都获得了光明,这应该是好事啊……可是阿妍,我不愿意……”
无数个夜里,张妍都会从噩梦中惊醒。桃子看着她的眼里涌出绵延的血泪来,汇聚成海,将她溺死在其中。
她永远也忘不了桃子哭着对自己说过的话。
长大成人以后,张妍面临了一个选择——
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离开孤儿院,继续新的生活;
还是为了揭露罪恶,重新回到这个让她夜夜噩梦的地方?
张妍选择了后者。
小时候没有能力,那么就长大以后,再去保护小时候的自己。
她的职业是在孤儿院做护工,但这么久以来,她一直在暗中调查、搜集院长和一些权贵买家勾结的证据。
“今天晚上是我值班。我潜入办公室,就是想找证据,但是我找不到。该死的院长实在是藏得太好了……”
张妍一拳头砸在墙壁上,咬紧了牙,显得很愤怒。
为什么无论长到多大,她还是一样的无力?
桃子哭泣的脸仿佛又浮现在面前。
“阿妍……我好疼……”
“阿妍,帮帮我……”
方若兰越听越沉默。
她也是爱孩子的人,听到背后的阴暗,很难不生气。
“叮当身上的针孔,也是这个原因?”